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章 蒼天在下
蒼天在下,虛空顫抖,天空之上的世界驚震,天空之門布滿了裂紋。
白雲君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搜世手法獨特到最後幹脆將“自己”種了下去的大宇君唐玄,那種子發芽之後如此恐怖。
希望的氣息濃濃席卷,刻骨銘心的情緒如大海般洶湧激蕩。
沃土方寸之地盛華輝耀,無盡柔和的彩光瞬間籠罩蒼天之上,虛空之下。
唐玄像是整個人呆住了,木訥的現在那,步雲之履上滿是泥土,整個人像石像,隻有雙眸閃著光。那光很複雜,滿含著希望和期待,也有著深深的惶恐。
唐玄雙目死死盯著那極度自我,如同世界唯一一般以超現實方式抽枝發芽的幼苗,而白雲君等人各自在上空站了一個奇怪的方位,盯著唐玄。
幼苗的每一次伸展,都帶著萌萌瑩潤的綠意,光影朦朧,小小的身體破土而出之後便極力向上,隻是還小,實在看不出到最後能長出什麽玩意兒來。
現在的唐玄什麽也不能做,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看著。
看著這個包含了他所有的情感,神念,元氣和心血的幼苗自行生長著。
虛空中,藍天上,天空之門漸漸成了漆黑之色,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壓抑與暴戾的氣息變得濃鬱沉重了起來。
接著,虛空中亮起無數血色的長蛇,藍天上彌漫起熾白的電光,天空之門無數裂紋裏麵,金色的閃電狂潮般衝出,揉卷,匯集著。
接著,這些充滿毀滅之意的各色電光帶著淒厲的破空轟鳴聲,從上下四方撲向那個小小的,滿是新綠輝光的幼苗。
白雲君等人沉默在虛空,沒有任何舉動,而電光穿身也神奇的秋毫無犯的樣子,徑直撲向那幼苗。
唐玄下意識的揉身而上,雙臂想要擁抱那幼苗,替它遮擋氣勢洶洶如同滅世一樣的雷光。
“蠢啊……無量幼苗未經絕靈雷的洗禮難以長成……再說,絕靈雷是這麽擋的麽!”白雲君呢喃出聲,神意漫卷向唐玄就要將之移走。
就在這時,那極其自我的幼苗驀然一蜷,然後一彈,電光火石間,唐玄已經倒飛出去,眨眼間穿出激蕩而來的雷海,倒行逆施一樣被鑲嵌在虛空中。
唐玄軟軟的坐下,掙了掙已不能動,屁股下一片柔軟,似乎真有把真空的舒適座椅,用手摸了摸卻又什麽摸不到。
一麵是一個世界那麽大的狂暴雷海,血色,熾白,閃金遮天蔽日,不懷好意;一麵是拇指粗細,筷子長短,表麵一層淡淡綠色光暈的幼苗,即使驕傲,即使自我……
唐玄不敢想下去,隻能看下去。
雷海淹沒,閃電炸響,轟鳴聲震得天地動蕩,而三色糾纏的雷光更有不少合體成更粗壯的驚雷,繼續撲向幼苗。
每一個瞬間便是無數轟擊,每一次轟擊,都足以炸開無盡的天地虛空。
開始的時候,唐玄的心懸著,隨後慢慢放下了,滿眼驚喜和不可置信。
一個大,強,多,壯,爆裂,聲勢浩大;一個與之相比如此暗淡,微小,脆弱……
似乎隻是看起來這樣。
幼苗主導的方寸之間,依舊淡淡的綠意彌漫,想來那片小小的空間是靜謐的,溫柔的,清新的。
雷霆肆虐,辦法總比問題多……這句略同狗屁曾為萬眾追捧的真理,在這術的海洋中,得以全情演繹。
三種顏色長長短短的竟然千變萬化的組合了起來,令唐玄目不暇接的組合中,雷光生出火色,火色中又有金光,金光中蕩漾著水波,水波裏一片厚重的昏黃,昏黃中,點點綠意如同星光。
而這世界的喧囂,爆裂的一切仿佛與幼苗無關一樣,它繼續不緊不慢的生長著,隻是漸漸變得透明,隻有輪廓略深的痕跡,證明它還在。
雷光如有神,當她們驚喜的發現,隻有演化成綠色,才能侵入到幼苗領域甚至幼苗本身的時候,所有絕靈雷電,經過一係列複雜的轉化之後,盡成極木之氣,百川歸海一樣湧向幼苗。
……漫長的過程,一場有用至上的妥協,到了最後,沒了自己。
藍天狼藉一片,虛空一片狼藉,天空之門搖搖欲墜。
可純淨的綠色之光,卻彌漫開來,遍布世界。
對此結果似乎早有預知的白雲君等表情變得更凝重,紛紛閉上了雙眸,四道浩瀚神意交織成一片綿綿密密的大網,將在上的虛空與在下的蒼穹分隔開來。
綠意懵懂中,微弱的,純粹的,有關於曾經的感動在唐玄心中縈繞。
“……飛來峰,近看古拙,遠觀如刺天利劍……”
“月光中,那嫋嫋婷婷的身影,耆老閣內,那抵死的纏綿。”
“南北西東,少年,青年……到現在已經很難用過去的稱謂,更不知道自己屬於什麽“年””。
流年可悲,悲可流年!
在綠意瑩瑩的世界裏,心中全是刻骨銘心的感動!
抓住現在麽?
當動念去想,去抓,即使抓住,那抓住的可是剛剛的現在?亦或是永遠抓不住的回憶!
安靜的白雲君,如閑雲;呆板的宇石君,仍舊木訥;沉默的元宿君,一雙巨大的血瞳貫穿虛空,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麽;小嵐君嘴角掛著笑意,臉上寫滿了溫柔,可清淚不絕。
如此綠意縈繞的世界,即使殘破,能感受到的仍舊是感動,毫無激情卻那麽純粹。
“蒼天,在下!”
白雲君驀然一聲大喝,蒼穹龜裂聲音大作!
“蒼天在下!”
宇石君,元宿君,小嵐君的聲音此起彼伏,待得所有聲音餘音消逝,則蒼穹碎裂,無數碎片如同倒卷的風雨一般,無聲無息的,成群結隊的,向上方虛空浮遊而去。
恢弘的碎片上升,速度是極快的,每一個碎片的升空姿態又是那麽的自由而閑適。
碎片沾染了濃鬱的綠色,如同一大片參差閃爍,藍綠相間倏忽上升的美麗星點。
“也許那方向是上吧……”唐玄呢喃著,望向大片星光的他,目光穿過,望著白雲等人,目光中滿是感激之色。
種,雖然是突然的靈感,可長出之後的套路,意會之間這樣的存在盡可了然於胸,無師自通。
天地本無師承,萬物到了現在,那還會講一點點道理。
不過白雲君等人此刻正毫不猶豫的將無數年的平靜,壓在那一朵滿是裂紋但欣欣向榮的幼苗上,輸了,天空之上再也不會有“君”的存在,也許連空間都會消散,贏了,也未必會有什麽獎賞。
就是這樣,他們的行動,雖然沒有言語和口號,更沒有令人血脈賁張差點被玩兒爛了的“兄弟”······如何如何,就站在那裏,以無上無界之力,以萬界至君之存在的龐然氣勢,保護著大宇君唐玄種下的那一顆幼苗,又或者是他的希望。
也許是搞不懂的大宇君,也許那帶著百草馨香,辛辣帶著苦澀的百草釀,也許是孤獨太久,無聊太久,隨意太久,以至於想找點有挑戰性的事兒來搞一搞······
原因不需說,也許僅僅隻是一念之間。
生物之屢教不改,深入到骨子裏的劣性便是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問題,做事情,揣度其他,即使口中振振有詞的講著換位思考等等,骨子裏徹頭徹尾的還是做自己的驕傲以及做其他的可悲,即使自己同樣可悲。
這些,在這裏是不存在的,更沒有權衡利弊這些“文化”的產物,也沒有琢磨一下值得還是不值得。
這似乎就是徹頭徹尾的義無反顧,幾近於無法形容。
伴隨著幾聲清亮幾乎咆哮的“蒼天在下”,天空之上的蒼天化為虛無,潰散成閃爍的星辰,填滿了黑洞洞的虛空,就連數之不盡的翻滾漩渦之上,也綴滿了藍綠晶瑩。
以一己之力,將天空之上折騰成這個樣子,心神逐漸從機械化的僵硬變得柔和了起來,心事在流淌,其中不僅僅是回憶,還有現在。
恐怕所有存在都想不明白,為什麽隻有悲傷的時候才會回憶,而回憶中總是寫滿了美好,也許是與生俱來的善念,也許是下意識的逃避,這無論如何都說不清楚,即使看起來有道理。
蒼天在下,天空四君神意顯形,在空蕩蕩的虛空中又凝結了一片深藍的碧空,遮蔽著美輪美奐的虛空。而唐玄種下的希望,隨著幾人的動作,伴隨著沃土升空,搖曳著蓬勃的新綠,舒展著光影,投入到了藍綠相間的上方的深處,一閃便隻剩下了一點忽隱忽現的影子。
隨著白雲君幾人的目光,唐玄望向原本蒼穹覆蓋之處,此時已是一片深邃的黑。
若有若無的咆哮聲從漆黑中傳來,仿佛隨時會有無數洪荒猛獸從黑暗中噴湧而出,而後不顧一切的肆虐這個世界一樣,望著望著,唐玄心中竟也生出一絲惶恐。
可已經到了無界之上的境界,成了無上之上的終極存在,除了那個可望而不可即的溫馨之地,和剪不斷理還亂的思念,還有什麽能夠令自己惶恐?
唐玄搖搖晃晃的起身,這才覺得自己異常虛弱。
如同童年時候,羅夫後山,那場與暴雨同來,而暴雨十幾天後離開露出彩虹,仍未離去的重病。
那種軟弱無力,心神不安,焦躁但無處發泄的憋悶如出一轍,與之相比,身體上的酸痛倒不是那麽不堪忍受。
搖搖晃晃的走到白雲君等人近前,唐玄笑著開口:“誰道宇石無情?元宿漠然眾生?小嵐悲秋傷月?白雲忘了前程······你們呀,越來越像我大宇宇宙的一員了。”
想到開新處,心神逐漸寧靜下來的唐玄笑得越發燦爛。
宇石君沒好氣的哼了聲:“種出來才有,種不出來沒有!什麽有的······沒得······”
元宿君想了半晌才悠悠歎了口氣道:“分身無數,沉浸萬世,我想親身看看,讓大宇君念念不忘的那個世界,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白雲君笑著搖了搖頭:“我已經到了沒有前程,不需要未來的地步了。換言之,已經沒有什麽可提升的空間了。萬物生老病死已在掌中,偏要窮究其理,即使道理透徹,恐怕也沒什麽意義。倒不如看看大宇君的希望究竟是什麽。”
小嵐君點頭之後,難掩滿臉淚痕,秋水般的眸光蕩漾著漣漪,卻讓唐玄有些躲閃不及。
他接受五行龍靈章、古春華那樣的男男之愛並不意味著自己也要親身嚐試一番,自己在這裏太特立獨行,整日價搞三搞四,這在小嵐君的眼中,恐怕就成了一個頗值得注意的異類,而很多後續的東西,便是從特別關注開始的。
毫無疑問,在唐玄來這之前,天空四君就已經是沒有到了沒有性別的程度,而唐玄偶有閑暇也會偷空看看自己,好在還有,也根本不想沒有。
“來了!”
白雲君神意動蕩了起來,而唐玄邁步之間便來到幾個人中間,點頭示意之後,雙手環抱,無限風雲又起,天空疊翠,群星閃爍。
“無量始動!”
小嵐君神色凝重了起來,而幾個人的身形,逐漸掩映在濃鬱的雲煙之中,而無數光的絲線,漫卷糾纏,也在雲煙中開始忽隱忽現了起來。
“破界而生劫,不管來的是什麽,不管怎樣,隻要保護好大宇君的希望便可以了!”宇石君的聲音果斷,幾個人再不說話,而神意交錯間的那震蕩的頻率卻越發密集了起來。
無盡的漆黑,開始翻滾。
而這黑,說不清從哪來,有多寬,又連接到了哪裏,更不知道會從裏麵跑出些什麽來。
也許原來天多大,它便多大,而所謂無量始動,便是針對天空之上,君之存在,逆行,逆動之下,氣機牽引產生的災變。
這裏,也有所謂天意麽?
唐玄皺了皺眉,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憤怒。
正如神仙鬼佛的傳說,如果他麽的費勁千辛萬苦,搞得飛升或者涅槃了,還要趴在、跪在、匍匐在、虔誠在某一個,某一些原始存在的腳下,就別說自己的傳說有高大上,中級境地又有多麽的自由和解脫,不過是自相矛盾的想象,無數絞盡腦汁扯淡都扯不明白的瞎扯淡罷了。
也許就是它,不讓我回家!
握緊了拳的唐玄,失去了元氣之花的唐玄,頭頂著天,天上掛著希望,碎裂了在下的蒼穹,真正做到了顛倒乾坤,那麽,無量始動又算什麽?
性子溫和,不代表著不會憤怒,而現在,自控力變得略差的唐玄,便有些壓抑不住這怒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