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四月悲清雨,深情葬穀中
四月的雨,淅淅瀝瀝,天空也總不見陽光。
城的雲山上,左右山勢相依,中擁一穀,終日霧氣繚繞,是出了名的風水寶地,唯有極其富貴的人家才有資格葬在此處。
就在今日,一群身穿黑衣的人冒著小雨,慢慢的走到山穀半腰的幾株紫堇旁。
白羽放下罐子,模樣比起幾日前更加憔悴,輕聲道“這是白家落寞前,父親就已經看好的地方,這幾株紫堇也是他親手種下的,據說是大姨最愛的花。”
白小離身子微微一顫,已經腫成桃子一樣的眼睛眼淚再次滑落,卻是低頭不語。
這一行人,除了白家兩兄妹,隻有丁一澤和狄元以及首次見麵的白家三姨在場,除此之外就剩兩個工作人員和一個大師。
“時辰已到,讓先人入土安葬吧!塵歸塵,土歸土,往事不必留念,一心隻往黃泉去…”
聽著大師的安魂經,白小離幹涸的雙眼再度溢出淚水,牙齒緊緊咬住下唇,整個人都在無聲的顫抖著。
狄元輕輕抱住她,知道此時此刻任何安慰都是空話,隻想靜靜地陪著。
城曾經的商業大亨,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安葬在小山坳裏。
葬禮結束後,一行人走到山下,那個被白羽叫做三姨的女人,拘謹的走了過來,把一個香囊遞給白小離,道“小離,我也沒什麽給你,這是你父親曾經交給我的,現在轉交給你了。”
白小離木訥的接過香囊,看著這個隻比自己大幾歲的女人,恨?早已恨不起來,隻是現在心底累的很,握在手裏的香囊也滑落在地。
女人顯得有些尷尬,剛想彎腰,卻被人捷足先登。
“三姨,你不是還要趕飛機?快走吧!”白羽輕聲道。
“誒,你好好照顧小離!”女人說著,掩麵吸了吸鼻子,隨後轉身離去。
“走?她要去哪!”白小離緩了幾秒,才神情激動的問“她既然已經嫁入白家,不給父親守靈就這樣走了!?”
白羽把香囊遞給白小離,道“這是父親留下最後的遺物,你就收下吧。”
白小離接過香囊,手攥的緊緊的,眼睛卻盯著那個走到一半停住腳步的女人,喊道“現在是什麽意思?父親病重,沒見過她去照顧,現在白家落魄了,她就要離開了是嗎!”
白羽讓狄元扶著白小離,道“小離,你讓她走吧,我晚點跟你解釋。”
“我為什麽要聽你解釋?為什麽不是她給我解釋!”白小離說著,淚水再次滑落,短短的時間,白家落寞了,父親病重離開了,仿佛世界都崩塌了一般。
當看到女人再次邁步離去時,白小離心就像被刀子割過,歇斯底裏的喊道“你給我停下!”
“夠了!!!”白羽厲喝,隨即道“父親剛下葬,你就要在這鬧嗎?現在我是一家之主,有話回家說!”
狄元抱著身子發顫的白小離,就像抱著一隻受傷的小兔子,脆弱的像會被風吹散一般,心疼道“乖,我們聽白羽的話,回家說。”
白小離無聲的哽咽著,抓著狄元小臂的手已經深陷肉中。
白羽輕呼了口氣,率先上車,精疲力盡的道“回去吧,正好有些話我也想跟你說。”
在狄元的勸慰下,白小離終是上了車,隻不過像是生悶氣一般,獨自扭頭看向窗邊。
一路上,車裏的氣氛有些壓抑,坐在駕駛位的丁一澤也甚是煩悶。不僅僅是因為白許文離世的事,還有劉惇的事情依然沒有解決,當日讓他逃回城,加上無腦軍師落敗,楓之零依然是最強的勢力。
再加上,劉惇趁丁一澤進入遊戲,又讓人暗中做鬼,讓丁一海又大發脾氣,害得丁一澤處處受製,這些日子過的也是十分鬱悶。
因為擔心劉惇下黑手,丁一澤幹脆把幾人帶回自己的私人住所,雖然白小離有些不情願,但在白羽以父親的事作為要挾下,還是跟了上去。
跟狄元想象的不同,這個平時出行極為高調的丁家大少爺,私人住所卻十分的簡單,甚至還不如阮安安在盤龍山的住處。
幾人坐在客廳裏,氣氛壓抑到了極點。作為外人的丁一澤也識趣的泡好茶後,就去廚房忙其它的事了。
白羽點著一根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身子疲累的靠在沙發上,道“我也不知道從哪說起,隻能說這些事是我跟父親的秘密。其實…我並不是他親生的。”
白小離聽到這消息嬌軀一震,畢竟都已經一起生活十幾年,甚至是記事起白羽就已經在白家,所以才對白羽私生子的事情深信不疑。
白羽彈掉煙灰,再深吸一口將整根煙吸完,在嘴裏往複之後,吐著雲霧道“我以為你已經發現了,我跟父親的相處方式,就像一個晚輩對長輩的敬重。”
“大概是大姨離世的第三年,父親把我跟我媽從貧民窟撿了回來,那個時候我媽已經身染重疾。父親把她放到醫院治療,順便把我帶回家,那個時候你還小,可能不太記得。見到我出現在這個家後就一直哭,後來從父親口中得知你是害怕我搶了你的東西。”
白小離似乎有些印象,不過對於二姨是有些模糊,隻在十幾歲開頭的時候見過數麵,那是一個高高瘦瘦,麵容清秀的女人,不過現在想想那蒼白的臉色似乎是有些不對勁。
“二姨,現在怎麽樣了?我好多年沒見過她。”白小離幽幽的問。
“八年前去國外治療,後來遇上真愛,就在那邊成家了,不過身體依然不太好。”白羽說完,又點燃一根煙。
白小離有些吃驚,白羽竟然可以這麽風輕雲淡地說出這些話,倒有點不像在說自己的母親,而是一個不相幹的人。
“你不吃驚嗎?聽到這個消息後父親的感受。”白羽問。
白小離心裏有些雜亂“他?…我以為我挺了解他,現在聽你一說,我又不太懂。”
“那是當然,因為他一直都在逃避你。”短短的時間,白羽又吸完一根煙,歎息道“因為我媽是未婚先孕,父親為了免遭別人說閑話,就跟她做了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至於為什麽…可能是我媽的眼睛跟大姨有點像吧!”
“我母親?”白小離垂下眸子,失望的問“父親還在意她嗎?”
“當然在意,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躲著你。父親私底下跟我說大姨生下你後,身子越來越差,在你還不到兩歲就撒手人寰。父親那段時間終日酗酒,可能也是那時候落下的病根,但你還小,他不能丟下你,又才重新振作。直到後來你跟大姨越長越像,他又不得不避著你。”
“因為見到我的臉,就會想起母親!”白小離苦笑道,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這樣,她以為父親是因為討厭才把她安排的遠遠的。她對他隻有恨,卻從沒想過他的苦惱!
“那再跟你說說三姨的事情吧。”白羽煙幾乎沒有離過口,仰起頭細細的回想起來“其實在你去城的這段時間,白家的生意都還挺穩定。當時我也在公司有職位,直到我去城接你回來,才發現各處賬目都出了問題。”
“那段時間,父親已經察覺出有人在暗中針對白家,賬目的混亂也是在他失蹤一段時間,回來後發生的。中間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怎麽問他都不肯說,隻不過我敢斷定,那是一股可以和丁家媲美的勢力。”
“眼見保不住白家,父親又收到噩耗,發現自己得了癌症時日不多,便找我談話,希望我能把你接回來跟丁家聯姻。我知道你不會同意,但他說隻有丁家才保得住我們兄妹,如果不那麽做,他怕死不瞑目。”
“從白家落寞之後,父親就在忌憚著什麽,像是受到刺激一樣裝傻。但他那麽小心翼翼,還是中了圈套,讓人下藥拍了他跟一個陌生女人的豔照,以此把治病的錢都敲詐去了。我這時候才意識到,背後有一股勢力想要整死白家,或者說是整死父親,所以才認同他的話去接你。”
“剩下的事情,恐怕你也能串聯起來。”談完這段話時,煙灰缸裏已經堆了七八個煙頭,白羽還想再點,卻發現煙盒裏空空如也,隻好去廚房找丁一澤。
聽完這些話,白小離撲進狄元懷裏,再一次哭成淚人,原來一直都隻有她蒙在鼓裏,身邊的所有人都在寵著她的任性,卻隻有她不知道!
白小離終於懂了,為什麽前陣子父親跪著都要求她跟丁一澤聯姻,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啊!他其實一直割舍不下的都是她!他不想死後,沒有人照顧她!
“我不懂!我為什麽不懂!”白小離嚎啕大哭起來,手掌緊緊攥著狄元的衣服,喊道“小狄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對父親語氣那麽差,我不該對他發脾氣,我不該…”
狄元緊緊抱住白小離,輕撫道“乖,爸都理解的,他肯定都理解的!不哭…”
白羽聽到客廳的哭聲,也忍不住眼角泛紅,偷偷的抹去眼角的淚水。
“給!”丁一澤遞過去一杯酒,道“我也不是什麽煽情的人,幹了這杯,好好睡一覺,天塌下來都有我在!”
白羽心領的笑了一聲,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不知不覺,時間來到晚上,因為白小離的意願,她跟狄元並沒有在丁一澤那裏過夜,而是回到了租房。
一回來,她便躲在床上哭,仿佛隻有這個小角落才能得到慰藉。
狄元端著吃的來到房間,見白小離還躲在床上,歎息道“你一天沒吃了,多少吃一點。”
“我吃不下…”白小離聲音沉悶的回道。
狄元知道他進房間前白小離肯定還在哭,而且這幾天不僅沒怎麽吃過東西,連眼睛都沒合上多久,這樣下去肯定撐不住。
“小狄子…”
“嗯?”狄元趕忙上前,問“要什麽?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白小離搖搖頭,道“你可不可以抱我一會?”
聽到這話,狄元爬到床上,滿是心疼的將白小離攬進懷裏。短短的幾天時間,她以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大圈。
兩人靜靜地相擁著。狄元手掌輕輕撫過白小離顫抖的背,知道她正躲在他懷裏哭。其實,他心裏有些埋怨自己,什麽都做不了,一點痛苦都不能幫她分擔!
就這麽想著,被情緒支配的狄元感受著懷裏的熱度,低下頭來深深地吻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