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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章 永恒世界-為何不讚我

  “不久?還是很久之前?”孩子掐著界首花,愣了下才說,“隨便吧,反正說時間在這裏也沒什麽意義。”


  “一個從始地創神之地出來的生命,進入到我的視線。”


  “你的視線?”唐玄用種我不相信你的表情望著孩子,“你這麽忙,奔波在高高的上界,還有東西,還是生命這般渺小的存在,能夠進入你的視線?”


  “是的,他是下界第一個發現萬事萬物消長生滅之時,會產生一股淩駕於下界一切的力量,雖然當初他還不知道這股力量是什麽,可卻開始琢磨如何掌控和使用這股力量。”


  “當下界的生命還在忙於爭名奪利,互相殺戮,為鏡花水月般的所謂榮光生生死死的時候,他已經隱遁深山,於萬物消長中,感受並嚐試著吸引這股力量以為己用,到最後雖然失敗了,但卻在身體內留下了永恒的種子。”


  ······

  每過一個流年,每講完一個片段,孩子便揪掉一片花葉,完了是花蕊,其次是底座,最後是根莖。


  界首花在它手中化為遊弋的光影,帶著細碎的光輝,四散虛空,久久不落。


  講述中,一個曾經宇內世界至尊,元至聖天尊純於意的成長史漸漸成形。它講的很生動,以至於在純於意長成的各個階段,都出現一個朦朧影像在唐玄的腦海中。他對這個祖師爺充滿敬意。


  他最先發現生命的卑微與無奈,最早脫離了低級趣味,徹底擺脫了低俗的生命理想,第一個將目光投向星空之外,渺茫而不可觸摸的長生上來;他創造了虛空之中,蘊含創道者“行道法則-忠誠”的蒼梧山,並在始地母星中,籠絡了一批精彩絕豔的從眾,陌離、盈衝、紀子共。


  曆經險阻,修持自身,於劫難中帶著陌離等人衝出始地母星的牢籠,並在遊弋至此的天機星上化盡蟲劫,憑借宇內第一的元氣修為,借天機之力,成就至聖天尊之位,而在此時,也發現了心中存在的那顆永恒種子。


  無論是深入道隱歸藏幾經水火,還是以元氣、陰陽之力來鍛造,這顆種子總是油鹽不進的樣子。


  此時已經到了人力修為、智慧極限的純於意,於絕望無助中,來到宇內、宇外世界的邊界。


  “難道生命,就是如此?”回望煙波浩渺,眼前漆黑、虛無的邊界處,一聲蒼涼的哀歎,久久不能消散。


  生命在不斷的流逝,以大乘至道問天,成就永恒的路越來越模糊,希望在純於意的心中也越來越渺茫。


  似乎生滅消長是種永遠無法破解的謎題,永遠沒有答案。


  冥冥中的召喚?


  純於意曆盡宇內世界,匆匆將永恒的種子在始地母星留下門的印記,更是在這留下自己以強大元氣凝結而成的道氣元胎,就在那飛來峰下;將龐大的宇內世界劃分出三個區域,分別贈與陌離他們,為了防止他們爭鬥更是設定了混元結界······

  生命,或者說宇內世界的生存狀態,走到終點的時候,才越發深刻察覺到時間的寶貴。


  之後純於意便在陌離、盈衝、紀子共三人共同矚目下,轟然爆出一朵璀璨的煙花,煙花中的一點晶亮,在浪潮翻滾中益發光芒四射,倏忽間便消失不見了。


  從此,宇內世界沒有了純於意,而許多年前,蜀中唐門卻又有了一個充滿匠心精神的隱遁暗器高手-唐正。


  當時的人都知道,這個老人家花了三十三年的日夜,造就一朵唐花,並在唐門危難之際,拖著老邁殘軀,依靠這多驚豔當世卻又曇花一現的暗器,拯救了唐門上下。


  傳說中他善終,傳說中他橫死······


  成名之後的生活總是讓蒙昧的世人充滿神秘和暢想的,即便在這之前如何的默默無聞。


  其後,滄海桑田,唐花又出現在羅夫山的暗器閣,到最後竟追隨著唐玄,與始地母星一起衝破如牢籠的星空。就是其可以禁錮唐玄元氣這一特點,也可旁證此花似乎並沒有金屬的、打造的、人器那麽簡單。


  不管純於意也好,唐正也罷,沒有了他們的有關於生命的世界依舊那般燦爛而喧囂,彷佛自說無盡那般可笑。


  爭鬥、掠奪、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更多的財富、更大的權力、狂笑、大悲、怒極、狂喜······依舊如此不堪,不過卻多了些美妙的裝裱。


  “水能滅火,是何道理?”


  “報告老師,這是規律,是不可改變的!”


  “天有黑白,日有晝夜,又是為何?”


  “報告老師,這是晝夜更替的現象,因為我們的星會繞著大日旋轉,由此產生的自然現象。”


  “生老病死,如何看待?”


  “報告老師,這是規則,這是不可改變的常識。都知道,生而出,成長,老去,死亡,客觀規律,不可改變。”


  “你們長大了,想要做什麽?”


  “我要做科工者,將我們的星球變得更科技化,為我們的星球做貢獻。”


  “我要做藝術家。”


  “我要做姬者”


  “我要做······”


  “我要賺好多好多錢!”


  “我長大了,要別人都看我臉色活著。”


  “我要······”


  “你們更應該簡單這個世界,簡單而純粹各自的情感,更應該純淨自己,仰望星空!”


  唐正的最後幾年,都是在唐家的私塾給唐門子弟上課,不知為何,聽到孩子們口中的“規律”、“自然現象”、“不可改變”等等字眼兒的時候,臉上總是露出無可奈何的失望之色,同時會歎口氣,拖著不良於行的身體,結束一天的課程,一邊咳嗽著,一邊遠去。


  道如果是一,那麽就有接二連三。三往上就是萬物,萬物又生萬物,再萬萬物直到劫滅。


  可怕的不是這種生生不息,循環往複,可怕的是在這個浩蕩而漫長過程中的人心,以及人心作用下,芸芸眾生拚命追求的那些本可避免的彎路。


  萬萬物是可以泛濫成災的。直到所有生命忘記了本心,忘記了對於生命極限以及道的追求。


  在坐擁財富沾沾自喜的時候,在懷抱美人誌得意滿的時候,在彈指間生靈灰飛煙滅的權力巔峰,顧盼自豪的時候,在死的時候!

  心境往往是不同的。


  而當這些輝煌的,讓眾生眼神迷離,心生崇敬,前仆後繼的學而追隨的時候,在銅牆鐵壁的“行道規則”之下,無力改變卻又智能逆天的靈感下,再創“鐵壁銅牆”的小規則,蠱惑眾生的時候,生命早已失去了再次進化的資格,娛樂至死到劫滅。


  所謂娛樂,從來不隻是理解中的那個淺淺的娛樂。


  故意將這個世界變得更複雜、更光怪陸離、更難堪難破的,才是娛樂者和被娛樂者共同,對於寶貴生命存在過程的最大的“娛樂”。其中總有那麽幾個人沾沾自喜,自視甚高著。


  自得其樂,竊竊自喜,自以為高大上的同時,也耽誤了這個充滿希望的世界,斷送了眾生本就渺茫的前途,得過且過。


  純於意這股細弱的清流,在失去了生存資格後,隻能靠唐正這個存在,苟活著。


  百年之後,黃土,橫死也好,善終也罷,沒有什麽區別,也改變不了這個早就浮躁起來,業力縱橫的世界。


  ······

  ······

  講的很好,很深刻。唐玄聽的都有些感動,也為繼承了蒼梧之誓,玄道意誌的自己感同身受著。


  宇內的浩渺他有感觸,對於他這樣的生命存在,亦是心有戚戚焉。


  曾經麵對宇外世界漆黑而深邃的黑暗那種絕望和無奈,更是思之極恐,就算見證了元生界的和諧美好,永恒界存在的孤高無盡,也很難改變當初的心境。


  可以說,眼前這個小家夥,簡直才氣驚人,不光條理清晰,邏輯更是極為縝密。就算有些地方,語焉不詳,有些經曆,摸棱兩可都無關於故事的完整性,可聽性。


  “還有沒有?你可以繼續!”唐玄望著眼巴巴望著自己,目露期待之色的孩子,很誠懇的說。


  他能明白像它這樣,從未經曆過孤獨,從未經曆過世情,突然有了情感,卻又沒有情感對象,包括世界,包括生命,這種空寂時候無從發泄的焦躁。


  孩子道:“你為何不讚我?”它沒有繼續下去的意願。


  “我為何要讚你?”唐玄好奇怪的望著它。


  “我講的不好?我不夠厲害?就連純於意這樣的人,都被我弄得神魂分裂,生不如死,最後很可怕的老死!難道你不該讚我?”


  “講是你的事兒,聽是我的事兒。你講完了?我也聽夠了,僅此而已;而純於意不過是生命體的一員,與萬界相比,何其渺小的存在,而你是創世者,他鬥不過你很正常的。而且以你毫無人性的心性,興致所至,對生命體做什麽,我都不會覺得意外。這樣說來,我為何要讚你?”


  “你說我毫無人性?”孩子似乎怒了。


  真不知道這個本就不是人的存在,被唐玄無意中創造出來的情感規則浸潤,為何會對這樣的客觀描述這麽敏感。而且整句話,唐玄強調的終點似乎也並不是“毫無人性”這四個字。


  唐玄沉吟片刻,無奈笑笑道:“你這麽理解,我也沒有辦法。”


  淡淡的表情,謙遜的表達,溫和的笑容,總是為對方著想的思考方式······唐玄一如既往。


  可孩子卻突然跪地,神態恭敬道:“求求你,讚我!”


  唐玄愣了,平淡、溫和,淡定自若的可以讓至高無上的創世者下跪祈求,可以說是舍我其誰來吧?


  轉念之下,唐玄不由的額角漸漸冒出冷汗。


  這種表達,並非它的本能表達,而是學了萬界中人族特有的表達方式而使用。對於它而言,並非什麽自我屈辱、低頭認錯的方式。這和它指著自己鼻子一樣,道德觀念,思想恥辱等等不過是詞匯符號。


  也許它隻是覺得這樣做有用,僅此而已。


  它跪著的,心裏卻是站著的,依舊那麽的高高在上;而大多數生命表麵雖然是站著的,可心裏卻是永遠跪著的,抬不起頭來。


  為什麽它用這種方式求讚?


  我讚你一句?真的有那麽的重要?


  唐玄渾身一震,難道它是在用自己的讚賞獲得情緒上的某種滿足,從而讓自己的情緒變得完整?

  沒有對象認同,就會空空蕩蕩,就會焦躁,就會懷疑,就會無所適從?


  它,竟然也有這種病?

  還好它不會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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