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永恒之上(二)
漆黑的天荒魔殿內,唐玄血色眸光掃視一會兒自己滿是傷痕的軀體,不由幽幽歎了口氣,發出“哞”的一聲巨大聲響。
而這聲響傳出魔殿又經過魔域眾星的加持、放大,眨眼間就成了橫掃魔牛星域的浪潮。
躁動叢生,黑雲在廣闊無盡的星域翻滾呼嘯,無數魔牛同時和應,震天的“哞”聲中,似乎期盼著十年之後的決戰的勝利。
唐玄自然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聲音為什麽總是被放大,天知道隻是一聲疲憊與創痛的歎息而已……
就像他根本不知道魔域就魔域,幹嘛加上天荒二字一樣……意味著天荒地老?神秘?天涯海角?荒蕪?
每種意義都有無數合理且恰當的解釋,讓即使已然成了魔牛族至高存在以及戰力的唐玄都無話可說,無言以對的表示歎服。
外界的黑雲黑氣逐漸滲透進密不透風的魔殿內,又向唐玄身體包圍過去,而沉浸在這樣氣團的唐玄軀體上的已經趨向愈合的傷痕,竟又開始緩緩崩裂。
唐玄痛苦的張大嘴巴,似乎又想起了什麽,於是又閉嘴,渾身湧起濃鬱的黑芒,黑芒將潮水般氣團推開,他身體傷痕崩裂趨勢這才和緩下來,而他巨大雙眸上那兩條隆起的觸目驚心的橫肉也終於緩緩平複。
雙眸閉合,他很累。
隻是半夢半醒中的唐玄並未發現,他體表上的黑芒逐漸閃爍出白色的毫光,小山一樣的匍匐的軀體如同一座銀山。
空曠的魔殿,生靈禁絕的天荒魔域,至高無上的大魔靈久居的神秘之地。
牛無完牛,這是常識也是共識,如同一麵普世的盾;完美的大魔靈,這是信仰,又是時刻刺激著盾的矛。
而唐玄扮演的角色無疑是無敵的,至上的,完美無缺的。孤獨使他看起來完美,經常被放大到整個魔域的澎湃又昭示著強大的力量。
而他,是魔牛一族信仰的希望。
夢中的唐玄很不快樂,孤寂而空曠,荒涼乃至荒蕪,無論那永遠看不清的夢境還是朦朦朧朧,似是而非的自己。
……
……
智慧,生命卑微時候生存,謀利的技巧,隻能在特定條件下才能生成的一種底層力量。
它的誕生,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甚至對方以及運氣等等所有因素完美結合起來,才能產生效果。
牛的世界,魔牛族與聖牛族相互絕殺的大戰,自然不需要什麽智慧,隻需要力量。
當世界空前透明,個體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能起決定性作用的隻有力量。否則什麽武備、武器都不需要搞,光閉門造車研究陰謀詭計好了。
本和源的關係,一個至關重要,一個錦上添花,無無不可。
魔牛星域與聖牛星域中間有一大片弧形的空白地帶,長不知億萬,寬何止億萬,兩族決戰就將在這裏展開。
魔牛一族與聖牛一族遙遙相對,各自排開一個衝擊陣勢,咆哮、躁動著。
一麵黑雲之下,無數黑色的巨大身軀攢動,傾巢而出,一麵聖光繚繞,白雲肅殺,同樣放眼再放眼也看不到邊際。
貧,病,弱,殘就該死的年代,就無力抵抗的年代,魔牛族往往直接殺掉,聖牛族還好,嘴炮仁慈,但實際上其結局也不會比魔牛族的那些好上多少。
麵對種族之間的對決,誰還有所保留,無異於自尋死路,無論老幼,全部參戰。
有信仰的加持,兩方龐大的無法形容的戰陣看起來如同兩個無比龐大的猙獰巨人,隨時準備撲擊出去。
各自戰陣上空都漂浮著一個巨大的翻滾咆哮的漩渦,一個黑色,血色猙獰;一個白色,聖光繚繞。
漩渦轟鳴,裏麵已經隱隱傳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
牛之世界無數雙眼睛都在關注著關係著世界未來的終極一戰,所有牛都知道,雙方除非恰到好處的同歸於盡,否則必然有一方統治這個世界,而這個世界就有了同一信仰。
信則生,不信則死,容不得任性,更連是否有匍匐的機會都不得而知。
恰好同歸於盡也就想想,經過無數年的發展與橫掃,哪怕一個傷重殆死的魔牛或者聖牛,都足以橫掃星空,更不用說強大到讓世界絕望的大魔靈與聖神了……力量,修者世界的強弱,根本無法用數量或者暗俗如垃圾般的小技巧來衡量。
兩聲霹靂,星空顫抖,魔牛與聖神的巨大身軀緩緩浮現的時候,漩渦崩裂成呼嘯的狂風向對方狂亂卷馳,而巨大充滿威壓的身軀,更是令得整個牛世界都為之一沉。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這句話雖然扯淡,但放在這裏還是恰如其分。
沒有吆喝幾聲的習慣,剛一出現,虛空中,兩個巨大如山的身影便撞在了一起,而巨響,咆哮才開始翻滾爆發,更崩裂了方圓百萬裏的星空領域。
下方,在咆哮聲中開始躁動,如同接受到了進攻的指令一樣,不約而同的相對衝擊而去,成了一片無邊無際對衝翻滾的狂潮,此時,牛叫牛吼聲已經充斥牛之世界。
在大魔靈唐玄與聖神於空中廝打成一團萬裏方圓的爆裂光影之後,二牛身後漆黑翻滾的魔霧,厚重發光的白色雲團這才追隨衝撞到了一起,發出更大的爆裂聲。
他們下方虛空處,黑白色浪潮衝擊成大片大片的血色,斷肢殘骸,破碎的牛角紛紛揚揚,以落成雨。
誰都知道,關鍵的戰場在最高處,除非唐玄與白牛聖神同歸於盡;整個世界都知道,從此牛之世界姓魔還是姓聖,此次決戰之後便可揭曉,當然,除非恰到好處的也同歸於盡。
可同歸於盡這種想法太過不切實際,尤其是對決的雙方何止億萬,鋪滿無盡的兩界空白地帶的星空。
場麵談不上壯烈卻極致慘烈,無論黑雲,白雲盡成血雲。當然,在這樣一個牛的世界,也不會有那些閑著蛋疼的存在,喋喋不休的討論誰對誰錯這樣毫無意義的論題來刷存在感,也絕不會有口誅筆伐那回事。
如果說大宇世界是一種平淡、雋永,在中正平和中走在永恒道路上的文明,那麽這個牛的世界就是徹底的暴力解決所有問題的規則世界。
隻是不加費盡心機的掩飾而已。
唐玄與白牛聖神撕咬翻滾著不斷向上,離虛空大戰場越來越遠。
密集慘烈刺耳的咆哮聲也逐漸遠去,甚至連彌漫濃鬱的血腥氣息以及血雲的顏色,都因遙遠的距離而變得暗淡。
又是個難分上下的局麵。
幾次衝撞下來,唐玄在白牛聖神身體上留下幾道深可見骨,流淌著白色血液的撕裂傷口,而自己的身體上也同樣新增了幾個透明的窟窿,隱約可見內腑在激烈的閃展騰挪中的晃動。
漸漸的,他們逐漸分開,每一次劇烈撞擊之後,便是遠距離的對峙、蓄勢,隨之而來的是更凶猛的撞擊。
他們之間的決戰已然到了最後關頭,而地麵上,白與黑已經在血色彌漫與瘋狂的吼聲中,變得模糊了起來。
戰爭從不存在正義或邪惡,而本身的目的如果沒有修飾的話就是利益與消滅。
在這個理念尚未貫通一界的牛之世界,在這個黑白極致對立的世界,在這個擁有著強大而又單一生命的世界……
誰勝利,誰永恒。
而這裏所謂的永恒是關於種姓、理念、血統、傳承的堅持與執拗,不錯在無限生命。
就像唐玄那樣能活很久的大魔靈亦或是聖牛一族的至高聖神,也不過千年輪轉便會消亡。
這個對力量,對地位,對其他雜念過於淪陷執著的世界,也可能永遠也找不到生命永恒的因子,低著頭,自覺的手握乾坤的時候,便不會感覺到界外俯視的目光以及世界之外的浩瀚。
而在這個注定沒有天災,仿佛被遺忘的世界裏,在這個因緣而起,業力叢生的世界,結局也隻有劫滅,隻是沒有人願意去想,去看,都沉浸在熱血沸騰的“偉大”中,似乎純粹。
唐玄與聖神死死對視著,周身黑霧暗淡,身軀搖晃已經布滿了傷痕,已經筋疲力竭的他,靠著一股氣與堅定的意誌支持著。
聖神白牛同樣如此。小山般的身軀血液橫流,雲煙慘淡,雙眸血紅。淡定嫻靜的大神表情早已不見,巨大牛臉上寫滿了猙獰。
二牛沒有吼叫,也沒有對戰敗結局什麽幾乎是常識的瑣碎發生什麽哞哞對話,就是那麽空洞而充滿仇恨的對視著。
如果憐憫、守護、慈悲、愛都包裝上一層金紙甚至根本不存在的話,那麽恐怕隻有仇恨是真的,歇斯底裏的毫無道理。
正在對峙中的唐玄眼神忽然凝滯了一下,似乎有些失神,而對麵的聖神白牛雙眸猙獰之色大盛,龐大如小山般的身軀帶著白色狂飆,卷起冷冽呼嘯,朝向唐玄這個大魔靈閃電般衝擊而來。
一涼,一痛,在身軀四分五裂之前,唐玄隻來得及扭頭看了看胸腹之間那深埋的巨大染血牛頭,隨後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哞!”巨大的咆哮聲從聖神口中發出,響徹世界!
他巨大頭顱搖晃下,大魔靈身軀被撕裂成無數塊四處飛散。
聖神白牛的叫聲忽然戛然而止,大魔靈那淒涼飛遠的牛頭,嘴角在笑,眼角有淚。
巨大的淚滴緩緩禦風滾落,而那雙眼睛,似乎包含了許多,許多讀不懂,看不透的東西。
一向冷酷無情,神秘莫測,強悍無比的大魔靈似乎變了一個存在,熟悉的對手,此時如此陌生,即使他敗了,可還是讓聖神恍惚了一下。
片刻之後,聖神白牛楞楞之下,緩緩揚起頭看向更高的虛空,那裏,無數巨大滲透出無盡紅芒的裂縫緩緩浮現,仿佛那虛無的天,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