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章 槍挑五嶽
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從精神上看,一種是大多數人,一種是少數人。
從公約與情感上來看,不管寫的多詳盡,規定的多具體,但若是事出有因,情節曲折,那麽讓大多數人心裏感覺到不舒服的事情,總是錯的。
直白點講,這叫順應民心。
“五洲公約”,算是人族有史以來最全麵的立法。全文包括總章,具體的法律條文以及附件中詳盡而全麵的案例解析。全文洋洋灑灑上十萬頁,數千萬字。
在這個時代,人們共通的追求便是安全感,而安全感一方麵來自於公約條文,一方麵來自基於公信部門對條文的執行與解釋。
而這一切存在的基礎便是立法從詳,執法從嚴,違約必查,兼顧人情。
可怕的是,一方麵侈談人情、人性,一邊又用浩瀚的文字進行對自身有利的辯護,維護著消極懶政,落後的教條,更可怕的是,從嚴、從緊成了對外宣講,意欲獲取共鳴的蒼白的文字與陳述。
大多數人對於公約並沒有一個完整的認識,又有幾個人會花費冗長的時間來閱讀這樣一部詳盡的法律典籍?所以這大多數人,對於一切的判斷隻基於兩個認定:舒服、不舒服。
“七百餘門派,多到數百人,少到數人,十餘萬人,隻要大多數保持一致,製衡並裹挾小數,就不存在什麽問題”,安雨軒在馬上,甩了甩頭,終於把這幾個月忙碌引發的後遺症用力的甩到腦後,隨後目視前方,怒視前方,烈馬奔騰,直直衝入風鈴峽穀。
安公子進步了,不再是少年熱血不識愁,而是在組織整個事件的過程中,一邊調動監洲府遍及天下的監察部門糾正著推動過程中的偏差,一方麵還對外部協調以及統國、政務院的反應保持著關注。
而現在,他更是用腦中關與“五洲公約”的認識,對玄道盟的相關製度進行了再次的印證,同時還有些許新的火花等待著回歸時候的實施。
不過這一切不重要了,五嶽山在即,全力以赴馳援唐玄,兄弟嗬,兄弟,你受苦了。
想到此,安公子一陣心酸和歉疚。隻是他不知道的是,讓唐玄受苦遭罪的卻並不是五嶽山的十二元辰宗,而是神秘而強悍的神居之地“道隱歸藏”。
“駕”,沉聲輕喝,迎著風雪,安公子江湖槍的槍杆不輕不重的抽在坐下白馬屁股蛋子上,霎那間,更是人如長風,馬如蛟龍。
風鈴峽穀還是那麽的美,黃葉伴隨著風雪,紛紛揚揚,曼撒一天的亮色與清香,但安雨軒與唐玄又不一樣,他對自然的風景似乎無感。
不管走到哪,想去哪,去到何處,在他眼中都是“路”或者“宿”,竟是分辨不出好壞、美醜,有些天生遲鈍。
他一心隻要其急如火,槍挑五嶽山,唐玄無恙,方能排解心中的急與火。
公冶山長等人卻在風鈴峽穀長久駐足,一邊遊目四顧,一邊點頭讚歎著大自然神奇、絕美、絕世的一麵。
然後似個老人家身形晃動,身軀瞬間便穿出到風鈴峽穀的穀口,又與安公子等騎兵保持著初始出發時候的距離,修為到了他們這樣的境界,雖然還無法任意掌控時、空,但短暫而粗淺的借用還是做的到的。
就憑這一點,他們在宇宙核心、沒落星球,便可橫行一世,當得起天縱絕豔的譽詞。畢竟這裏的人族太可憐,限製從內到外,從元氣到身體,到精神,全方位立體化的實在是太多了······
五天五夜,數次短暫的休息,趕到五嶽山前的時候,又是一個朝陽初升的日子,暖陽在冷冬放射著光熱,一行四騎,馬噴吐著白氣,律律嘶鳴著,人雙目通紅,躬身伏在馬背上,似乎生命的意義隻剩下了趕路。
再看安雨軒等人,渾身冰霜,頭發都凍成一縷縷的緊緊貼著頭皮,而幾個人頭頂白色霧氣一衝,一縷縷的發絲又有些活泛,隻是冷氣無處不在,雖有朝陽但依舊是滴水成冰,又被凍成了一縷縷的。
五嶽山下,安雨軒右手提著江湖大槍,左手帶住絲韁,雙腿放鬆,緩緩離開馬的肚腹,四聲雜亂的馬嘶,眾人向前方望去。
就在五嶽山山門處,一場激烈一場的廝殺、爭鬥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安雨軒以元氣溫熱雙手,狠狠搓了搓有些生鏽的眼睛,然後定睛看向百米之外的戰場。
“計行時,吳狂花,元海臣還有手拉著手的古春華、龍靈章,他們竟然在這裏”,安雨軒輕聲自語著。處在十二元辰宗大隊修者包圍圈中的正是這五個人,而安公子眼前,與戰圈之間,尚有一部分穿著監洲府工作人員服飾的人,三三兩兩的站著,正抻著脖子叫喊著,領頭的安公子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監洲府負責搞衛生的小頭目:石家父子······
就這樣一幫人,如今正堵著天下第一大宗的門口大打出手,讓一路醞釀著殺氣與熾烈的安雨軒差點笑出聲來。
啼笑皆非的安雨軒心裏同時暗暗奇怪,實在搞不清楚上到四十二歲的古春華,下到隻有十三歲的元海臣,怎麽就跑到監洲府,怎麽就對唐玄服服帖帖,驚為天人。而唐玄對他們幾個似乎也格外的親切,格外的好。
甚至在“五行”麵前,唐玄都沒有平時那麽沉默寡言,而是笑語歡聲,恍如沒有隔閡的多年朋友。可是深知唐玄出身,更深知其過往的安公子確信他們之間並非朋友。
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思了。而與此同時,五行已經頂不住了。
從古春華到元海臣,皆是武師級第三等武者,而率領五行部眾阻擊幾人的金放歌、火刑天以及水部眾新上任行首-水傷詩。
水傷詩可謂橫空出世,從出現在十二元辰宗並擔任五行部眾之一水部眾行首,成為一個號令數百人的中層幹部隻用了短短一周的時間。
之後,她大張旗鼓清退水部眾殘餘醜女,又在陳元遲的全力支持下從十二元辰宗以及滄州衛中挑選適合人選進行填充:年輕、貌美、身材好,如今的水部眾,徹底顛覆了誰水流螢在世的烏煙瘴氣,成了十二元辰宗全體男性幫眾眼中一道靚麗的風景。
當陳元遲目露磁光,與英氣勃勃的水傷詩同框的時候,不管是宗內高層還是宗內弟子都猛然發現,這個水傷詩,若說與陳元遲之間沒貓膩,那才叫怪了。
水傷詩,繼承了水流螢的身材,疑似傳承了某宗主英俊的外貌,年方十四歲,身材卻爆炸彷佛熟女,武道修為第四等人王,元氣功法清靈之水,性格剛烈······
盡管眾人背地裏裏議論紛紛,但即使陳元遲聽到了什麽風言風語,可是以往讓他雷霆震怒,喪失理智的事兒,如今卻隻是一笑置之。當他望著水傷詩的時候,眼中充滿了愛,彷佛看到了一個他夢寐中的世界,徐徐展開。,但卻駐足良久且裹足不前。
水傷詩對陳元遲很不恭敬,甚至經常表現出一種超越平常的不耐煩。而大家卻知道這個新上任行首人很好,對水部眾普通一員都很隨和,除了嚴格的訓練之外,隻有視同姐妹般的嗬護和照顧。
這很矛盾,而這矛盾在宗內大多數人看來,總是曖昧的,而堂堂宗主陳元遲對這種不恭敬的對待的容忍程度幾乎沒有下限,幾近於溺愛。
想想逝者水流螢,想想陳元遲的態度,這答案似乎也呼之欲出,雖如此,卻沒有人不識好歹的捅破這層窗紙,就連德高望重的楚君侯,金斷崖,對此事都諱莫如深,笑而不語。
如今,水傷詩指揮著數十名水部眾少女,正在對包圍圈的吳狂花做著最後的攻擊。
監洲府的五行,如今已經被十二元辰宗的五行,借著人數優勢成功分割成五個戰圈。而一旦他們被分割包圍,五行一體,輪轉互生激發出來的強大戰力便不存在了。
而戰力一旦不存在,幾人多數武道第三等孱弱不堪的修為劣勢便徹底暴露在圍攻的數百五行部眾麵前。
而情勢最危急的便是年齡最小元海臣,比較輕鬆,叱喝不斷的是已成先天的吳狂花。畢竟她在天梯那裏,曾經狂吃唐玄提供的膠珠,隻是輕鬆也不過是勉強自保,圍攏在她身邊的人數也是最多。數十名白衣水袖的水部眾,如走馬燈一般,攻擊如潮水般,一浪勝過一浪。
戰圈外,石昆蟲雙目瞪大,雙眉緊皺,拎著竹條紮成大掃帚的手因過度用力而青筋暴突。五行要敗了,這一點他看的很清楚。
“上,兄弟們,衝啊”,石昆蟲一聲招乎,石昆蟲立馬響應,小號的掃帚高高舉起。
跟在石昆蟲身前左右的監洲府工作人員人數大約百餘名,聽到他的招乎,眾人雖然緊張,但反應卻是有快有慢,大多數很慢。然後便淩亂的叫喊著,稀稀拉拉的延著上山石階,呈不規則狀舉著手裏雜亂無章的家夥衝了上去。
監洲府的這些人,無論從戰鬥經驗還是戰鬥素質,與一大洲,一大宗,除武道,無其他宗門的十二元辰宗相比,差的太多了。
“止步”,春恨秋,夏冷冬,邢無意,邢無名,四大邢徒帶著數十名刑部眾從兩旁,繞過戰圈,在石昆蟲等人鑄成了一道森冷的防線。
石家父子掃帚高舉,對視之下,皆是渾身一震。
殺氣騰騰,統一著裝的刑部眾以及春夏雙邢四人身上湧起的滔天灰黑殺氣、元氣,讓他們有種窒息感和畏懼感。而他們躊躇駐足,無疑使本就氣勢衰弱的攻勢又受重挫。
父子對視,互相鼓勵著,一種:你不出手就是孬種,就不是我爹/兒子,不是男人的意思強勢對衝,流動。
石昆蟲,石鯤鵬一聲大吼,終於衝了上去,衝向十步外虎視眈眈的刑部眾。雙目通紅,似乎隻是為了證明自己是個男人,一定要為說出的話,做過的事兒負責一般,再不猶豫。
“殺,殺,殺······”,進入五嶽山,刑部眾有著清理一切內部、外部阻礙幫派發展因素的權力,刑部眾整齊大吼,喊殺聲,蘊含著澎湃的元氣,伴隨著雪亮舉起的長刀,以及一道道冰冷無情的目光,狠狠的落在石昆蟲等人身上,可是他們還在繼續向前衝。
就連安雨軒對這種自殺式的攻擊都非常的不看好。
“住手”,一聲長嘯,江湖槍狠狠摜出。如銀龍經天一般的江湖槍尖嘯著戳在元辰宗的山門門楣之上,一聲爆響,碎石紛落如雨,同時,威武雄壯的牌坊以著槍點為中心,出現大片龜裂,整座牌坊從最先碎裂的“十二元辰宗”數個石刻金字開始,搖搖欲墜。
雙腳點蹬,安公子高高躍起,直直越過了牌坊,順勢抓過槍頭,狠狠一拽,將穿破厚重牌坊的長槍抽出,隨後腳尖再次點在了本就變得破爛不堪的牌坊上,身軀斜斜落在戰圈之內,大槍一展,橫掃千軍,投入戰鬥。
緊隨其後的雪東齊,白子扇以及豆香春,也各自擎著兵刃衝上,他們不為別的,也不是為了唐玄,隻是因為安公子,是他們敬愛而又行事離譜的大哥。。
冬日暖陽,人喊馬嘶,清冷的晨冬,四周蒼山古道,孤寂清冷的景色,如今卻隻剩下安公子大槍往來呼嘯的勁風聲,以及這一道身在敵群,縱橫捭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