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永遠純真
賀長風四下裏瞧了瞧,眉腳輕輕一揚,也沒推辭就坐到了她對麵:“你別整天嫂嫂、嫂嫂的,自個兒也沒比我大多少,幹嘛總是擺出一副要教育人的臉來。”
“我才沒有!”陳予懷替自己喊冤,她這明明就是想吃瓜的臉嘛,“我是關心你,怕你年紀輕輕被什麽不正經的姑娘騙了。我告訴你,男孩子在外麵也要保護好自己的。你是不是被人家騙銀子騙感情了?”
對麵的人瞟她一眼:“沒有的事兒,我不過順著你剛才說給采瑛的話隨口一問罷了。”
“好啦,你都這麽藏著掖著的了,那我也不問了。感情這事兒太抽象,我隻告訴你一句,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呢,可以沒有感情基礎,但絕對不能騙人。沒感情就培養感情嘛,絕對不能沒有裝有去耍人家,拿感情騙人最下流了。”
賀長風抬眼,看似是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卻還是忍不住又追問了一句:“那要是你呢,你遇到這種事情會怎麽辦?”
“趁早脫身及時止損啊,雖然我的原則是,就算沒有很多很多的愛、有很多很多的錢也行,但我絕對接受不了對方騙我的感情,隻要他拿感情騙我,就算有很多很多的錢也不行!”
陳予懷說完這一堆,見賀長風定定地瞧著自己,也不說話,便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怎麽啦,我說的很深奧麽?”
賀長風回過神來,笑了笑站起身,指了指她身後,意味深長地越過她瞧了一眼後麵的人:“沒事,我聽懂了。哥哥來了,你們回院兒吧,我也得去溫書了。”
陳予懷順著他的手指回了頭,賀長影那張微微皺著眉的臉果然就在她身後。
等她再轉過去的時候,賀長風早就已經走得沒影兒了。
“你們兄弟倆還真是像極了,一個比一個的神出鬼沒。”
賀長影聽了她這話卻有些不自在似的,抬手摸了摸鼻尖,隨口又問:“你去個青竹軒去了這麽久,我找你不奇怪吧?可長風不是一向不願意和家裏人多說話麽,怎麽與你倒聊得來。”
陳予懷扶著采瑛的手起了身往前走:“你不也聽見了嗎,他是在跟我請教談情說愛的功課。要我看啊,多半是看上了誰家的姑娘,或是跟人家姑娘談戀愛被甩了唄。”
身後的人似乎很不願意聽到與弟弟有關的話題,沒再接她的話,隻是一言不發地邁步跟上來,直到回了岱星閣才又開口詢問。
“母親剛才叫你去做什麽了?她有沒有為難你?”
陳予懷朝他撇撇嘴:“能做什麽,無非就是你我想的那樣,把我叫過去給她侄女兒出出氣罷了。不過她不給我留麵子,我也不必同她彎彎繞繞,該怎麽說就怎麽說了。
自古以來這內院兒的事情不就是各憑本事麽,說句不好聽的,你母親對那些姨娘指不定有多心狠手辣,哪裏有我對你那若恬妹妹心慈手軟。”
她裝不來白蓮花,也不指著什麽委屈小媳婦兒的人設在賀長影麵前博個柔弱的印象,自然是有什麽說什麽,對自己心裏想的這些事也絲毫不避諱。
沒想到賀長影還真挺捧她的場,一副十分讚同的樣子道:“母親比你手腕強硬多了,公爵大人家的主母,整日裏麵對那麽多的妾室,當然不可能是什麽心慈手軟的人。不然,你以為這賀家上上下下那麽多姨娘,何故隻有我與長風兩個孩子?”
陳予懷聽了不由得嘖嘖稱歎:“你竟連這事兒都知道?”
她還以為女人之間這些事,男人都是又聾又瞎瞧不出來也聽不到呢。
對麵的人歎了口氣,隨著她坐下,像是在組織語言似的,靜默了片刻之後才抬起頭來回答:“我曾親耳聽到過她吩咐府裏的郎中,將白氏肚子裏的孩子處理得幹幹淨淨。”
陳予懷驚訝道:“是翠翎閣的白姨娘麽?”
賀長影點頭,環著她的肩膀,柔聲與她講著自己當年聽到的事兒。
他那時隻有七八歲,一日晌午隨著婆子在林婉清房裏吃過了飯,在一旁玩倦了便睡在她榻上。
醒來時天色已經盡黑了,照料他的婆子不在,鞋襪不知被放到了哪裏去,房裏昏昏暗暗的也瞧不見人影兒。
賀長影正要開口叫人,忽然聽見外頭屋裏傳來自己母親和一個陌生人的聲音,他們說著話,他在裏屋也插不上嘴,隻能乖乖趴在榻上等母親與別人說完了話,卻沒想到這一趴就聽到了不得了的事兒。
似乎是他父親新抬進門的那位白氏娘子肚子裏有了小孩子,可他母親卻恨得牙癢癢,把這事兒視為一個大難題。
那個陌生人,就是她請來解決這個“難題”的。
那時候的賀長影年紀還小,原原本本將林婉清同郎中的對話聽完之後,一個人在榻上想了好久,等林婉清把人送走想起來進去瞧瞧他時,他看她的眼神裏滿是驚愕和懼怕。
“為什麽不要白氏娘子肚裏的小寶寶?”
他沒辦法接受,剛才那個熟練地吩咐別人去用湯藥殺死一個還未出世孩子的人,是自己一向慈愛的母親。
林婉清一下子愣在原地,靜了半晌之後,在床榻便挨著他坐下。
“長影,母親是為了你和弟弟的未來著想。府裏已經有你們兩個孩子了,不需要再有第三個來分擔你們父親的愛了。白氏娘子的孩子如果知道自己還未出世就幫了兩個哥哥,它也會高興的。”
簡直與後來她要拿他和予懷的孩子去換公爵府前途時說的話如出一轍。
所以後來白苒夏久居翠翎閣閉門不出,除去性子清高,想必也是因為受過了正房的害,明哲保身而已。
陳予懷聽著賀長影給自己講故事一般說出他童年最懼怕的這一幕,一時間隻覺得心裏酸酸澀澀。
真不知道那時候小小年紀的他是如何麵對自己的母親的,一個母親在自己孩子心中高大形象的坍塌,或許就隻是那一瞬間的事情吧。
“其實我總覺得母親原本應該不是那麽壞的人,是這個高牆大院裏日複一日勾心鬥角的生活讓她變壞了吧。所以予懷,我從那個時候起就想著,倘若有一天我娶了妻,一定不會讓她獨自去承受這些來自四麵八方的壓力,我要讓我的妻子永遠保持著一顆純真的心,如若真的沒辦法,有些事情我寧願自己去替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