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不允許
一道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在明照峰上空響起。
當上元真人從陣法密室裏走出來,發現李道然的身影,已經在人群中消失不見,而在場的幾名山海境強者,紛紛是一臉複雜之色。
“怎麽回事?”
上元真人皺了皺眉,心中有了極其不好的猜想。
落雨真人幹咳一聲,道:“師兄,我們大意了,讓李道然給跑了……”
“跑了?”
上元真人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環顧四周一眼,在場可是有著五六位山海境的強者,不僅是元河宗本部的長老,連淩元宗和玉衡宗的人都來了,如此豪華的陣容,哪怕是他自己被困,都無法逃脫,李道然又憑什麽?
“我們被他用計騙了……”
這時,淩元宗的二長老徐廣壽歎息了一聲,說道:“他一開始擺出了一副,要與我們拚命,同歸於盡的模樣,我等覺得人多,要抓他殺他都是十拿九穩,便采取了保守的應對方式,打算先圍困住他,再徐徐圖之,以此來減少傷亡。
但他抓的就是這一點,在我們擺開陣勢之後,立刻一個回馬槍,就開始逃遁,我們去追,然後就有一道人影從下方的人群中飛了上來……“
說到這裏,徐廣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心有餘悸一般,頓了一下。
而一旁,落雨真人歎息道:“那人衝上來後,迎著我們便自爆了,威力極強,乃是一尊山海境的強者,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易容改麵後的齊雲峰峰主趙天雄。”
“……”
話音落下,在場眾人皆是陷入了一陣沉默之中。
上元真人臉色變化了一下,聲音發沉的說道:“所以,李道然是利用一個山海境的強者的自爆,為自己創造了逃跑的機會?”
眾人點頭。
此刻,他們心中百思不解的疑問,卻是趙天雄為什麽要這樣做?
哪怕自爆,也要掩護李道然離開?
“恐怕,趙天雄也是身不由己。”
玉衡宗的趙誌岩沉聲開口,說道:“他自爆的手段,毫無疑問,正是魔心宗的爆血咒,而給趙天雄種下此咒的人,應該就是李道然。
此番,李道然身份暴露,被我等圍困,藏匿在人群中準備接應的趙天雄,哪怕明知他不是我們的對手,卻也要強行頂上來,因為,隻要李道然給他發出了指令,他就必須遵守,否則爆血咒便會生效。
而我猜想,趙天雄恐怕也沒想到,李道然會毫不猶豫的把他自爆,因為在他心中,大概率會以為,李道然隻是讓他作為斷後之人。“
“……”
眾人聞言,麵麵相覷,都覺得趙誌岩的這一番分析很有道理。
李道然雖然是元河宗的大長老出身,半路入了魔心宗,但這一番短尾求生,毫不猶豫犧牲他人性命來給自己創造機會的手段,卻是一個原汁原味,哪怕來一個真正的魔宗修士,恐怕都要翹起大拇指,直呼內行。
上元真人深吸一口氣,道:“現在的情況十分不妙了,宗門大陣已經被我修複,李道然輕易是無法離開的,而他藏在元河宗內,對我們來說,就是一個無比巨大的威脅,接下來,宗門內的各處重要之地,都要加緊防備,避免李道然從內部製造破壞,給外麵的魔心宗修士創造進攻的機會。”
“這一點請真人放心。”
這時,趙誌岩上前一步,開口道:“我們玉衡宗的武者,已經在外麵埋伏好了,堵住了他們的去路,現在在進行圍剿的是我們三宗聯軍,那李道然和魔心宗才是處於弱勢的一方,區區一人,不足為慮。”
他這一番話是在安慰,但很可惜,並沒有起到什麽好的效果,包括上元真人在內,所有元河宗的長老們,都還是一臉沉著。
因為他們和李道然相處多年,知道李道然作為元河宗的大長老,有多麽了解這個宗門,如果說要從內部進行破壞,李道然毫無疑問是最為內行的,別的山海境強者潛入元河宗,根本不可能與李道然相提並論。
甚至,如果李道然一直隱藏著不出現,他們都很難把人找出來,到時候元河宗宗門腹地,便成了一個危險的地方,誰還敢貿然行走?
這便是,傷害性不大,但威脅感極強!
與此同時,元河宗山門之外,響起了一陣震天動地的呼喊聲,原來是魔心宗的武者,已經紛紛衝上前來,對元河宗展開了進攻。
當他們察覺到李道然已經關閉了護山大陣的時候,魔心宗的武者們,就已經發動了衝鋒,朝著元河宗這邊殺了過來。
後來,即便是他們察覺到,護山大陣又恢複了,衝鋒的步伐也並沒有停下來,因為,他們的存在本身已經暴露,這時候反悔已經晚了。
而且,在那些魔心宗武者們看來,此刻的元河宗,應當是一個半數以上的武者,都已經被母蟲毒蠱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情況,他們對比元河宗,本來就實力占優,這下豈不是更加能為所欲為?根本就沒把元河宗放在眼裏。
但誰知……
他們才剛剛衝到元河宗的護山大陣前,才被陣法阻攔,後方一左一右,便出現了兩道大軍,一是淩元宗的武者,一是玉衡宗的武者。
與此同時,山門大陣開啟,元河宗的武者,也紛紛從山門內殺了出去,與外麵的兩道兵馬匯合在了一起,對魔心宗武者們形成了夾擊之勢。
其實,元河宗最好的做法,應該是留在宗門之內,利用宗門大陣作為天然屏障,遠程攻擊魔心宗的武者,這樣才可以把自身的傷亡降低至最小。
但是,他們卻不能這麽做,因為這樣違背道義。
如果他們自己躲在安全的地方,看著外麵的淩元宗武者和玉衡宗武者與魔心宗廝殺,自己在宗門裏坐享其成,那就太不地道了。
且不說三宗之間的情誼,此次淩元宗和玉衡宗,畢竟是來給元河宗幫忙的,所以無論於情於理,元河宗的人也都得殺出去。
一時間,元河宗外,喊殺聲震天動地。
四股人馬,像發了瘋似的殺在了一起,其中魔心宗的眾多武者們被夾在中間,一下子就直接被三大宗門聯手給打懵了。
因為,這一瞬間的心理落差,實在是太大了。
他們原本以為,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一個無比虛弱,內憂外患的元河宗,就像是衝進了一個嬌柔少女的閨房,正準備縱情肆虐,大快朵頤。
但誰成想,這閨房之中,不僅沒有少女,反而蹦出來三個掏出來比他還大的壯漢,一左一右一前一後一上一下的把他夾在了中間,一番盡情的蹂躪……
太痛苦了,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痛苦了。
……
“魔心宗完了。”
李道然沉默的站在一片樹林中,聽著山門外的酣戰之聲,直接就搖了搖頭。
當他看到淩元宗的徐廣壽和玉衡宗的趙誌岩的時候,心裏就知道,魔心宗已經完了,此次奇襲元河宗,魔心宗的底牌盡出,幾乎是把自身在靈海域內的所有有生力量都給掏出來了。
但……
在這一戰過後,恐怕是雞零狗碎,什麽都剩不下來。
這一趟,他上錯了賊船。
但,李道然卻無論怎麽想,都想不通他是怎麽暴露的,也不知道,上元真人是如何得知,他們的目標在核心大陣上。
此刻,李道然走出了樹林,前方是一座高聳的寶塔,寶塔下方,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小院,院子裏站著一個灰衣老者。
這裏是藏書閣。
李道然邁步走入了院子裏,那黑衣老者看了他一眼。
“李長老,你打算做什麽?”
那老者問道。
李道然臉上露出了一絲獰笑之色,道:“我馬上就要離開元河宗了,但我不能就這麽簡簡單單的離開,有幾處重要之地,是必須要摧毀的,而首當其衝的,就是這藏書閣,此地一毀,元河宗根基大傷。”
事實上,他說的沒錯。
功法原本,並不是那麽容易就能製造出來的,前麵說過,一個武者對一項武技或者功法,至多隻能寫出來兩本,第一本還沒什麽,但第二本一寫出來,那個武者本身對這門武技的領悟,就將從大圓滿境界跌落。
而元河宗的藏書閣內,那上千本功法武技,是經過了幾百年的積累,才終於攢下來的,雖然不能說每一本都很珍貴,但把它看作一個整體的話,那就實在是太重要了。
畢竟……
沒有武技原本,怎麽教授弟子學武?
沒有功法原本,怎麽教導弟子修煉?
李道然不愧是元河宗的大長老,他心中清楚的知道,如何做才能直接切斷元河宗的命脈,以最小的力量造成最大的傷害。
“我不允許。”
這時,那掃地的老者搖了搖頭,平靜的開口說道。
李道然的目光,根本就沒在那老者身上,聽到這句話之後,他才終於將目光望向了徐伯,臉上露出了一絲詫異的神色,隨後很快就抖著肩膀,大笑起來:“嗬,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有些喘,上氣不接下氣,倒不是因為這話有那麽好笑,而是因為李道然現在正處於一個緊張地狀態中,徐伯的這句話,引他發笑,便恰好將李道然壓抑的情緒,有了一個抒發的渠道,所以才會笑的如此癲狂。
過了一會兒,李道然止住了笑容,微笑著看向徐伯,道:“我對你似乎有些印象,你叫什麽我不知道,但你應該在這藏書閣內,掃了很多年地吧?記得曾經我還是弟子的時候,你就已經在這裏了。”
徐伯點了點頭,也有些感慨,道:“一晃都快六七十年了。”
“是夠久的。”
李道然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藏書閣的寶塔,道:“看了這麽多年,你會舍不得,也很正常,但是今天,我就要把它毀掉,你允不允許,又有什麽幹係?說到底,您算個什麽東西呢?”
說著,李道然嗤笑了一聲,大袖一揮,就要對寶塔悍然出手。
他原本是打算,先把徐伯殺了,在毀掉寶塔。
但現在,他改主意了。
他想在徐伯的麵前,親手毀掉這座寶塔,讓徐伯這個說出了‘我不允許’的人,眼睜睜的看著藏書閣被毀掉。
他想讓徐伯知道,你允不允許,根本沒有意義,這裏……他說了算!
然而……
僅是頃刻之間,李道然的眼前就被一道黑影閃過。
下一刻,徐伯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一臉平靜,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輕地點在了他的眉心處。
那一瞬間,李道然瞪大了眼睛,瞳孔卻驟然縮緊,神色中充滿了恐懼,心跳仿佛都要被極致的寒冷所冰封……
“我說過了,我不允許。”
徐伯一指點出。
嘭——
李道然的身體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望著天空的雙眸,漸漸失去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