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擇一
被賦予的職責,不管如何粉飾,總有些俗氣。隻有明白自己,自己給自己的責任,才是沉甸甸的純粹。
家,星,大世界;親人、愛人、友人、眾生。諸多浮光掠影在唐玄眼前一閃而逝,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阻止。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阻止李元真,隻知道自己必須這麽做。
留給桃源星上眾多生命一個回味悠長的飛逝弧線,他一腳踏進時空洪流中,隻想放聲高歌。
而這一刻,他忘記了生死,忘記了成敗,拋卻了諸多雜念,隻有一股久違的熱血充溢胸中。
時空洪流,非速度不極無法到達的至高領域。
這裏沒有雲,沒有霧,沒有天空和大地,更沒有星以及星與星之間的距離,這裏隻有滾滾來去,無始無終的寬闊彩帶。它們匯聚成滔天的河流,滾滾而去。這裏充斥著宇宙最本源腦袋律動,時間、空間,物質、一切都赤果果的呈現出極其緊密的鏈接。
從宏觀上看,這似乎是一條滔天的河流,雖然色彩斑斕,卻是無聲無息。
生命身處其中,能夠感受到這巨大而綿長的慷慨激昂的洪流中的每一滴,都蘊藏著無窮無盡的故事。往前踏一步,是遙不可及,隻能追憶的過去;往後揮揮手,未來也在濺起的水滴中,一幕幕急速閃現。
這是一個沒有邊界,神奇莫名的域,無限浩渺,隻有神和大上生這種生命的至高層次,才能親身來到,領略它亙古不變,淩駕世界的極致壯美。
唐玄穿梭其中,一步之間便是無盡,神魂中出現李元真影子的時候,他便輕飄飄揮出一拳。
這一拳,帶著大世界聚合而來,無窮之重,更集合了大世界一切急速事物運行之速。胳膊緩緩抬起,拳頭緩緩舉高,擊出,逆著時空洪流,似乎人與洪流毫不相關一樣,洪流依舊向前,彩色浪花滔天,但身影與拳影卻在其中任意穿梭。
身形輾轉間,拳頭落處,恰在悠然而來,漫步徜徉的李元真胸前。
李元真嘴裏哼著古老的小調,聲音戛然而止,沒有他古怪嘶啞的音調,這個世界的濤濤,這個世界的寂靜是那麽的矛盾,卻又這麽自然而然的存在著。
他皺眉,頓足,停步,身軀略微側了側,揮揮手,幾道黑白光芒從手心處驀然飛出,接著一堵壁立的灰色晶牆便突兀矗立在洪流中,唐玄之拳的前方。
沉悶的一聲爆響之後,晶牆碎裂,但碎裂之後的灰芒卻盤旋不去,反而向唐玄當頭罩下,隨後凝結成一個淺色巨網,緩緩迫近唐玄並逐漸消失。
李元真作出這一切之後,唐玄驟然覺得渾身一緊,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綿綿密密的從身體周圍擠壓過來。
唐玄冷哼一聲,身軀一震,一連串龜裂破冰的脆響,無數晶片四散飛射,橫向穿破洪流不知所蹤。這時,他才覺得渾身一陣輕鬆。
“世界有我。”唐玄輕聲呢喃,雙手張開懷抱宛如擁抱這個世界一般,丹田內元氣之花瘋狂旋轉,與世界連接之意籠罩寰宇世界。
李元真動容了,一股束縛神魂卻無形無相的強韌力量從四周莫名產生,帶著莫大的威嚴向他鎮壓圍攏。
腳步輕旋,李元真雙掌如刀,怒哼一聲炸散周圍時空洪流,隨後身軀轉動,掌緣四處切割,裂帛聲震耳欲聾,唐玄與世界“同在”,以共同力量形成禁止領域的做法,也宣告失敗。
對於時間的掌控,對於空間的使用,對於各種元素的調動,對於各種力量的領悟,二人經換過一招之後,都隻覺得半斤八兩。
這種結果讓唐玄驚喜,他一邊快速的恢複著元氣,又緩緩攻出一拳,依舊帶著大世界無與倫比的重力,沒有任何花哨的轟向李元真的頭部。
這種結果讓李元真惱怒。曾幾何時,螻蟻一般的存在,竟然對這個世界的掌控已經與神一樣了?
接下來,就看誰的元氣更雄厚,誰的意誌更堅韌,誰的臨場發揮更好了。
而這,更讓李元真誓要保持的平常心差點氣的崩潰。
後撤一步,李元真揮拳砸向唐玄的拳頭,兩拳間格著寸許空間呈交擊狀,二人盡都發絲飛揚,而周圍的時空洪流,終於在這種大世界層次的對決中,首次出現巨大的潮汐與漩渦,漸漸暴怒瘋狂了起來。
李元真一雙神目動也不動的望著唐玄,眼中全是森冷和殺意。直到現在,他也不能將唐玄與當初在道隱歸藏那個抬手就可以捏死的普通小夥子重合在一起,而唐玄卻有空望著翻滾的時空洪流,內心中充滿歎息和悲憫:寰宇核心的動蕩,隻是不知道過去還是未來的某段歲月,某處空間,會出現什麽樣的變故。
而唐玄心不在焉的表情,悲天憫人的姿態,更是讓李元真咬牙切齒,不光暫時將計劃拋在了腦後,更是恨不得一拳將唐玄砸成柿子餅。
砰砰砰!閃,閃,閃!對撞!
這是能量之間的衝擊和湮滅,更是兩個精神境界,層次相差無幾的生命之間的對決。
唐玄那種指鹿為馬,化人為動物的本事,自然無法應用到李元真身上。元氣不可觸達,對方身體像是包裹了無法侵蝕的神靈鎧甲一般,而且即便觸達了,以李元真的修為,神意和雄渾無盡的元氣,也不可能被唐玄改變什麽。
二人隻能拚,在這枯寂而不為人知的時空洪流中舍死忘生的戰鬥著。
唐玄的元氣還是太弱了,與李元真無數元會,千百萬年積累起來的雄厚身價相比,他的元氣更像是巨峰前的一塊小小山石,若非他精神層次已經高不可攀,而漸漸恢複理智的李元真又不想這麽的整死他,恐怕唐玄早就敗了。而麵對神,敗了無疑等於是死。
在這個大世界,幾乎所有生命難以承受李元真一怒的真實場景下,唐玄竟與李元真顫抖了十餘日,三十多個小時。二人身影在時空洪流中如夢幻般穿梭,時不時發出沉悶的嘶吼。
砰!
唐玄飛出,嘴角大股鮮血流出,他劇烈喘息著······元氣恢複速度卻是越來越慢,從起初的數個呼吸之間到現在的良久之後,才能恢複小半。
唐玄苦笑了,形容慘厲,胸前大片血跡,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身軀搖搖晃晃,但卻依舊不肯退後半步。
再看李元真,卻依舊那麽的氣定神閑,負手而立,麵帶微笑。
知道唐玄元氣不足這個致命缺陷之後,李元真瞬間心平氣和的淡定了,而麵對不如自己的對手,姑且勉強稱之為對手,他一向表現的很是雍容,頗有風度。
“退去,我可當今日之事沒發生過,”李元真仰望洪流,一臉我們還是“朋友”的表情。
“你去那裏,所為何事?”唐玄也不急著動手,實在是缺乏動手的能力。眼前的李元真如山一樣,雖然壓不跨他的意誌和決心,卻有種不可戰勝的無助感,讓他很無力。
“自是有事,”李元真微笑,直到感應到唐玄丹田內的那如同火柴頭般隨時碎滅的唐花又緩緩旋轉起來,這才鬆了口氣微笑著解釋:“和你無關。”
我有事,你別攔著;我不會傷害你的,你蹦出來阻攔我幹嘛?
就在剛剛,李元真的神意與神力,消耗了相當於儲量的百分之一,彈指間便可恢複。站在強者的地位,卻和弱者解釋,他都快被自己的胸懷感動了。
“你有殺氣!”唐玄微笑,笑容慘烈,但卻淡定決絕,元氣緩慢的恢複著,沒有勇氣,沒有信心,但不乏決死的意誌。
李元真笑容漸冷,就這麽盯著唐玄。他已經解釋夠多了,其實就衝唐玄敢消耗他極為自珍的力量這一點,那麽眼前人絕對是罪該萬死。之所以這樣做,這樣說,隻因為對方還有用,僅此而已。至於伏明月在他印象中早已死去的同類,早就不在他思考範疇之內了。
“所以,我要攔你!你的殺氣太大,彌漫了大宇;你的殺心大起,蒼生塗炭,恐怕就算整個大世界的生命死絕了,都無法配得上您這股毫不掩飾的殺氣,”唐玄依舊在笑,似乎再說著一個與自己毫不相關的故事。
“那又如何?”李元真歪著頭。他很納悶,也很鬱悶!
唐玄這個異類可以殺,但現在不能殺,況且以彼此的生命層次,其他生命什麽大世界的死活,至於舍去永恒的生命,自由的靈魂,孤注一擲的與自己作對麽?
“我無力攔你。”唐玄歎息,回頭望著,似乎彩色的世界河流的背後,有所有值得留戀的事物,但他又快速的回頭,認真的看著李元真。
李元真連色稍緩,起碼眼前這個人,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但我還是想試試!”一半的元氣,唐玄排除了心中所有的留戀與愛,不舍與糾纏,誠意正心,手掌緩緩伸向自己的額頭。
李元真臉色一沉之後,腳步卻急速後退,彷佛唐玄起了了不得的變化一般。
隻見此時的唐玄,掌中驀然出現一把厚重的劍,它是落星,落星神劍。傳說中規則之物,隻有李元真知道,這他媽的根本就是事實而非傳說。
落星一出,時空洪流戛然而止,繞道而行,而他與李元真對峙這千百丈方圓,瞬間成了一片空空蕩蕩,灰塵不存的空地。劍之極處,在於域。這還是唐玄在躍遷為大上生之後,第一次動用落星,或許也隻有這樣的生命層次,才能夠勉強動用落星。
千丈房源內,瞬間出現了一層古怪而斑斕的地麵,五色交織,方方正正的地板磚就這麽在二人腳下延展,不多時鋪陳整個星空。
時空洪流四處飛過,如同泄洪般低聲嗚咽,而這裏,卻成了另一番肅殺而迷離的場景。
一滴冷汗從李元真額角慢慢滴落,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機。
路有千萬,唐玄擇一而不改,不惜自身,寧舍自我。
生命在任何時候,都該有良知,越是進化、躍遷,更應該讓這種見賢思齊的信念,放大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