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章 世界去哪了-生命的本能
“嗷嗚~”淒厲悠長的虎嘯聲,激起漫天狂風。
狂風夾雜著細密的植物斷裂聲,呼號聲,狂亂的腳步和猛獸追逐的踩踏聲等等雜亂無章聲響,裹成悶雷,將人族大寨四周看似平靜的森林攪得如同開了鍋的水一樣,猛然間就沸騰了起來。
成片大樹劇烈的晃動,仿佛成了精一樣;樹與大寨之間空地上的草成片成片的倒伏,四周的令人心驚膽戰的獸吼聲已經連成了一片。
瞭望樓上,巨象拿著木棍石矛快速的敲擊著一塊兒蒙在木架子上的獸皮,發出一陣急促的砰砰砰的響聲。與此同時,擔任崗哨的十個孩子有八個叫巨象的小瘦猴子們,同時敲擊了起來。
刹那間,沉悶而急促的響聲中,整個人族棲息地亂紛紛跑出來許多人,雖然獸皮和樹葉遮擋了下麵的要害部位,長得也千篇一律的彪悍粗狂,可從上麵搖擺的要害部位看,大多數都是女人,還有些光著身子大大小小的孩子。
她們的眼中閃著光,麵無表情,一陣“嘎咕,嘎咕,嘎咕~”的叫囂聲之後,分別衝向四麵八方的瞭望樓。
此刻,從森林裏麵縱越出數百名衣著簡陋但動作敏捷的人族,他們從各個方向頭也不回的衝到森林與木寨之間的低矮草地上,快速的跑向木寨,口中還發出“嗚嚕,嗚嚕,嗚嚕”的叫聲。
這些外出“打獵”歸來的男性族人,其中最強壯的三五成群的拖拉,擁抬著血淋淋的戰利品,跑在最前麵,很快就接近了木寨的圍牆。
後麵還有一些負責斷後的,大多較為瘦弱,他們靈活的從四下草叢中撿起石塊,像後麵跟隨他們衝出的獸群投擲著大大小小的石塊,口中盡可能的發出高亢的尖叫聲。
圍牆上的瞭望樓上,一根根粗壯的長藤被放了下來,在上麵女性族人和老人、孩子的齊心協力下,一個個戰利品被“嘿呦、嘿呦”的拖了上來,然後才輪到那些強壯的族人。
他們不顧荊棘的尖刺,拚命的向上爬著。
等他們全部上了瞭望樓之後,十幾平方的帶著茅草頂的瞭望樓已經很擁擠了。
隨後,婦女、孩子帶著戰利品迅速的撤出瞭望樓,而接替崗位的強壯男性族人紛紛拿起石塊向木寨下的猛獸群砸了下去。
猛獸的咆哮聲在木寨周圍形成一片喧囂的海洋。而能夠在這片洶湧而至的海洋中爬上木寨牆的瘦弱的斷後男性族人寥寥無幾,其他的,被吞的骨頭渣子都沒剩下,就連倒伏草葉上的血跡都被舔舐了幹淨。
砰!砰砰!砰砰砰!
被鮮血刺激的有些瘋狂的獸群,開始激烈的衝撞起來木寨的圍牆,持續了一段時間未果之後,便偃旗息鼓將凶猛的目光轉向周圍。
於是虎群追趕驅散了狼群,分食了幾頭逃跑不及的群狼;逃跑的狼群順勢幹掉了幾頭怪模怪樣的狗;四散逃跑的狗衝入森林的海洋之後,拖走了幾頭驚慌失措的長者獨角的鹿;受驚的鹿都將周圍身材矮小的長著短翅卻飛不起來的怪鳥頂的奄奄一息,自己跑沒了影子;怪鳥又被隨後趕來的雜亂獸群分而食之,隨後獸群按其族類,又打了起來······
而繞著木寨牆瘋跑,咆哮,追逐的虎群,又被天上翼展超過十米,鳥喙足有一尺長的凶猛鷹鷲騷擾的夠嗆,不多時也零零散散的跑入森林裏麵······
夕陽的餘暉逐漸隱沒,森林又變得黑洞洞的,淒厲的吼聲此起彼伏卻再也難見獸群的行蹤。
木寨高聳,如同堡壘,也如同一個孤獨的巨人聳立在森林中心處,同樣逐漸淹沒在黑暗裏。
嗖,嗖,嗖!
圍牆四周又有數十名男性族人順著藤曼滑了下去,將那些被鷹鷲抓上天空摔個半死還沒有來得及品嚐的巨虎綁好,拖了上去,順便用手中的木棒、石茅、石塊驅趕著空中盤旋不散,淒厲鳴叫的鷹鷲。
再過一會兒,木寨強外徹底恢複了平靜,隻有濃濃的血腥氣四處飄散。
原始森林占據了巨象大陸九成九的麵積,森林裏是猛獸的王國,夜晚更是猛獸的天下,白天沒吃飽的,晚上出來溜達溜達,躲避著天敵,辛苦的找尋著填飽肚子的獵物。
虎,不吃虎;人,不吃人,在這片大陸並沒有一個科學的解釋,算是一種人族和獸群通用的,沒有盟約的約定。
可能是因為捕食效率,覺得和自己長得一樣的家夥,不容易吃也不好吃;也許是因為某種孤獨的天性。就算因為爭執幹了起來,最多也就是打個遍體鱗傷,也不會因為對方酣睡在側而先下手為強的偷襲。
在這個時代,初生的人族與繁衍生息的獸群無所謂誰模仿誰,趨利避害,吃飽,活下去就成了生命中的全部意義。
殺戮,血腥,撕咬,拚殺……這一切堆砌過後的詞藻都沒有意義,隻有生存。
把人放在獸群裏,恐怕人族一天都延續不下去。
沒有鋒利的爪牙,沒有強壯如猛獸的身軀,沒有凶猛的動作,沒有驚世駭俗的咆哮嘶吼······
不過人族找到了在這片世界最優生存之路:群體聚居、成員分工、製造簡單公具、神的信仰、更簡單明了的相互溝通方式、共同遵守的規則、分配法則等。
其實這些獸群也有,隻是它們天生無法把這些東西進化,而人族的這些簡陋,終有一天會進化到複雜、精密。
生命的第一個本能,當然就是:吃。
······
······
一根被削了皮,表麵白而細膩,不粗不細的木棍從一隻被扒了皮的怒羊後麵穿入,口中頂出,將它蒼白毫無血色的身軀撐的筆直。
這樣的羊有七八隻,還有十餘頭鹿,三十幾隻更小型的動物。
它們大多性情溫順,屬於那種非猛獸的範疇。按照人族生存法則來說,雖然捕獵難度大些,危險性卻不高。
這些動物就是一個捕獵日外出數百名男性族人的全部收獲。被整齊的撐在木寨中央,那粗糙的雕像四周。
男性族人參與捕獵的,臉上被女性族人用動物們的鮮血,塗滿了古怪的花紋。他們圍攏著擺放獵物的空地,看大貞觀與族長奶奶咿咿呀呀的吟唱,目光虔誠。
而更多的女性族人散布四周,用手中簡陋的骨針,穿著皮線,吃力的縫合著手中的獸皮。
縫好的勉強被稱之為真皮衣物的東西又交到了四周孩子們的手中,他們三三兩兩的捧著走到火堆前,將鮮血淋漓的皮服烤幹。
皮服很難看,花花綠綠的上麵還有血漬,縫合手工也很粗陋,可還是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也隻有望向獵物和這些皮服的時候,這些長相雷同,隻能通過身體裸露的器官區分性別的人們,眼中才會有光閃爍。
其他時候大多沉寂甚至有些呆滯。
大貞觀,族長奶奶冗長的吟唱儀式終於在火堆裏第三次加柴的時候結束。
大貞觀高亢的聲音,以古怪的語氣宣布完巨象之神的旨意之後,便開始分配獵物。
大貞觀,族長奶奶首先分到了最肥大的兩隻,恐怕每一隻都有百餘斤的肥鹿。
接著,肥壯的女人們和瘦骨伶仃的孩子們,約摸一千多人,分走了剩餘獵物的十分之九。
而原地僅存的三五隻則被參與捕獵臉上有血色的花紋的男人們抬走。
剩下的還有一千多人大多是年老體衰的男性,隻能在獵物滴落的血液上舔舐一會兒,然後每個人分了著不規則的植物莖塊兒。
眾人散去,按照食物的分割順序聚集著,啃食著各自一天的口糧。
火光很溫暖,火堆的數量也不少,可哪怕是孩子也沒有這個意識將自己手裏的血淋淋的肉放上去烤一烤。
今天的捕獵日算不得好,收獲不多,被受驚的獸群吞了的人不少,好在都是些相對瘦弱的。
一日一餐,所有人都很珍惜手中的食物,也許簡單的意識裏麵,這就是活下去的理由吧。
火堆逐漸熄滅,木寨陷入黑暗中,而沒吃飽的孩子們成群結隊的先是參拜了不倫不類的雕像,然後就聚集在大貞觀和族長奶奶的木屋前,眼巴巴的向裏麵望著。
過了一會兒,大貞觀與族長奶奶出門以後揮了揮手,孩子們這才歡呼雀躍的跑進屋內,將剩餘的食物一掃而空。
這是規矩,也是隻有孩子們才有的權力,長大了就沒有了。
不過即使這樣,木寨的人族十有八九還是吃不飽。
能吃飽的隻有大貞觀,族長奶奶,稍好點的是女性族人和孩子們,因為她們分的多。
有的吃的是男性族人,他們是捕獵日的主力,而那些吃了莖塊上吐下瀉,臉色發青,肚子餓卻還得吃莖塊的老病殘的男性,卻也沒有什麽怨言。
隻要還能活著……
……
……
夜深了,女性族人聚集地的大門都敞開著。
裏麵深悠悠的,隻有一雙雙發亮蘊藏著水光的眸光。
男性族人們成群結隊的走近這片區域,來到門前卻不敢搶先進入一般,紛紛停下腳步。
仔細看,大多數男性族人都在渾身發抖,尤其是雙腿抖得最厲害,尤其是越強壯的男性族人,抖得最厲害……
“噶古,噶古……疲卡庫……卡庫……”不知什麽時候,大貞觀和族長奶奶出現在眾人的身後,而族長奶奶口中發出高亢的催促聲。
事已至此,男性族人們後浪催前浪,一波一波進了屋子,屋子裏奇怪的聲音開始此起彼伏起來。
不多時,一個個汗流浹背,腿如篩糠的男性族人絡繹不絕的又從屋子裏走了出來,臉色蒼白的去遠了。
“嘰咕……皮褲不穀……”大貞觀與族長奶奶對視一眼,對男性族人們的表現似乎不是很滿意。
“明天捕獵日……卡庫,卡庫……”男性族人們的心思,此時無比同步。
平平安安的一夜,天亮統計,被毒蛇咬死咬傷的族人才兩三個,以至於捕獵隊出發之前,大貞觀又組織了一場針對巨象之神的祭祀。
生命往複,日複一日。
每一個生命出來的時候都是新的,沒有誰是誰的代替品。
每到族人消耗數量超過出生和成長數量的時候,焦急萬分的大貞觀跟族長奶奶總會停止傷亡頗高的捕獵日一段時間以休養生息。
可食物數量,品種,來源都極其稀少的條件下,儲存的食物數量不可能維持多久,休養生息是多麽奢侈的一件事。
可無論各種情況,除非木寨被巨型猛獸攻破的存亡關頭,每日的男性族人和女性族人的會麵,都是不可停止的。
而生命本能的第二個便是:繁衍。
對獸群是如此,對人族亦是如此。
隻是不知道巨象大陸千百年後,會不會將生命兩大本能:吃與繁衍,發展的千姿百態,千奇百怪,精雕細琢甚至孜孜以求成了兩門浩如煙海的學問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