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白紙黑字
賀長影在府中找遍了也沒瞧見陳予懷的身影，正愁容滿麵杵在花園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忽聽底下的人來報說夫人找著了，忙就急著往大門口跑。
可等他到了門口卻隻看見兩個臉色尷尬的官兵正小聲談論著什麽，見他過來，兩人忙又站直了身子，匆匆行禮。
“有勞你們了。”賀長影朝二人作了個揖，眼神忍不住向他們後頭瞟，卻沒見著陳予懷，才又慌張詢問，“我夫人呢，不是說找著了麽？”
底下的二人連連點頭：“回小侯爺，侯爵夫人找著了，但她說.……她說還有許多話要與您對質，便叫小的們來請您一同去官府。”
賀長影聞言皺了眉：“去官府？”
那官兵自然知道對這樣的官爵人家來說，甭管遇著什麽事兒，“去官府”三個字簡直是天方夜譚，便趕緊回話道：“賀小侯爺若是不願意去，那就由小的們再回去勸勸夫人，勸她回府來，您二位有什麽事兒再說便是。”
可他們不知道也就罷了，賀長影哪能不知道自家夫人的脾氣呢。
她既然開了口，那他若是不去這一趟，這事兒是高低沒完了的。
不管怎麽說，陳予懷的身子還沒好全，聽聞婦人小產這一兩日正是虛弱的時候，所以現在最要緊的事兒是先將她帶回來，至於麵子不麵子的.……
賀長影不禁暗自取笑自己，今兒賀家丟了個侯爵夫人都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他還怕去官府丟麵子不成？
“不必了，本侯親自去找夫人回來便是。”
他擺了擺手，示意那兩個官兵先去，而後也沒空等下頭的人套好馬車，便幹脆喊了泰平將他外出的馬兒牽了出來，隻想快些見著自己思慕的那人，一刻也不願再等。
馬不停蹄到了府衙門前之後，賀長影長長籲了一口氣，把韁繩交給門前來迎接的小廝，大步走進了門內。
穿過大門裏的小院兒，他推開半掩著的公堂儀門，果然瞧見陳予懷正被采瑛扶著、背對著他站在公堂正中央。
不過那發髻倒是梳得一絲不苟，背脊也挺得直直的，全然不像他這副落魄樣子，仿佛整個人都沒有被這兩日的事情打擊到似的。
“予，予懷。”
聽到他喚自己這聲音帶著絲小心翼翼，陳予懷勾了勾唇苦笑，隨即輕拍采瑛的手，轉過去微微福了身。
“小侯爺。”
賀長影現在無比懷念她往日連名帶姓叫自己的時候，如今她這稱呼總是喊得他心驚，簡直令他渾身發毛。
因著這事兒倒不算是開堂審理什麽案子，所以公堂上除了維持秩序的衙役以外也並沒有什麽官員，隻是應陳予懷的要求喚了京城的百姓們前來，圍作一圈靜聽他們陳詞。
“小侯爺，今兒當著這京城街坊們的麵兒，我就與你把話說明白了。與你成婚的這半年我過得很好，但如今時過境遷，我們之間既沒了孩子，也沒了真心，所以安國公府我是不會回去的，我沒了那做侯爵夫人的心勁兒，我們兩個人，也就到此為止吧。”
賀長影皺著眉頭聽她不帶任何情緒似的說完這一席話，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想去抓她的手，卻被人悄悄兒躲開，一時間隻覺得很是受傷。
“我們兩個人之間怎麽就沒了真心呢，予懷，我發誓我賀長影這輩子除了你，不會再對誰有真心。”
“侯爺還是不必將我捧得這麽高了，予懷出身卑賤，上一次是沒有自知之明以為自個兒真有什麽過人之處被您瞧上了，可如今上了一次當，斷不會再上第二次了。至於您的真心，還是留給青梅竹馬的妹妹、有始有終最好，畢竟正主就在眼前，您也不必急著找什麽替身了。”
陳予懷將話說得如此斬釘截鐵，周圍瞧著的人也大致聽明白了這兩人是為什麽鬧到這兒來的，禁不住三三兩兩開始竊竊私語。
有的說賀小侯爺實在過分，將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娶進家門卻是把人家當自個兒心上人的替身來瞧，實在是太侮辱人了。
可也有的說是陳予懷不識抬舉，不說替身不替身的，最起碼賀家是把她正兒八經三書六禮從正門抬進去的，都做了侯爵夫人，還爭什麽真情假意啊。
陳予懷聽著眾人談論，搭著采瑛的手一言不發，眼睛直直地瞧著賀長影，似是在逼他給下個結論。
賀長影望著她，張了幾次口才出了聲兒：“予懷，最開始將你當作替身也好籌碼也罷，都是我的錯。但如今我的心裏真的隻有你，再裝不下旁人了，我隻要我眼前的人是你就好。跟我回去吧，我往後定會愈加好好兒待你、補償你。”
對麵的人一思及他往日裏那些膩死人的甜言蜜語也是這樣隨口便說出來的，哪裏還肯信他這話，就算他要補償，拿什麽能補償得了她過去受的那些欺騙呢、還有她那打從一開始就無端端付諸東流的感情。
陳予懷瞧了一圈周圍的街坊鄰居，而後從袖中掏出一張紙來向眾人展示。
“這是我與小侯爺的和離書，上頭有您親自蓋的私印。我雖沒讀過什麽書，但也知道這樣簽過字蓋過章的和離書就算鬧到聖上麵前去，那也是正兒八經的文書。我如今已經不是侯爵夫人了，所以還請小侯爺自重，別再提什麽回去不回去的了。”
她知道賀賢和林婉清終其一生都在為了維持賀家的風平浪靜努力，如今她當著諸多京城百姓的麵兒掏出了這和離書，賀長影就算為了賀家的臉麵也不能再強行帶她回去了。
果真，下頭的人交頭接耳的聲音越來越大，賀長影瞧著那張紙，臉色也越發難看。
“這東西你是哪兒來的？”
他出口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又帶著一絲隱忍，似是在強壓著火氣。
陳予懷急於解決這事兒，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舒展了眉目開始扯謊：“這和離書是我昨兒寫好交給您蓋章、今日由安國公府的下人送出來的，我雖不知小侯爺是為什麽反了悔，但白紙黑字在這兒，您這樣不承認也不合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