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 枷鎖
!���ٶ每個人的身上都有無形的枷鎖。平凡的人衣食住行,而有所成的人身上綁定著功名利祿。更強的生命上,綁定著更強的枷鎖。
浮浮沉沉,芸芸眾生,彷佛一個個籠子裏的困獸,或茫然、或狂喜、或謙卑、或自傲,卻都逃不開枷鎖。
當認識到枷鎖存在的時候,生命往往想要掙脫,有的唯心的,沉浸在心自由則無掛礙的幻想中;有的唯物,總要打破些什麽,掙斷些什麽,認為這才是解脫。可籠子之外還有籠子,枷鎖之外還有枷鎖。它們彷佛魔咒一般,伴隨著生命的誕生,冷漠的瞧著生命繁衍的過程,似乎直到世界的盡頭。
它們永遠存在,它們強大無比卻又那麽的難以觸摸。
唐玄正在掙脫著元氣的枷鎖,而李元真麵對的卻是天地無形卻又時刻表明其存在的束縛。
唐玄多是淡然靜坐,而李元真卻在患得患失,舉棋不定,偶有瘋狂不顧一切的舉動,連帶著整個冥土星係都跟著震蕩不堪,宛如世界末日一般,星辰不斷崩潰,崩滅,消失不見,星係的結構也隨之扭曲變形,形成千百萬年的冥土,失去了無數冥土戰士的冥土,就在這陰陽轉換,天搖地動,忽明忽暗中,動蕩不堪。
正如陌離想象的那樣,李元真是無所不能的,神人亦是心想事成,既無處不在,又可輕易毀滅這片純陽大宇世界。可他能麽?就連走出這龜殼般形狀,蛋殼般厚薄的冥土大殿似乎都這麽艱難。而走出去的代價有多大?規則反饋又有多強烈?
會不會因此提前開啟大世界崩滅歸零序幕?
李元真不知道,不敢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的處境與陌離、盈衝想象中的截然不同,絕非淡然高臥,蔑視一切,而是空有一顆主宰大世界的心,卻力不從心,隻能小心翼翼的麵對自己的枷鎖。
神秘的,往往隻是想象中的神秘,強大的,總不是毫無顧忌的強大。這一點唐玄知道,李元真知道,之下恐怕就是陌離、盈衝以及星係帝王們的認識都非常有限。
他們隻能想象到自己之間的爭鬥需要“星空戰場”這種無數規則的規則來限製,卻不知道更強大的生命,都有自己難以公之於眾的苦衷。
星係大軍開拔,他是喜悅的;金甲等人的出發,也讓他振奮。
可如此漫長時間的等待,李元真沒有感受到聖人染血對天地根本的削弱,就連滄海之內模模糊糊的感應都日漸淡薄著。
多少年我命由天不由我?就連凡人都想我命由我不由天,何況是神?
當然,凡人不過是喊了一個充滿激情的口號,有生之年即便折騰出點名聲也實在有些蒼白。而對於他而言,這種對命運的掌控,是有能力去實現的,前提是“它”不再對“神”這種生命存在,施加歧視性製約。
天道、人道、大道朝天,路路通天。他可不是研究來研究去糾纏在理論上爭論不休的劣等生命態,更不是為了蠅頭小利就飛蛾撲火,唯利是圖的更低等的生命存在······追求到了極限,所求無非“自由”二字。
生命自由,從此不再有了生存時間,生存空間的限製;思想自由,所有生命體對其他生命體的任何思維方式都保持著敬畏和尊重;行為自由,大世界再無任何可以限製;規則自由,從此金木五行,各種能量,引力重力,極端環境都無法阻擋悠然往來的步伐······一切自有。
李元真稱不上惡人,他本就是神裔,也稱不上善人,其他生命存在在他眼中都是非必要的。
在自由之路上,他努力了許多年,對手似乎隻有一個:天地初始的那個靈引。而靈引的存在,似乎除了維持大千世界的平衡,都是在跟他作對的。
思想自由很簡單,大不了把這個世界弄得隻剩下自己,寂寞無所謂,低等生命才會感慨憂傷的無良情緒;生命自由才是難以保障的,更別提行為自由。連生命的存在都時刻感受著危機······李元真有時候甚至有極度自卑的情緒產生,竟會對冥土大殿之外的世界心生向往,對冥土大殿之外的生命心存羨慕。
殿外的世界,雖然因他的躁動而搖晃,但他並未覺得有何可自豪的,因為他控製不了。
李元真古拙的樣貌從冥土大殿的殿門處,展露於晨曦。昏蒙蒙的光下,臉上一片青色的蒼白。
他不記得這是第幾次站在殿門內,抬起一隻腳,像傻瓜一樣的充滿垂涎的望著殿外的世界,然後就這麽保持著,直到歎息一聲,退回殿內。
望著殿外虛幻而又真實的世界,李元真的腦袋裏有兩個強大的聲音正在如轟雷般激烈對抗:走出去;不行,會形神俱滅的。
怕什麽?你是誰?是神!是無所不能的神!
不行,其實我也很累,我也很脆弱,糾纏這麽多年,我早就累了,很累,很累······
渾身顫抖,腳尖開始緩緩下落,落點就在殿門外那一小片黑色的泥土上。
轟!整齊而又沉悶的震鳴聲,帶著大世界的不滿和咆哮,緩緩在冥土星係潮水般湧到這狹小的區域。
砰!殿門外空間,大地一起崩潰,成了一片回旋的,雜亂的,渾濁的,猙獰萬分的迷障世界,這個世界,就連李元真都止不住心跳加快,都心生退縮。
“又來了······”聲音悠長,充滿無奈,充滿對生的向往,對自由的渴望,對眼前看不清的世界的厭煩。
“我去!”李元真怒吼!
吼聲中,身軀膨脹,直接撐破大殿,可即便如此,他的眼前依舊是那樣混亂的世界,不過他的腳尖已經距離殿外很近,很近了,下一刻就可以踩到外麵,但下一秒是自由還是毀滅?
他的雙眼血紅,做出了與往常千百次的同樣舉動截然不同的結果,堅持、固執而又瘋狂的將落下的點,放在殿外。
自由的渴望終於戰勝了靈引圈禁他千百萬年來的壓抑和恐懼。任何生命,隻要做著重複的東西,總會有一次的結果偏離軌道,即便這概率再小。
冥土星係便在這世界連成一體的黑風暴中崩潰瓦解了,形成了一團彷佛亙古存在的黑色颶風,旋轉轟鳴於宇宙空間內。
颶風內,一雙巨大的血色瞳孔放射出萬丈紅芒,掃著著所及的一切,伴隨著波及大世界的吼聲。
······
世界本不複雜,因為大多數生命不懂而複雜。當然,有少部分生命會利用這種複雜。畢竟多數生命的模糊對於少數生命而言那是大好事,所以它們希望這個世界越複雜越好,如果不夠還可以添加。
孩子眼中的世界就很簡單。
“站住,”嗡嗡的宇宙語回蕩在空曠的大宇空間內,數艘赤金色閃爍著光輝的劍型戰艦,從主戰艦流中分離出來,攔在一個三百萬裏外,正在空空蕩蕩宇宙中隨意晃蕩的隕石之前。宇宙的空蕩與永恒的韻律,使得這不規則形狀的巨大隕石異常“紮眼”,更何況這裏剛剛還產生了不小的能量波動?
當然,這“站住”不是對隕石發出的,而唐思玄不耐煩的從石頭縫裏露出腦袋張望著,也說明了這隕石奇怪的運行軌跡不是天生的。
站住,在唐思玄的理解那便是一種挑釁,起碼是不禮貌的行為。我溜達我的,幹你何事?擋你道兒了還是咋地?
聲音冷冰冰的這麽橫,你以為你是“道眼”?是老爹都交代要小心避開的大宇緣起之地?
“何事?”唐思玄不耐的晃了晃小手,聲音清脆,標準的宇宙通用語。對於向她吼站住的對方,她已經給打上了“敵對”的標簽。
“這裏是耀金星係第二十九戰源星第三分隊,負責清理所有星際行軍通道,請快速離開!”三艘劍型金色戰艦,並未因對方是個孩子而有些什麽優待,直接開始例行公事。
“離開,去哪?”唐思玄慢慢站了起來,撓了撓頭,她倒是非常希望對方能給點關與去向的建議,反正不回家就行,還沒玩夠呢。
第二遍······
第三遍······
戰艦前端一陣金鐵交鳴的聲音,三艘戰艦一字排開,露出密密麻麻的炮管,炮口閃爍著冷光。而一聲令下之後,數十道蘊含著鋒銳法則的金光撲射而出,前方千米方圓空間內所有的東西,都將被切割成毫無意義的碎片。
“這是要打架啊!”唐思玄撇了撇嘴,無視三艘戰艦各個龐大的體型,每一個炮管的粗壯都淩駕於她們所乘的這塊隨手抓來的隕石的事實,笑了。隨後招呼道:“起來幹活了。”
隨即一馬當先,高舉著降魔杵衝向萬丈之外懸浮著的戰艦之一,緊接著從隕石上撲出來的還有一個叫可昕的小女孩,她高舉著布滿灰芒的小拳頭,一臉興奮,還有一隻體態誇張的肥雁,一身雪白的相思鳥,簡稱鳥神,還有張牙舞爪的鬼見愁。
唐可昕隨後衝出卻是速度最快,砰的一聲,小拳頭砸在對麵左側戰艦的炮口上,如同一隻螞蟻拚命的撕咬一座巨峰一般可笑。可結果絕不可笑:戰艦在顫抖中陡然一陣,成了一團巨大的灰色霧雨,就連裏麵有什麽玩意兒都還沒搞清楚,就這麽的給報銷了。
與此同時,兩外兩艘戰艦炮口噴射出金色的光柱,隕石被轟的一聲擊中成了碎片飄向遠處。
“二妹住手,”唐思玄大急,一邊用降魔杵將戰艦鑽出個窟窿並順勢鑽了進去,一邊製止著一臉呆滯還有點後悔的唐可昕。鬼見愁與肥雁、相思鳥等動物也圍著另外一艘開始猛烈的衝撞了起來。三個芝麻點大小的東西,竟然將看起來堅如磐石,造型強大的戰艦撞得點點凹陷,劇烈搖晃了起來。
“二妹快進來!”唐思玄驚喜大叫。唐可昕應聲而入這才發現,姐妹二人眼前是這樣一群類“劍”型的古怪生物。它們身體發光,眼睛有些過分的大,渾身繚繞著金色的鋒銳之氣。
“交出坐騎!姐姐我放你們一條生路。”唐思玄將降魔杵抗在肩膀上嗬嗬笑道。
······
砰砰砰!轟轟轟!
不多時,這片空間突兀的出現許多狼狽不堪的生物,然後像趕鴨子一般被唐思玄趕到了另外一艘戰艦前,而此時,鳥神、鬼見愁、穿雲箭已經進入到它的內部,完全的控製了局勢。
半晌之後,被唐思玄俘獲的坐騎搖晃著調轉方向,向耀金星係方向飛去,而另外一艘還在此地存在了好久,好久,直到新的戰艦流路過才有了繼續行動的能力,不過此時,被搶走的早已不見了影子。
唐思玄搖晃著大酒杯內金色的液體,愁眉苦臉一臉嫌棄。
“真難喝!”金色的液體灑在金色的地毯上,除了顏色鮮豔一些竟然沒有被浪費的感覺。而唐可昕正坐在遠處,盯著地毯上鋪展的星圖小手托著下巴仔細的研究著。
劈裏啪啦的操作聲,肥雁和鬼見愁正坐在那裏操作著這艘龐大的戰艦,而相思鳥站在旁邊嘰嘰的指導著······
前進,簡單;後退,不難;左搖,挺好;右晃,耶耶,剛好避開一個冒著火一看就不好惹的星球體。
一切事物到了止境,必然是極致的簡單,之所以複雜是因為本身的孱弱。這就是一隻鳥,一隻鬼,能這麽快掌控耀金戰艦的緣故,這比整天趴在無比暴露的隕石上,要舒服太多了······
“姐,我們真的去那,去搶,去拿東西啊?”唐可昕愁眉苦臉,在唐思玄的瞪視下反複修正著語音語調。
“聽說那裏遍地都是黃金,方位很好,借助永恒道眼之力,將星係中所有雜質抽離,最後成了一個金燦燦的世界,遍地黃金耶耶耶。”唐思玄興奮的手舞足蹈,倒沒有太過在意小妹妹自欺欺人的字眼兒問題。
“可那東西又不好吃?”唐可昕反抗了一句。
“對噢!”唐思玄陷入沉思中,東西不好吃已經是很大的不是了,不能吃簡直就是罪過······
“不過去看看也好,也許有好吃的呢?”唐思玄滿懷希望。以前是對這個世界所知有限,如今有了星圖和戰艦的幫助,既不用太辛苦,更有了方向,所以她這個領路人和命令發布者自然有了十足的動力和底氣。
“那就去看看?”唐可昕將星圖丟在一旁,眨了眨眼,心動了。
“去看看!”唐思玄斬釘截鐵,然後回頭語重心長的對二妹道:“你要好好研究星圖,小小年紀,要多學習,懂麽?”
“嗷!”唐可昕依言聽話的又埋頭於星星的世界裏。
姐妹對話,肥雁左顧右盼,鬼見愁耳朵來回晃動不住偷聽,以至於戰艦開的搖搖晃晃。
“好好幹活!”唐思玄大怒,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手下偷懶,尤其是兩隻動物。
嗖!
這艘耀金戰艦彎彎曲曲,沒有絲毫固定航向的飛逝而去,宛如千百萬金色洪流中調皮的一隻小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