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真情還是假意
陳予懷當初既同意嫁給賀長影,就想過遲早會有這麽一天。
而且說實話,這天比她預想得要晚。賀長影在地上睡了快有一個月,作為她名正言順的丈夫卻時時處處都不願強迫她,她已經十分動容了。
如今在他喝醉了酒不甚清醒的情況下,一切都順理成章、半推半就,反倒免去了她未經人事的許多尷尬。
燭光下兩人唇齒相依,綿軟的床榻將陳予懷整個包裹在其中,整個屋子裏忽明忽暗,影影綽綽。
午夜時分,伴隨著窗外小廝們接神迎新放鞭炮的聲音,她麵前的煙花也轟然炸開。
許久之後,她腦子裏隻剩下空氣中那一股子甜膩的餘韻,還有賀長影迷迷糊糊叩在她身上糾纏著仍不願意放開的手掌。
“長影,新年快樂,謝謝你。”
謝謝他給她一個家。
賀長影已經再次沉沉睡去,陳予懷伸出手,細細描摹著他臉頰的線條,悄聲伏在他耳邊,笑意在黑夜裏藏都藏不住。
這是她成年之後第一個不孤單的除夕夜,在此之前,她也從沒有過在交子時分對別人說“新年快樂”的機會。
翌日清晨,賀長影是被懷裏一陣溫軟的觸感驚醒的。
身下是鋪得厚實的床,掌心裏握著的是身邊人細嫩的手,陳予懷正微微側了身子,也是剛醒來似的,眼神迷蒙的瞧他。
他靜默了半晌,輕輕放開手,掀開被子起身,目光落在榻邊的那一抹殷紅血跡上,眸色愈發深沉。
賀長影忽然覺得自己昨夜可能並沒有喝得多醉,隻是麵前有那麽一張嬌美的臉,他不願意醒來罷了。
酒色誤事,酒色誤事。
今兒……他按計劃原本是有話要對陳予懷說的,可這種情形之下,著實是有些說不出口。
“還困嗎,大年初一,一會兒得去給父親母親請安了。”
賀長影輕咳一聲,心裏盤算著把這個皮球踢給林婉清去說吧。
雖說早早動了陳予懷這事兒也不至於讓他改變主意,但她方才那明顯變黏糊了的眼神……左右他自己得靜一靜。
“好,那你先到青竹軒等我一會兒,我去梳洗了就來。”
好在陳予懷這會兒跟賀長影說話還有些別別扭扭的害羞,忙借口說自己要去梳洗便起身出去叫采瑛,著著急急的,也沒注意到他麵上的異樣。
賀長影點頭,看著她出去,這才匆匆洗了把臉,換了衣裳往青竹軒走。
“母親。”
賀賢進宮去請安還沒回來,林婉清用過早飯正坐在桌邊喝茶,聽見他進來叫自己的聲音,一抬眼伸手摒退了四下的丫鬟。
“她呢?”
賀長影拂袖坐下,拿茶壺給自己添了一盞,微微垂了眸:“予懷還沒梳洗完,過一陣便來了。”
林婉清笑笑:“說句實話,你自娶了她,對她也真是親熱得很。縱是你母親這樣老道,都瞧不出來你是真情還是假意了。”
“娶了便是娶了,太過疏離反倒惹人疑心。”
賀長影身形一僵,端了茶碗起來喝了一口,掩飾著自己內心的起伏。
轉而正色道:“你今兒就跟她說吧,兒子已經想好了,等這件事過去了,若還有機會,就這麽跟她過下去也不錯。”
他的語氣像是隨口一說,但林婉清反倒被他這話驚著了似的,浮浮瞧了他一眼。
“你該不會是對那陳予懷認真了吧?母親倒也不是怕別的,隻是,一場棋局裏微不足道的小卒子罷了,你若太過在意,到時候假如保不住,難免傷心。”
賀長影皺眉打斷她的話:“母親說什麽呢,就是養個貓兒狗兒的,這個把月也成了習慣,我如今不過是多憐惜她一些而已。您放心,我自知輕重,無論如何還是咱們公爵府的安危前程更加要緊。”
“那就好。”
林婉清頓了頓,又開口試探兒子:“我昨兒聽你二舅母說,若恬在婆家過得並不好。她那丈夫是個魯莽的武將,婆婆又刁鑽,就連昨日那種娘家的宴席都不許她來。自成婚之後樁樁件件的,實在是苦了她。”
沒想到這一句話惹得賀長影不高興起來,他將手上的茶盞重重一放,險些濺出茶湯來。
“她過得好不好也是自個兒選的,與我又何幹。母親往後少在我麵前提她,都是過去的事兒了。”
話雖這麽說,可過去不過去的,不是他嘴上說了算。
林婉清知道他心裏對那個有過婚約的表妹林若恬是帶著怨恨的。
當初朝廷盛傳安國公府被聖上猜忌、榮華富貴享不了幾日了。
還在閨閣的林若恬不知從哪裏得來的消息,生怕嫁過來受委屈,鬧騰了她父母好些日子,兩家沒辦法,這才退了婚,叫她另嫁了他人。
哪知兜兜轉轉,安國公府榮華依舊,反而是她的日子越過越不舒心了。
可說到底,恨是因愛才生的,林婉清覺得,她這個兒子沒斷了對那表妹的心思,青梅竹馬的,哪那麽容易說過去就過去的。
她盤算著等這次賀家在朝中穩固了,徹底消除聖上的疑心,到時自己便親自回一趟娘家,勸林若恬和離。
早說下的親事,當初小女兒家不懂事,她哥哥又寵這個姑娘,一時糊塗也是可以原諒的。
畢竟讓林家和賀家永結秦晉之好,相互扶持著保住世代榮華,才是最最重要的事情。
“兒媳給母親請安。”
母子二人之間的靜默被門口傳來的聲音打斷,陳予懷換了一身玫紅的衣裙,正淺淺笑著福身行禮。
林婉清立刻又換上了一副慈母的表情,親自起身去叫她免禮。
不知怎麽的,賀長影瞧著他母親這樣忽然有些別扭,禁不住歎了口氣,別過臉去假裝喝茶,沒再看婆媳二人的互動。
“予懷你來得正好,母親剛才還跟長影商量呢,過些日子二月二,平陽公主要在雲通寺設齋飯款待各家官眷娘子,以為國祈福。公主府給咱們也送來了請柬,母親想叫你去。”
前些日子的威脅好似還在耳邊,陳予懷一聽林婉清說“平陽公主”四個字就忍不住腦袋疼,怯怯道:“母親,我能不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