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救人
賀長影在那帳子中原也心煩意亂,現下忽聽見外頭吵吵嚷嚷的,便愈發坐不住,可才走至門前便又被值守的小兵攔了回去。
“小侯爺,您也體諒體諒小的們。您出不去,咱們也替您著急,可這也屬實是沒法子……”
那小兵一麵說一麵悄悄兒抬眼瞧麵前的人,心裏懼怕,掌心也早已汗津津的。
真不知道今兒一大早的是倒了什麽黴,安國公一氣之下竟要軍法處置了小侯爺,小侯爺也是個有些血性的,哪裏肯服啊。
可人家父子兩個拌嘴吵鬧終究不要緊,眼下偏偏是叫他們下頭的人裏外不好做。
賀長影凝眉瞥他,瞧見那戰戰兢兢的表情,心裏也知道為難這小兵沒什麽用,便生生壓下自個兒的脾氣,不再硬闖。
“我不出去,你且去瞧瞧外頭是什麽人在嚷。”他說著伸手摸了腰間的荷包,揀出兩角銀子來遞過去,“值守辛苦,拿去換個茶酒吃。”
那小兵驚詫抬頭,隻道這小爺不發脾氣就已經是天恩了,哪還敢拿他的銀子?真是要了命了。
再者說,賀賢向來治軍有方,哪怕隻是個守門站崗的,也從沒有拿人錢財收受賄賂的道理。
這要是被發現了,拿的還是人家兒子的錢,他一個小兵怕是有十條命都不夠國公殺雞儆猴的。
於是他便十分謹慎又畏懼一般,堪堪將那散碎銀子推還給賀長影。
“小侯爺一句話的事兒,小的這就去,哪還需要這些。”
那小兵說罷還帶著些匆忙,逃也似的出了營帳,往外頭去了。
不一會兒,他折身回來,可臉上卻多了幾分忐忑。
“怎麽樣,瞧見什麽了沒有?”
賀長影幾乎是守在門口,見人回來,連忙迎上去發問。
“回小侯爺,小的去問了外頭值守的,說是您家二公子來了。可先前父子二人還好好兒的,國公卻忽然說他擅闖軍營有失體麵,硬是叫人給拉下去關起來了。”
他這話還沒說完,賀長影就猛然想起什麽來:“長風來了?那方才在外頭喊我的人,也是長風?”
這帳子本不隔音,可他先前是有心事的,隻知道外頭吵鬧,卻並未仔細聽清楚了吵鬧的是什麽。
眼下仔細想想,似乎是真有人朝著他這邊喊了什麽危險之類的話。
予懷和……
“予懷和泰平都有危險?!”
賀長影的目光帶了些淩厲,把低著頭回話的小兵結結實實嚇了一跳。
他原以為自己這一輩子不過就是上沙場打打殺殺,卻沒想到有朝一日竟還要像個奴才一樣看主子的臉色,實在比上陣殺敵還累人。
當然這些話他是斷然不敢說出口來的,隻是戰戰兢兢望著賀長影,待人把接下來的話說完。
“你快去請我父親來,隻道人命關天,不可怠慢!”
可憐那小兵一天三趟地跑腿,也隻能點著頭一個勁兒答應,還得盤算著到底該怎麽說才能叫兩邊兒都滿意了。
賀賢也是一麵部署著戰事,一麵在心裏止不住為自己這兩個叛逆的兒子發愁。
雖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他也沒想著讓這兩個孩子都想自己一樣帶兵打仗。
可最起碼的,他賀賢的兒子長到二十來歲不說文韜武略,也該是胸中甲兵、有勇有謀的。
怎麽會反倒是一個賽一個的魯莽、一個賽一個的衝動呢!
不光賀賢想不明白,那來傳話卻大氣兒也不敢出的小兵也想不明白。
他們這安國公征戰沙場大半輩子,被將士們擁護。
照理來說在家中也應該是個嚴慈相濟、受子女愛戴的好父親。
可現下一瞧顯然不是這樣,父子三人都恨不得打起來,這叫什麽事兒啊。
“國公,小侯爺說這事兒是人命關天。您看……您是先上二公子那兒問問來龍去脈,還是先去小侯爺帳中瞧瞧?”
那小兵小心翼翼地給賀賢拋出去一個選擇題,眼珠兒滴溜溜地轉著,卻也生怕對方一個氣惱牽連了自己。
賀賢手中捏著原本要插上沙盤的小旗幟,看了一眼小兵,緊皺著的眉頭非常明顯地傳達出他的不悅。
“他鬧什麽?人命關天,我不知道人命關天嗎!”他頓了頓,似乎是意識到有些失態,而後稍微斂了斂自己的情緒,
“泰平已出這軍營去了,他自個兒身邊的人,還有什麽可如此這般不放心的!”
聽過他這句,小兵一拍腦門兒才想起來,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道:“是,就是泰平!小侯爺聽二公子模模糊糊說了句泰平也有危險,這才著小的前來請您。”
“什麽?”
賀賢這才忽然意識到了事情可能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
可底下還坐著那麽些副將,他又不好猛地轉變了自己的態度,隻是再望向麵前的人時多了幾分認真。
那小兵到底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瞧見他目光的轉變,不禁有絲欣喜,趕忙趁熱打鐵,把賀長影方才教給自己的話一股腦兒都倒了出來。
“國公,小侯爺並非衝動魯莽之人,今日失態全是因為關心則亂。眼下那黑風寨裏不僅關著侯爵夫人,就連小侯爺身邊的泰平都出不來了。
小的也知道您的意思,雖說侯爵夫人已與小侯爺和離,可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足見咱們小侯爺的善心。
您就算不看她的麵子,也得想一想泰平的性命啊。”
言下之意,泰平是賀家自小養大的,一日夫妻都百日恩,這家生家養的下人,跟了賀長影那麽多年的,如今遭難,他賀賢如何狠心不救?
氣氛有些詭異地僵持了起來,那小兵說完了話,依舊狀似淡定地低眉站著,實際早已抖如篩糠。
好在賀賢站在原地想了一陣之後,大手一揮叫底下的眾人散了去,隻留下一句“稍後再議”,便抬眼示意麵前的小兵跟他出去。
到了關押賀長影的那頂帳子外時,賀賢還有些糾結似的停留了片刻,隨即喚人開了營帳門,徑自走了進去,也不許方才傳話那小兵跟著。
賀長影早已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帳子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這會兒聽見父親進來的動靜,連忙走上前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