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章 公子易怒,佛心魔槍
流光使者本名扶搖,即使在鴻冥世界,這個名和姓,也代表著強大威嚴與榮耀。
想象中的明爭暗鬥,百花爭鳴不存在的,隻有鴻冥上神之下的森森等級以及不可逾越的規矩。
此時,扶搖的心情狂亂而複雜!
一個渺小的生籍天奴,竟以這樣漫不經心的姿態,動作和言語,肆意的侮辱著鴻冥世界堅如磐石的神聖與威嚴,可另一麵,唐玄不經意流露出來強大氣息以及天地萬物共鳴回響卻讓他有些心驚肉跳。
在“往生碑”中沉睡無數歲月之後,剛剛蘇醒就被派了這樣一個差事:開天門,以鴻冥神使的身份,接收外世界,為上神臨世做充分準備。
……難道這不應該是個輕鬆加愉快,如同在絕對掌控的領地巡遊那般麽?
神使扶搖,巨大的雙瞳一瞬不瞬的望著唐玄,像是兩個毫無焦點的深淵,卻怎麽也吞噬不掉負手而立,表情淡淡的人。
似乎自己的大,光明,輝煌,神聖的形象,動輒天地色變的力量,還有自己都覺得任何生籍天奴都無法抗拒的,直入鴻冥世界靈籍的條件,在對方眼中都毫無意義。
而更讓他心裏惶惶不安的是,感覺中,對方似乎並沒有用力一樣。
眼前人,和自己想象中的天奴相去甚遠。
很久很久之前,鴻冥世界籠罩無數星球,形成一個“神仙宇宙”的時候,就有無數恭敬順從的天奴存在,不過萬神嘯天之時,都被上神拿來填充到藏魂界的陣眼,而藏魂界,在河洛天書的遮蔽下,始終深藏在道隱歸藏深處的最深處。
在扶搖的印象中,即使是奴獸,那也是比天奴有尊嚴的存在。奴獸還是後天馴服,可天奴確是天生卑賤且永無翻身之日。
本該感激涕零,高呼跪迎,理應迫不及待,以自己的諂媚,逢迎自己的高貴……
“也許,你還不明白鴻冥世界對你們意味著什麽!也不明白一個鴻冥世界低等靈籍對你來說又有何等意義!那可是擁有無窮力量的上神掌控的隨心所欲的至高神界,而靈籍所有存在,都與歲月同在!”扶搖因太久的沉睡,而變得有些麻木的思維,緩慢複蘇著,此時,腦後光圈以及巨大身軀表麵,都發出更強烈卻溫潤的光,聲音渾厚而充滿煽動性,悠遠回蕩,又蘊含著一絲神秘意味。
說話之時,並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雙手平攤在盤坐青牛背上的膝蓋上,光輝萬丈,神音朗朗,白衣如濤。
望著腳下如同螞蟻一般的天奴們,望著自己目瞪口呆的樣子,扶搖暗自得意之下,笑容也更加溫和,可隨即便發現,對方的眼神兒似乎不大對。
天地一片寂靜,就連戰星上,猶如雷霆撞擊一般的能量潮汐都變得有氣無力了起來。
柔風吹過,唐玄額角滲出一滴汗珠。
他們看宇內:盡是生籍天奴。
宇內看鴻冥:異種本源能量構成的一個個類生命體,有思維,不過不太清晰;愛炫耀,本身能量並不龐大,卻都浪費在炫酷高大上的表麵功夫上;論實力,眼前這個扶搖神使,似乎還不如羅夫山脈那隻眼睛瞪蛤蟆的古怪水龍。
唐玄伸手指了指扶搖,從形象上看,像是一隻螞蟻微微翹起前肢,指著一座山峰。螞蟻灰撲撲不起眼兒,山峰可是光華奪目。
唐玄舒展了眉,眨了眨眼,嘴唇抿了抿,思潮起伏的指尖都有些微微顫抖,醞釀半天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唐玄糾結,而扶搖卻變得有些患得患失起來。當不在以一個主人遊走於自己的領地的心態,再次審視這個世界,他不由得有些恐懼。
密密麻麻,層層疊疊,能量狂暴的巨大星體;炮口林立的戰艦;遮天蔽日,身上穿著各色鎧甲,湧動著強大氣息的修者戰陣。。
即使扶搖並不能理解那些炮口意味著什麽,可仍不妨礙他心中不安感與時劇增。
更讓他感覺到不可思議的是,這個世界竟然並不複雜,簡簡單單的幾條無形規則,恒定而博大的運行著,竟沒有時間存在。
這樣的簡單而又豐富的世界,他很不喜歡,因為簡單隻有在自己手裏才有意義,自己之下的,隻有在複雜、忙碌、苟且、卑微的泥漿中沉浮,自己才會誌得意滿,生出超越眾生的快感。
大道運行的規則至簡,遠處透過巨大包圍圈之中的點點星光中,才能看到它偶爾律動的痕跡。
整個世界的結構至簡,所有的天體,物體甚至周圍虎視眈眈的天奴們,都沒有刻意包裹著一層神秘的麵紗,可偏偏所有的凝聚在一起,又是一股雄壯至極的力量。
就連生靈的心中,都是簡簡單單,散發著同一的氣勢······
這又算什麽?
流光使者扶搖,作為鴻冥世界第一神使無數年,似乎從未見過這樣一個簡單卻又讓人心悸的世界。
這和一邊說著“大道至簡”,一邊拚命的從這四個字中,挖掘出浩如煙海的蘊意的可笑行為截然不同,是真的簡單的令人心悸,不自禁的生出無法匹敵的情緒來。
可違背了鴻冥上神的神諭,下場也是可想而知的事兒。
糾結了半晌,扶搖還是決定將“布道”這一工作硬著頭皮執行下去。
扶搖拂塵甩了甩,在虛空中形成一條白芒閃爍的長龍,巨大的身軀,也開始慢慢旋轉起來,伴隨著動作,他的心緒漸漸穩定下來,既有高高在上的悲憫,亦有俯視蒼生的威嚴,活像一個形象光輝,光芒萬丈的神祗一樣,正在碌碌世人麵前,展示著自己的天威。
“鴻冥初生,天地光明。天門煌煌,神諭眾生:苟教富貴,貪嗔怨生。見微行止,謹以信從。行聖布道,鼓吹極樂,無憂過往,莫向來生。教你自然,教你向善,教你忘憂,教你樂生;教你諸行,教你求真,教你亡苦,教你超脫······眾生仰望,唯有鴻冥······鴻冥之道······”
就在扶搖布道之時,唐玄的聲音也悠悠響起:“我們,在你們的眼裏是天生之奴,可知,你們在我們大宇人的眼裏是什麽?”隨後,他有笑著自答道:“是異種本源能量聚合生命體······簡單的說,就是天生的死敵!”
就在唐玄話音落地的時候,一聲晴朗的長嘯,從周圍修者陣營中某處響起,隨後,一道銀灰色的細線,如同夭矯的天龍一般在虛空中劃出一道急厲的弧線,爆裂的射向那巨大如山,光輝如赤陽的流光使者扶搖。
“阿彌······陀佛!”
時間發展到現在,這句口頭禪似乎隻有天下廟佛陀一脈才會如此熟極自流的運用出來。
而正用自己美輪美奐的聲音,帶有無盡的誘惑正畫著鴻冥上神臨世之後,無比美好的大餅的扶搖,聲音戛然而止,手中的“雲海”拂塵,如同火山爆發一樣,噴出潮汐巨浪般的光絲,飛速飛速的迎向那天外飛來的一槍。
直到這時,扶搖眉心處,那灼熱的刺痛感才漸漸緩解,消失,心中卻又一種神聖被侮辱了的暴怒,大吼一聲:“孽畜,敢爾!”
······
······
始地母星身姿巨大的老桃樹下上,龍笑梅與司馬青紅正手拉手,頭碰頭的說著什麽。
龍笑梅不解的問:“為何不辭而別?”
司馬青紅笑著道:“那小禿驢的痛苦,便是我的快樂。”她頓了頓,接著又道,“而看他痛苦的樣子,我也會痛苦······而痛苦的感覺,很美好。”
龍笑梅望著夢囈一樣的司馬青紅,似乎理解了為什麽她的不辭而別,卻沒見過這麽喜歡折騰的女人,現在還是姐妹。
“也不知前麵怎樣了!”龍笑梅顧左右而言他,作為預備役戰時聯絡使,她望著眼前的虛擬屏,開始有些緊張了起來。
隻不過,無數密密麻麻跳躍的數字之中,卻沒有一個觸及到光網已經設計好的紅線。那麽,預備役還是預備役,隻需要做著準備即可。
這都過去多久了······
······
而她們口中的小禿驢,此時也是共同本部高端修者戰力中,天下廟的領袖安公子,神色恍惚,心喪若死。
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盡管小心翼翼,膽戰心驚,每日過的如履薄冰。沒有比這長久失去再次擁有的他,更珍惜失而複得的她,可換來的卻是這樣的一個不是結局的中局。
“有病麽?”安公子歇斯底裏的想,明知道司馬青紅是故意的,卻是抵抗不了每時每刻的心傷。
目光無意識的掃向不遠處,虛空中五行元素戰陣前方的龍靈章,古春華兩個男男,他們相互依偎,他們這麽多年來相濡以沫,不離不棄。
即使安公子的目光灼熱如火,在不經意的元氣帶動下已經失去控製般,噴出半尺長的妒火,卻一點也打擾不了人家。
這不是造孽是什麽?
承平而又簡單無偽的世界,司馬青紅的失蹤,隻能歸結為對方玩膩了自己,再次跑了,或者回來,或者不回來,無非就這兩種結局。不知為什麽,即使這麽多年,他心中仍留存當初最美好的回憶。
耳畔雜音,更加劇了安公子的暴躁,他的目光又轉向那有些朦朧,正在表演的扶搖,形象刺目,聲音刺耳。
想都沒想,白衣僧袍,江湖槍重重在虛空中一頓,一串爆裂的漣漪四散之後尚未消逝,安公子已經向扶搖撲去。
“老安!”雪東齊一把沒拉住,大聲喊了起來。
“讓他去吧······這個世界平淡、嫻靜、安寧、幸福,恐怕痛苦萬分的,隻有他了。”豆香春笑了笑,製止了雪東齊阻攔的行動。
“授權通過······讓他發泄一下也好。這個老家夥的聲音也著實令人討厭。”白子扇望了望戰爭徽章上的信息反饋,不在意的擺著手,笑了笑。
“二嫂這又是鬧哪一出······!”感慨一番,不得要領,更無法參與,他們開始關注戰場。
“就是,什麽玩意兒!以低下的智商,露骨的行動,把所有人當成傻子,真不知道這樣的世界,究竟是什麽樣的世界!”幾個人心裏默默,開始關注起安公子與扶搖的碰撞起來。
身後佛音一片,天下廟這些習慣了這樣生活,更無需改變什麽,隻是再不宣揚今生、來世,更專注於修行的佛陀一脈,似在用整齊的聲音,為安公子壯行一般。
白衣如雪,灰槍江湖夭矯如龍,整個人和槍,卻發出濃鬱的黑光,這矛盾而又爆裂的一槍,終於以破天之勢,狠狠的此在雲海拂塵所化成的一片雲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