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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章 我的世界(三)

  br />茅山小屋院落清淨雅致,雖然沒有什麽珠光寶氣的奢華陳設,但院子裏乃至屋子裏每一樣物品,每一塊地麵,都被打掃的整潔異常,纖塵不染。


  赤陽還沒升起,經曆過一夜巫山雲雨的洗禮之後,女主人們依舊在酣睡,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不到終於是不會起來的。


  好在唐玄也不需要吃什麽早飯,隻需要靜靜地坐在院子裏的石椅上,泡上一壺茶,攤開四肢,就這麽望著似黑又帶著點深藍,深邃但純粹的天空。


  “緣起之地,始地母星。”這四個字的由來眾說紛紜,已無從可考。


  有人說有傳說中的神之時代流傳下來的,又有人公古末期,崩潰乃至絕望的人怒嘯蒼天的“內容”;還有人說傳說中,始地南昆侖存在一處絕美唯美的秘密之地,是那裏的生靈,在數個大災難到來之時,悲憫世間的言語……


  唐玄搖了搖頭,腦子裏又快速的閃過有關世界未來的猜想,這些都是揮之不去,無法回避的東西,起碼對於他而言是這樣。


  “等!等孔仙仙,溫笑,薑劍眉,孔希言,曲流殤等人老去,故去;等他這個大上生在這個世間孑然一身的時刻,再去運轉時間,從內而外加速這個世界,找尋生命,時空,自由,永恒的意義?”


  可這樣做,就算突破宇內世界的籠壁,又有何意義?

  對生命,對世界的存在價值,首先體現在對家人,親人的價值,否則這種高尚,連唐玄都不認同。


  高尚難道非要舍己為公?難道非要高唱讚歌之時逢場作戲在世人麵前,博一個好名聲?


  不,不是這樣。


  “不等?似乎也不行!”


  在這個世界均勻加速,勻速而快速老去的時候,那麽就連唐玄都無法豁免。隻是他的生命體特殊,有足夠的壽命和精力去永葆青春,直到世界的盡頭……


  大到世界,小到每一個最微小的組織組成,宇內世界隻有做到極限均勻,時間加速,所有老去,才會業力消退,劫力誕生。


  那時候無數億億各種規模的天體,以及其內生活的生命……無知無覺,並不知道此刻的時空與昨天的時空大不相同了。


  而唐玄揮一揮手,光之蓮花取代宇內壁障,親眼看著這個熟悉的世界生死交替,日複一日,直到崩滅一切的劫力主宰全部。


  想象中,孔仙仙,孔希言……甚至唐思玄,唐可昕,肥雁,鳥神,鬼見愁……陌離!

  一個,一個在唐玄悲哀的目光中,轉瞬間化為浮塵,所有一切,以光之千萬倍速向前快速推進,隻為一個根本無法掌控的結果……


  “不,不要……”唐玄渾身一震,口裏的呢喃和自語早已變得暗啞無力。


  就算時間的盡頭,空間的末日,唐玄瞬間洞悉所有秘密,生命桎梏枷鎖的弱點,第一時間逆轉時間,重整空間……


  可即便這樣,也隻會獲得一個嶄新的,欣欣向榮的世界。而失去的人,就永遠失去了。


  對抗整個大世界降臨的劫力唐玄可能無法做到,但那個時候隻需要擊潰一粒最小物質上的劫力便已足夠。


  那時候,大世界的劫力一定會如有所感,自行消退。


  沒什麽依據,唐玄卻對自己的推演無比確信。說點玄點,這其實是一種走到生命頂點的直覺。


  確信之後又是最深的恐懼:越是把這個世界變得簡單,看的簡單,越是擁有強大的力量,悠久的生命,越是覺得窒息。


  “緣起,業力中,劫滅!”


  簡單的幾個字包羅萬象,極盡所有,依靠漫長的時間,極致複雜的空間演變。就成了這個大世界的全部。


  這個全部有多大,有多複雜,有多精致,唐玄細思之下,也會覺得渾身發冷。


  更不是普通生命,所謂文明所能夠掌握的了。


  按照唐玄的猜想,一個統一的星球,假設資源無盡,一個文明態想要了解這個世界,所花的時間也足夠三五次劫力滅世。


  除非找到正確的路,還要有繼承這條路,前仆後繼的契機,更要有鋪墊這條路的前輩……


  可唐玄此時終於明白了,找到路,看到世界的邊界,才隻是前途未卜的開始。


  “他們其實也過得挺好呢……”唐玄笑了,走遍天下,趟過無數星河,有生命的地方更是經曆無數。


  而大多數人族聚集地,所見略同。


  他們不需要有多高的追求,多神聖的理想,隻需要一生平安,少些坎坷,於願足矣。可在大多數人族聚集的星球,就這麽個簡單甚至於簡陋的願望,都是種奢望。而奢望自然是不能實現的,當然也是伴之以人族特色的粉飾,總有著充分的理由和例證:希望永遠在明天······可明天永遠也無法到達。


  所謂高,所謂神聖,談起來尚在生命啟蒙的初級階段,不過財、色、權。有了這些,便驕傲了,自豪了,如果能蔭庇自子孫後代,那更是被死記硬背的存在。


  生存的本能尚未進化完全,即使改頭換麵了表現形式。萌萌噠,很可愛。


  等與不等之間,唐玄反複焦灼,傾向於等。與相親的,相伴的人······就這麽在慢慢數百年的歲月裏,相偎相依,不必說愛,不必感動誰,這一切自然有歲月來見證。可是之後呢?


  之後,痛斷肝腸,痛到麻木,唐玄便會孤身一身,孑然麵對無數未來的孤獨歲月,麵對這孤獨的星雲與星空,麵對這空空蕩蕩的宇宙,等待著劫力最終的那一刻。


  劫力來臨,天地色變。宇內世界同步出現末日天象。當劫力與業力充斥衝擊、衝撞的時候,宇內世界、宇外世界的壁障,一定會被這兩股龐然的世界之力,衝擊出條條裂紋。


  那時候,唐玄便可以以大上生、無界生命無邊神意、浩瀚元氣、萬劫不朽的身軀,瞬間搞明白黑洞洞的宇外世界究竟是什麽,究竟多麽大,也因此可能為宇內生命打開一條生命躍遷之路。


  然後擊潰一絲劫力,逆轉宇內時間,將一切平衡在新鮮卻不原始的那一刻······似乎很美好!


  可那個時候的世界,還是唐玄眼中那個熟悉、親切、值得犧牲一切的世界嗎?

  習慣了擁有,習慣了熟悉的人的嫣然巧笑,翹首以待,可這一切,終會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褪去顏色,成了時光長河中微不足道的點點螢火:孔仙仙、溫笑、薑劍眉;孩子們;孔希言、樂笑星、曲流觴、溫豔陽······這些,就是等的代價。


  不等,更是一種痛苦無奈,無法下定決心的選擇。


  此刻,有淚的唐玄,完整的唐玄放縱著眼淚,放縱著這種無法分享的心傷與心痛。


  ······

  ······

  大宇虛空花園,光影迷離,無邊無界,在遠離群星,遠離桃源,遠離各種天體的靜謐角落,盡情的將浩瀚無際的太空,渲染成一片繁花盛開的勝地。


  沒有主辦方;沒有廣告;沒有發言人更沒有領導發言。


  所有聚合了大半大宇世界生命星球代表的戰艦,戰星、各類航天器形成了一個千百萬裏,卻隻小半包圍了花園的陣型。


  在這樣龐大的戰艦群中,鳥神的身軀,金小三駕駛的耀金戰艦實在是極不起眼,隻能隨波逐流著。


  望著在花園上空時而展翅高飛,時而低空翱翔在各色鮮花的海洋上的鳥神,長風、雷隱、耀金、神木等等大城市出來的生靈們,無不含笑觀望,偶爾指指點點臉上也盡是平淡的笑意。


  都知道那上麵兩個白衣服的小女孩是誰,也都知道那個賊頭賊腦,黑不出溜趴在鳥神寬闊的脊背上的怪禽是個什麽洋的貨色,就連那個張牙舞爪,渾身陰風陣陣,眼中陽火狂跳,已經漸漸長大,幾乎有半個鬼帝高的鬼見愁,都已經見慣不驚了。


  沒有人露出敬畏之色,倒是慈祥的笑容都掛在臉上。


  鳥神背上,被唐可昕元氣保護的亞娃徹底呆傻了。


  他怎麽也搞不明白這裏是什麽地方;更說不清楚,周圍漆黑怕人的環境,怎麽會有這麽大,這麽漂亮,就連花朵上都洋溢著彩光的大花圃。當然,在他不夠用的腦子和基本沒啥見識和知識的思維裏,隻能用近乎嘶啞的嗓音,狂吼著“卡庫······卡庫。”手舞足蹈,感覺自己的一切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還有周圍那一望無際,再望無際的戰艦群,大如半個木寨大小的鳥神掠過都如同一隻螻蟻穿過森林般的戰星······亞娃隻覺得,隻覺得好幸福。


  這裏所有停泊在虛空裏的圓圓滾滾的、尖尖腦袋的、五顏六色的怪模怪樣的東西,似乎比巨象大陸傳說中的四頭巨象神,還要大吧?

  亞娃還好點,生活環境比較單純,可夢幻神星上的數十個國家的皇子們和侍從們,此時卻個個像一灘爛泥一樣,仰望著戰艦頂上,虛化屏幕上呈現出來的外界的一切,伸著舌頭,翻著白眼,說不出話來。


  尤其是看著隨隨便便一艘都比自己乘坐的戰艦威猛,更有搖曳著巨大彩色氣柱的大星星在周圍旋轉律動,更是覺得自己的世界觀一下子崩塌了。


  “這是太空麽?我是不是死了,來到佛國淨土了,上帝,神仙,這花園怎麽回事兒?還有,還有那些人······沒有防護服,怎麽能在這太空裏麵來回行走?”


  “這下麵也沒有路啊?”


  “難道他們會飛?”


  “這麽多人會飛?不太可能吧!”


  “媽媽的,我不相信,這是電影,這是科幻,怎麽可能有比我四腳龍王朝更強大的文明存在?”最後還是四腳龍王朝的皇子,在侍衛的攙扶下,死命踢打著門戶。


  駕駛艙裏百無聊賴欣賞著這些驕傲土著們的表情,看見有人踢門,奸笑了幾聲便按動了開啟門戶的按鈕。


  “呼~”一股看不見,摸不著,卻又實實在在的氣流撲麵而來。


  四腳龍王朝的四個人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被極致惡劣的太空環境冰封。隻是保持著目瞪口呆,歇斯底裏的造型,屁股朝後。


  在風遠萍目光威脅下,金小三再次摁下了一個按鈕,幾束金色的光柱從艙頂射下,將冰封的人們包裹。


  四腳龍皇子渾身冰霜瓦解,隻有靈魂依舊戰栗著。


  渾身包裹的金光是那樣的溫暖,祥和,舒適。


  望著深邃的虛空,望著腳下的空虛,他咬咬牙還是鑒定而又小心翼翼的邁出一步,幾個侍衛反應半天才跟了下去,而他們的皇子陛下,已經開始在虛空中又蹦又跳,狂吼亂叫了······


  “和大上生相貌雷同,可怎麽這麽差勁兒······”金小三撇著嘴,望著虛擬屏上出現的紅色光點,索性將艙內的所有人都用金光包裹,彈飛了出去。


  萬曆沒有說話,所有的一切都把他震撼的靈魂麻木。


  他渾身顫抖著,激動的雙眸並沒有停留在巨大的戰星,無數綿延的戰艦群,往來說笑、閑庭信步、成群結隊的怪異生命體,而是拚了命的四下張望著,找尋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期待這樣一刻:老是出現,所有戰艦匍匐,所有戰星退避,所有生命跪拜在地······


  生命平等雖然在他心裏根深蒂固,但這個陌生而又無比壯麗、宏大、壯闊的景象,卻是激發了一個少年人的虛榮夢想。老師的榮耀,便是自己的榮耀。


  而能將榮耀渲染到極致的無非是權威,舍我其誰,唯舞獨尊的權威······

  就在萬曆胡思亂想的時候,虛空花園飄出的無數光點如同花粉一樣,逐漸匯集成數十個顏色血紅的圓珠。


  而這圓珠搖曳著,在所有生命體的上空飄來蕩去的,放射出醉人的紅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戰艦整體向後滑行著,隻提供載人功能的戰星亦是如此。很快,虛空花園這裏,隻有一個個分布錯落的生命體存在,仔細數一下,不下億萬之眾。


  可這億萬生靈相比這虛空而言,實在是太少了;而數十個拳頭大小的紅珠,更像海洋裏的水花一般,少的可憐。


  當紅珠分散分開,逐漸降低高度的時候,許多生命體麵色激動了起來,就連其中的陌離、盈衝都翹首以待,似乎期待著什麽。


  萬曆鬼使神差的對著上空下意識的伸出了手,一顆紅珠慢慢落入其掌心,涼涼的,潤潤的。將它放在眼下自己看,珠子不大,分不清材質,上麵的紅光濃鬱而溫潤,卻不刺眼。


  紅珠逐漸落下,每一枚紅珠都落入一個生命的掌心,繼續發散著迷蒙的紅光,

  無數漫步虛空,如同在自家花園散步的從大城市出來的生命們,將豔羨的目光投向這些幸運的生命,而身上裹著金光,掌心托著紅珠,滿臉迷惑不解的萬曆格外紮眼。


  “世界皆因緣起;業力卻由有情。我是龍呈均,是這次生命峰會的發起者。眾所皆知:所有生命目前都處在一個困境中,無法自由、無法永恒、無界無門。這次盛會,沒有主題,沒有定式,不設門檻,卻講一個緣字。而有緣之人,便是手握大上生親製的因緣珠了······”


  龍呈均對會議做了一個不是說明的說明,總之是有因緣珠的人,可以暢所欲言,但因人數眾多,會議勢必又不能無限期召開下去,其他人卻沒有發言權。不過可以會後交流想法等等。


  “原來它叫因緣珠?”


  “大上生又是什麽?”亞娃勉強在唐思玄的集訓下,聽懂了龍呈均的宇宙語,可萬曆卻托著掌心的珠子,疑惑著也有著淡淡的失落。


  在他看來,能夠在全宇宙盛會中,第一個開場發言的,自然是最厲害的,可惜卻不是自己的老師,那個驚鴻一瞥,叱吒夢幻神星的神一樣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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