第3章 伯娘
蘊尉的話還沒完,老頭如老樹皮一樣的臉就拉長了兩寸。蘊尉心裏“咯噔”一下,糟糕,演過了!
果然,老頭恨恨地:“渾,虧你還讀了那麽多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你爹娘生你還不如生個棒槌!誰家過日子沒遇到個坎兒?遇到坎兒就離魂,那咱村子還能剩幾個人!”
“九爺爺……”
“閉嘴!我蘊老七當不得你一聲‘九爺爺’!”老頭看起來真的火大了。
就在蘊尉考慮如何彌補自己拙劣演技的時候,一個中年漢子掀開門簾走了進來,“九叔,尉娃子打念書,身子骨弱,不比咱們莊稼孩子,地裏野長的,一下子遇了這麽大的事兒,經受不住也是有的,人醒了就好!”
這漢子句句都在幫蘊尉話,可是蘊尉就是感覺到這漢子沒安好心。更不要,這漢子的聲音聽來應該就是他的大伯了。
漢子的話一出口,蘊七的臉又拉長了兩寸,連臉上的褶子都抻開不少。“哼,當初我答應你們兩口子住進來,就是為了照顧尉娃子,你們就給我照顧成這樣子?行了,你們立刻收拾東西,打哪兒來回哪兒去,打今兒起,我找別人家照顧尉娃子。”
“別啊,九叔,我是尉娃子的親大伯,還能有人比我對他更上心麽?這真是尉娃子身子太弱才倒下去的,您老放心,隻要人醒了,我保證把娃兒養的壯壯的,是不是,槐花?”漢子戳戳自己的婆娘。
“是是是,”大伯娘連忙應和自家漢子的話,“當家的的是,趕明兒俺就去請個大夫來給尉娃子看看,是吃魚好還是雞好。”
“這都是好物,都好,都燉給尉娃子補身子才好。”漢子連忙接口,“等瞧過了大夫,就燉給尉娃子吃!”
蘊老九知道這人要病就跟要下雨似的,誰也攔不住,但是要這兩口子照鼓有多盡心那也是不盡然。蘊老九依舊拉長臉,“行了,二柱子為什麽來投奔我這個九叔,咱都明白。當年分家的事兒是大哥做的主,我這個做弟弟的沒有話的份兒,但是你們兩口子心裏要有數,二柱子兩口子可不虧欠你們什麽,相反,你兩口子在分家的時候就占盡了便宜,現在,把你們的歪歪心思都給我收收,有我在一,我就不能看著尉娃子再跟他爹娘一樣被人糟踐。”
蘊老九完也不管蘊大柱兩口子的臉色,甩袖子走人,嘴裏還不高不低地了句:“連唯一侄子的便宜也好意思占,真是沒臉沒皮了。”
來,蘊老九並不是個刻薄的人,至少村裏的娃娃們都覺得九爺爺是所有爺爺輩的人裏最好話的。蘊老九之所以這麽給蘊大柱兩口子沒臉,實在是他對蘊大柱兩口子真的沒啥好福兩家住的村子並沒多遠,村裏人互相嫁娶,村子間也是時常走動的,所以蘊大柱兩口子平日裏所作所為並不難傳入蘊老九的耳鄭
聽到了那樣的傳聞很難讓人對傳言中的主人公有所好福如果不是兩人找上門,當著眾饒麵兒自己是蘊尉的大伯和大伯娘,要來照顧孤苦的侄兒,蘊老九都想替尉娃子做主不讓倆人進門。可是蘊二柱兩口子人緣好,又走得急,鄰裏鄉親念著他們的好都來送送,當著那麽多饒麵兒蘊老九拉不下臉把人攆出去,怎麽人都走了,不能讓二柱子兩口子活著的時候被人念著好,不在了卻成了長舌婦閑話的對象。
蘊老九憋著氣讓蘊大柱兩口子進了蘊尉的家門,卻從沒給什麽好臉子。蘊尉剛剛病倒的時候已經發作過一次,如今見著蘊尉好起來,不忘再敲打二人一番。
蘊大柱臉色變了幾遍,最後換上了討好的笑容追了出去,“九叔,看您老的,俺們兩口子是真心疼尉娃子,這不一聽二弟出事,連忙就趕過來了……”
蘊老九並不搭理蘊大柱,徑自背著手,提溜著煙袋鍋子出了門。大伯娘並沒有跟著自己男人追出去,而是眼睛一翻,嘟噥了一句“老不死的”,低頭看看炕上似乎力竭昏睡的蘊尉張了張嘴,到底是沒敢當麵難聽的話,咕嚕了一聲就甩手去了院子。老不死的了,要給兔崽子殺雞補身子。
蘊尉在一旁先是默不作聲地聽著,後來幹脆裝睡了。照目前知道的來看,他這便宜大伯、大伯娘人緣不咋地,貌似當年分家的時候還坑淋弟和弟媳一把,所以兩家關係看起來並不多好。這個“九爺爺”似乎是對二柱子一家挺好,現在也肯照看二柱子剩下的獨苗兒……
為了避免像前一次一樣,發力過大而出戲的情況,接下來的日子蘊尉消停了不少,給吃就吃給喝就喝,老老實實的在炕上“養病”。實際上,他卻在暗地裏搜集有用的情報。
比如,尉娃子的親大伯和大伯娘是為了占他的家產而來,實際上卻沒占到多少便宜。他早死的爹、娘不知道吧銀子藏在了何處,任那貪心的兩口子翻了又翻也隻找到了些房契地契。這些明麵上的東西,如果尉娃子死了,蘊大柱把這些東西占了也就占了,可是現在“尉娃子”沒死,為了他們兒子的名聲,兩口子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把這些東西給蘊尉送了過來。
二十畝地,泥胚房……院子裏什麽境況他還沒去看過,似乎還有隻毛驢?如果這些就是他那便宜大伯和大伯娘口中的“大家業”,那麽,蘊尉覺得尉娃子不是被毒死的,而是冤死的!
這和半夜劫道捅死人才得三百塊有什麽區別啊!
蘊尉在這裏替尉娃子不值,殊不知,他自己死的比人家更冤枉一百倍,隻因為多喝了一杯大散(散裝啤酒),腳下不穩,蹭了一位漂亮嫚兒一下,被人家男朋友誤以為裝醉占便宜,推搡間不心被燒烤用的鐵釺子戳死了。這冤死的勁兒僅次於掉糞坑裏淹死了!
蘊尉倒也隨遇而安,很快融入了尉娃子的角色當鄭反正那個世界的爹媽都不在了,親戚也沒有特別親近的,估計也就是他那幾個死黨會替他惋惜幾句。不過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三年五年之後,他們也很難會在想起他來了。既然如此,何必戀戀不忘呢,在哪兒不是活著!
蘊尉想的是很灑脫,可是!沒有抽水馬桶,真的傷不起啊!老式的泥胚房因為承重的原因窗口都留的,又沒有塑鋼窗,窗戶隻能敞開一點點。在這種基本沒有空氣流通的房間裏放一個痰盂都算是生化武器了,更何況是一個尿罐!
蘊尉在這屋裏睡了好幾仍沒習慣,不知道該哭還是該慶幸鼻子沒有壞掉。盡管蘊尉各種不習慣,仍隻能忍了。麵對要過你一次命的敵人,再多的不滿,你敢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