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六六六
金霞城，分為內城區和外城區兩個部分。
內城，便是曾經的皇城。
金霞城內的大人物，包括府主，各軍統領，幾大家族，乃至於皇族，都住在那裏。
而外城區，是在皇室遷都之後，又擴建開來的，由於是後來建成，規模雖然很大，但居住其中的，卻大多是金霞城內的底層。
如意賭坊，就是建立在外城區西城方向的一家賭坊，能去坑騙趙誌這種窮酸秀才的地方，用腳趾頭去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麽太高端的所在。
楚雲來到西城區，經過多番打聽之後，才終於問清楚那如意賭坊的所在地，從路人給的反應，其實就不難看出，這如意賭坊在當地的名聲其實臭的很，幾年間像是在趙誌身上發生的事情，其實已經屢見不鮮。
“可以啊，老毒蟲了。”
楚雲看著前方那棟三層大樓，層數雖然不高，但麵積卻非常大，除了一座主樓體外，後麵還有許多院子，此刻也都有人聲鼎沸而出，料想也是一個個較為私密的賭博場所。
此刻正是午後剛過一些，毒辣的太陽掛在天上，令人昏昏欲睡，但這如意賭坊的門前，卻是人流如水，絡繹不絕。
有人呼朋引伴，前簇後擁，哈哈大笑，有人滿麵愁容，一臉不甘，痛苦流淚，這兩種人都是這裏的常客，也時常在相互轉換。
楚雲搖了搖頭，邁步走進了賭坊之中，剛一進門，賭坊內部的，就又是一番別樣的景象了，喧囂聲如密雨一般，鬧騰個不停。
“這位客人，您是第一次來吧？”
這時，一個滿臉堆笑的小廝迎上前來，看身上穿著的衣服，應當是這如意賭坊的迎賓夥計，專門對新來的客人進行引導。
當然，他們也不是什麽人都趕上湊，也是要進行鑒別一番的，那些看起來明顯就沒什麽油水可榨的新客人，自然不會去搭理。
但，那些穿著打扮比較富態的，卻也不是全都能下刀。
開賭坊，最重要的就是要有眼力，看菜下碟，有錢的肥羊來了，自然要撈一些油水，但也不是什麽人都能撈。
那種有身份、有背景的肥羊，就算是主動送上門來，賭坊也是不敢下手的，怕為了一些小錢，招惹來麻煩。
所以，像楚雲這般氣度不凡的客人，賭坊都會有專門的小廝上前，以引導為名，進行觀察，主要的目的就是探探底，摸清楚楚雲的背景，才好決定要不要對他下手。
“是啊，隨便逛逛。”
楚雲淡淡說道。
小廝一臉親和的笑容，要不說這裏是賭坊的話，楚雲都要以為這人是在善堂之類的地方幹活兒的。
“您第一次來的話，不妨就由我來為您介紹一下，我們這如意賭坊的項目，除了傳統的麻將、骰子、牌九之外，還有賭石、鬥蛐蛐、鬥雞、鬥狗等等，品類很多，趣味也足，您想去看看什麽？”
小廝笑著問道。
楚雲對這些項目，了解的都不多，便選了一個最簡單的，道：“玩玩骰子，帶我去吧。”
“好嘞，客人您這邊請……”
小廝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引著楚雲來到了一樓大廳的中央區域。
骰子的玩法簡單，在賭坊也很是常見，看熱鬧的人也多，此刻，在一個巨大的方桌前，便有五名專門負責搖骰子的人，每輪搖一次骰子。
而他們麵前的桌案上，就被劃分著不同的區域，上麵標注了大和小，周圍的散客們，在每一輪買定離手之前，要把自己的賭注放在大或者小的一邊，賭對了就算贏，能拿到自己賭注一半的回報。
“骰子的玩法很簡單，猜大小就行了，每一輪會有三顆骰子，一顆骰子最大六點，最小一點，所以三點最小，十八點最大，總共十六個點數，其中，三點到九點為‘小’，十點到十八點為‘大’，猜中就算贏，回報是您投注的一半，比如您放二兩銀子上去，就能贏到一兩銀子，總共拿回三兩銀子。”
小廝為楚雲解釋道。
楚雲點了點頭，這個規則很好理解，他打量了一下桌案，發現在‘大’和‘小’的選項下麵，還有兩個特殊的選項，都寫著‘極’字。
“那又是什麽意思？”
楚雲問道。
小廝解釋道：“那兩個極點，代表的是猜具體的點數，小之極就是三點，大之極就是十八點，隻有猜中了這個準確的點數，才算是贏，而因為這種玩法的概率太低，所以猜中的話，能得到五倍回報！也就是說，您放一兩銀子上去，猜對了就能贏得五兩銀子。”
楚雲聞言，心中有數的點了點頭，然後他從懷裏伸手一掏，拿了一枚十兩銀子的銀錠，放在了大之極的位置上。
“謔……”
周圍的賭徒們見狀，紛紛是為之側目。
骰子隻是最基礎的玩法，在這賭坊裏願意一下子放上十兩銀子的人實在不多，而一上來就把錢放到極點上的人，那就更少了。
許多人看向楚雲，眼中都充斥著一股古怪的嘲弄，又看到楚雲身後的小廝，許多經驗豐富的老賭徒，似乎已經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了，再看向楚雲時，目光就像是在看著一隻即將待宰的羔羊，充滿憐憫和玩味。
而那個搖骰子的壯漢，見到這一幕也是微微挑眉，楚雲對他來說，毫無疑問是個生麵孔，見他上來就玩的這麽大，有些不知該如何處置。
於是，那壯漢與楚雲身後的小廝對視了一眼，小廝猶豫了一下，微不可查的對壯漢點了點頭，意思是可以下手。
他跟著楚雲聊了這麽幾句，言語之間，也沒感覺到楚雲身上有什麽架子，更沒有感受到什麽大人物才有的貴氣，料想楚雲應該也沒什麽來頭，應該是屬於那種可以下刀子去宰的肥羊。
“嘿嘿，買定離手，準備開盤了……”
壯漢嘿然一笑，說著話將三枚骰子丟進茶碗，然後蓋上蓋子，便開始搖晃起來。
叮叮當——
三枚骰子在茶碗裏快速翻滾跳躍，許多老賭徒，這會兒都閉上了眼睛，聚精會神的去聽那茶碗裏的動靜。
但實際上，都沒意義。
當那茶碗‘咣當’一聲被放在桌子上的時候，壯漢的雙手雖然離開了茶碗，但他的靈力卻微不可查的，將裏麵的骰子輕輕撥弄了一下。
用靈力去控製骰子，這一點並不難做到，但真正困難的是，如何做的隱秘，讓人根本無法察覺。
能有這個本事的，要麽是真正的高手，能對自身的靈力控製，達到一種極為高深，極為精妙的地步，而另一種，就是天賦異稟，並且經過長時間訓練，才能做到的。
這名壯漢，以及同一張桌子上的其餘四人，都是這樣的‘手藝人’，等閑的武者，哪怕是萬石境修為，沒有特殊能力的話，都不一定能夠看得出來。
原本骰子搖出來的，是三六五十四點大，但因為在場壓大的人比較多，所以壯漢將六朝上的那枚骰子，撥弄到了一朝上，這樣最終的結果便是三一五九點小，輸的人會更多，賭坊賺的也會更多。
“開盤了——”
壯漢的目光環視四周一眼，重點在楚雲的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後大手一抓，便將那茶碗的蓋子掀開，露出了裏麵的三枚骰子。
嘩！
刹那間，周圍響起了一陣不可思議的驚呼之聲。
因為，那三枚骰子，此刻都一模一樣的，顯露出相同的數字，全部六點朝上。
“六、六六六，十八點大，數之極！”
壯漢的眼中滿是震驚，瞳孔都縮了一下，聲音有些發顫的這般開口了。
他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別說開出六六六了，他連‘大’都沒想開，明明之前準備開的是‘小’，但現在……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楚雲身旁，那名小廝也是一臉震驚，用古怪的目光看向壯漢，心想我剛才給你點頭，意思是這隻肥羊可以下刀宰，不是讓你給他送錢的意思，這是在幹啥呢？
壯漢一臉無辜，也一臉懵逼，因為他確實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看來我運氣不錯。”
楚雲聳了聳肩。
壯漢深吸了一口氣，用嚴肅的目光望向楚雲，心中知道，這下是遇上硬茬子了。
他點了五十兩銀子，推到了楚雲的麵前，數之極的賭注，是五倍回報，楚雲用十兩銀子賭中了，自然是五十兩銀子。
周圍的賭徒們見狀，紛紛是一臉羨慕和嫉妒，心想楚雲這個初來乍到的菜鳥，真是走了狗屎運，居然第一把就這麽幸運，賺了五十兩銀子。
而那些老鳥們，心中想得更多，覺得這可能是賭坊在放長線釣大魚，用幾場勝利來讓楚雲上癮。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楚雲接下來的幾場賭局，應該都是會贏的，而他們現在在考慮的，就是要不要跟著楚雲下注，賺一點外快。
“繼續。”
楚雲沒有動手拿錢，把那十兩銀子，連同剛剛贏來的五十兩銀子，全部放在了一個位置上，引起四周一陣驚呼。
因為，楚雲放的位置，與上局一模一樣，還是押大，數之極！
“來得好啊……”
壯漢見狀，幾乎是被氣笑了，他認為這是對他的一種挑釁，而剛才意外開出六六六數之極的事情，他也立刻就把原因，歸咎在了楚雲身上。
而事實上，他的這個直覺，還真就是對的，除了楚雲之外，也沒人會做這樣的事情，也沒人能做這樣的事情了。
壯漢的靈力操控極為細致，可以瞞過同桌的萬石境武者不被差距，但很可惜的是，楚雲一身修為已經達到了山海境，而且還不是尋常的山海境，是足以越階戰鬥，殺死涅槃境的山海境。
這樣的強者，你別說是這壯漢，哪怕是賭坊的老板親自來了，照樣也沒轍。
畢竟……
能到這個山海境修為的，放在府城之中，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無論投靠哪方勢力，都不會缺錢花，怎麽可能屈尊降貴，來到一個小小外城的賭坊之中，去和人家賭骰子呢？誰會幹這樣的事情啊？
楚雲會。
而楚雲和這壯漢之間的無聲對決，普通賭徒們是意識不到的。
普通賭徒們這會兒隻覺得楚雲瘋了，是在拿來之不易的巨款在這亂下注，第一次你走了狗屎運猜中了，怎麽可能第二次還這麽巧？
而那些老鳥們也在猶豫，他們雖然認為，第一次是賭坊故意讓楚雲贏得，接下來也應該還會讓楚雲贏幾次，但如果是連續的數之極，那賭坊下的本未免就太大了，而且落在別人眼裏，也不是那麽回事啊。
偶爾一次的數之極出現，還可以說是巧合，如果連續兩次數之極，那豈不是就要讓人覺得這裏麵有問題了嗎？
所以，在經過了一番猶豫之後，許多老鳥做出了各自的判斷，有人選了大，有人選了小，跟著楚雲一起的，一個都沒有。
“開吧。”
楚雲也不在意，繼續一臉平靜，站在那裏等待開盤。
壯漢一臉嚴肅，拿起茶碗扣上蓋子，就開始奮力搖了起來，雖然最終的關鍵地方在於最後的那一下撥弄，但前麵搖骰子的過程，氣勢也是很足的。
楚雲就靜靜的看著他這一陣花裏胡哨，然後當壯漢打開蓋子的那一刻，周圍的驚呼聲，卻再一次的響了起來。
“……！！！”
壯漢瞪大了眼睛，嘴巴張開，嗓子眼裏似乎有什麽東西把他給堵住了一樣，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
而周圍的賭徒們，已經激動地叫了出來：“六六六十八點大，又是十八點數之極，這也太巧了吧！”
巧麽？
楚雲聽到周圍人的叫聲，臉上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
這些嗜賭如命的蠢貨，還真把這賭局上的結果，都歸類到了‘巧合’及‘運氣’之中了。
難怪……
若不是相信賭桌上的運氣，他們又怎麽可能會沉迷其中呢？
畢竟，相信實力的話，他們也沒有，而運氣的話，偶爾還是會降臨在他們頭上的。
可悲，但不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