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族唐玄(二)
ɱ�西海邑擎洲府前,戰台正在被快速清理著。
曲未終,還需要戰。
目標?缺失!時間?損失!生命?可能會消耗掉!
靜坐不動的唐玄,胸膛熱氣翻滾,一股熱血幾乎要衝喉而出。
圍欄,再次在高高的戰台周圍,亮出彩色;戰台表麵,殘破不堪的西海岩磚被清理、替換著。
當戰台煥然一新的時候,唐玄再也壓抑不住胸中的火,腳尖輕點地麵,修長的身軀筆直拔起,斜斜的衝到站台之上。
發絲的飄舞尚未告一段落,唐玄便重重的落在戰台之上,拱手抱拳。
“生為人族,我很抱歉”!
無論西海陣營還是倉洲陣營,兩方高手皆是一片震驚,一片沉默,誰也搞不清楚這個五洲年輕的監洲,天下年齡最小的九鼎之士這個時候跳到戰台之上所為何事?
陳元遲的內心驀然收緊,怕什麽,來什麽!而宮南起也從緊閉雙目,沉醉在內心世界的世外高人的狀態下驚醒,將一雙略帶陰贄,偶有赤紅色光芒閃過的雙眸,凝住戰台之上的唐玄身上。
在薑如的示意下,整裝待戰的薑九姑緩緩坐下身子;在陳元遲緊張的命令下,火刑天也暫時安穩了下來。
沉默中,聽著。
唐玄內心急火狂燃,他望著台下一張張熟悉的、陌生的、英俊的、怪異的臉,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那陌生的臉孔中,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壞人;哪些是朋友,哪些是人族。
茫然望了半晌,台下也沉默,萬眾矚目的看了半晌。
沒有人說話,甚至伴隨著唐玄的沉默,戰台四周更加的安靜,隻有狂風呼嘯。以唐玄今時今日之身分、地位,自然不會有人無故輕易挑釁,而耐心、堅持,從來都是修者必備的品質。
“孔爺爺曾經說過一句話: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自嘲的笑了笑,唐玄慢慢開口。飽含著玄玄氣的聲音,傳遍廣場、擎洲府、西海兵營。
“開啟天幕”,樂笑星低聲吩咐了一句,薑成領命。瞬間,曾經因北擎邑蟲災而開啟的天幕,再次橫亙在五洲天上。樂笑星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做,事後也隻是歸咎於即時的靈感。
可就是這個靈感與擎洲特權,使得五洲徹底步入到末日時代,同樣也是希望開啟時代。
能夠承認危機並積極應對,本就是人族諸多優勢之一,如今在西海邑,更是被西劍樂笑星發揮的淋漓盡致。
唐玄說話速度很慢,慢到好半天才會吐出一字半句,但每一個字,都很清晰、穩定。似乎話說出來了,心火便跟隨著一點點的宣泄,從而使得他翻騰的內府達到某種微妙的平衡。
“我們在公古時代,嫉妒、猜忌、爭鬥、掠奪、殘害、殺戮、機謀、破壞······多少文明與建築因戰火而毀於一旦?多少走在人族前頭的精英沒有被自己累死,卻倒在了同類的猜忌、陰謀、暗殺、殘害之下?竊鉤者,即便是偶爾之過,也倒下了;竊國者,即便是愚魯駑鈍之輩,也受萬人朝賀”!
“就在時間的延續中,一次次的建設,一次次的摧毀,曾經的某個神聖之地,更是在戰火中,連磚石瓦礫都被殘忍砸碎、丟棄。暴虐中,我們無法自拔,毀滅中,我們樂此不疲”。
“那個時候,我們有足夠的時間仰望星空,找尋生路;那個時候,這個星球多麽的美麗,生機無限”。
“那個時候,自然還沒有對我們露出最猙獰的微笑,更沒有進行最狂爆的摧滅”。
······
“超級內耗的年代!家和萬事興?整天說著城市、國、星球是家,又整天恬不知恥的為了資源的爭奪不顧一切,無所不用其極”。
“有小家,沒大家;有利益,但人性缺失;有自己,沒別人。到頭來,有限的時間幹著無聊的事,到頭來,極端天氣來了;引力潮汐來了;地震來了;洋暴來了;火山來了;寒冰封鎖,來了”。
“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足夠的人才應對一切,但我們公古時代,幹了些什麽”?
“一將功成萬骨枯!踩著萬千屍骨,聽著無數慘嚎,手握江山,坐擁天下。我們仰天狂嘯,似乎,勝利了”。
“無數人仰望:瞧,那是成功者!那是,英雄!!於是爭相效仿。從此盡迷失,人族徹底失去了正確的方向”。
“踐踏別人是快樂?掠奪別人是幸福?搞了些地洞,就自以為無論天崩地裂都安然無恙?嗬嗬,哈哈哈哈哈!我們自以為做的足夠的一切,在極端天氣的撫摸下,人族十不存一,陸地幾乎喪盡。怎麽活下來的?難道大家都不知道麽”?
“我們拚命的保護自己,直到嬌貴的人族,失去了在自然麵前,自主進化的能力”。
“告別公古,來到紀元。人族也進入到了一個大一統的求生時代”。
“生存麵前,侈談發展,我們要做的是,活著”。
“難道再次麵對自然的風暴的時候,還等待著紫霞?葫蘆?藍光?來救世,救命?它們是誰?它們在哪?它們心情可好”?
說到此,唐玄再次仰天狂笑,眼角崩裂,聲音由高亢變得有些嘶啞。
“這是一個無需爭奪,也能苟延的年代;更是一個同心同德,謀求生路的年代;更是一個英雄輩出的年代”。
“把自私的本性收一收吧:有多少玄妙神奇的傳承因為所謂的觀念、保守、門戶區分而斷絕?裝逼的同時,又把人族的後路,一斷再斷!把貪婪的本性收一收吧:隻要努力,便會有生存資源,隻要充滿希望,人族一定會在大宇之上,打出屬於自己的一片永恒;
把懦弱依賴的本性收一收吧:救世主的傳說存在,但並不一定會發生在人族身上。人族,當自強!把利益至上,玩弄概念的心性收一收吧:現在不是創造概念,玩弄糟粕,惑人耳目,便能獲得先機與巨大利益的時代;把搔首弄姿,娛樂至死的心態收一收吧:務實,才是生存第一要務”······
“你們知道大宇之上是片什麽樣的世界?那裏的生靈霞升、雷舉;踏地、飛天”。
再次沉默,關於蟲劫,關於大宇之上,唐玄不想多講。而如何解決五色蟲劫的問題,卻在唐玄內心深處生了根。畢竟當初跟隨陌離,脫離星球之後那種萬箭穿心的痛苦,至今記憶猶新。
半晌之後,唐玄再次開口:
“我們曾經默許競爭;我們曾經信奉物競天擇;我們曾經因權謀而炫目;我們曾經在這片星辰大海中迷失方向”。
“錯了,錯的不是手段,而是在茫然中搞錯了對象與對手!!!這些,更是找不到方向的借口。今後,難道還要如公古一般,繼續沉淪下去”。
“衝出這片籠壁之地,那麽競爭,是與人族之外的生靈的競爭;物競天擇,我們直麵自然,直麵現狀,整合一切資源,不再逃比;我們有目標,我們有秩序,我們有這麽多奮鬥在星空之下,大地之上,依然充滿鬥誌的修者······生而為人,當自傲”。
“我為監洲,現以監洲身分發布監洲令: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過去,不容易;今天,不容易;將來,更不容易!唉”!
唐玄歎息著,黑白發絲飄揚,頭卻高昂,胸膛挺起,這是與歎息絕不相容的姿態。
“爸爸,爸······爸,吵,吵······媽媽?媽媽”!唐可昕似乎被唐玄吵醒了,而情緒有些高亢的唐玄,背包上的玄玄氣不覺間稀薄了一些。
唐可昕張開的小手,展示的方向卻是倉洲陣營,而倉洲陣營中,所有人都變得虛化起來,隻有一個隱現紅芒的身形最為清晰,他,正是人群中高踞而坐的宮南起。
“你是何人”?唐玄雙眸閃過一絲寒光。如此多的人聚集一堂,隻有這老小子讓他內心中隱隱感覺到不舒服。
“倉洲,宮南起,見過監洲”,宮南起並未站起,就這麽坐著,淡淡答話。
“媽媽,媽媽”······唐可昕掙紮著,但那個方向隻有宮南起,卻沒有蕭紅顏。
“蕭紅顏”?唐玄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衣袂狂舞,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是”,宮南起滿不在乎的笑了笑。
有些事情,無需宣揚,但事已臨頭,以他道隱歸藏世間行走,堂堂大赤天地行令的身分,自然也無需無膽否認。
他隻是好奇的瞟了一眼兀自小手亂抓的小嬰兒,到底還是沒琢磨明白,這小家夥是怎麽發現,蕭紅顏與他有關的。
所有被綁的人物,中轉站都在倉洲。而作為倉洲的太上皇,宮南起對於暮光法牒勢必親力親為,與每一個被綁的人,都有過短暫的接觸。
“交人”!唐玄漸漸放鬆下來,雙目卻是冷光大盛。一股無與倫比的威嚴與壓迫傾斜而下,宛如無形激流。
“薑劍眉”?
“溫笑”?
“是”,宮南起繼續笑著,臉色陰冷,很不好看。不管是誰,這種見不得光的事兒被捅出來,神色都不會太好看。
“交人”!劍鳴陣陣,樂笑星、薑如、溫豔陽、曲流觴,一聲大喝,兵刃出鞘,同時,西海陣營連通薑成率領下的西海衛,腳步錯落,形成一個大包圍圈,將倉洲數十人圍在當中。
“不交,又如何”?宮南起緩緩起身,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一種詭異而強大的能量波動。似乎與元氣不同,但又似乎是元氣。
“監洲令:殘害人族者,殺”!樂笑星冷聲大笑,古劍長鳴緩緩舉了起來。
“監洲令:殘害人族者,殺”!西海陣營,西海衛士,整齊大喝,聲震四野。
“那便戰一場”?宮南起斜瞥包圍圈,掌中出現一隻火紅的信炮。
“諸位,還請退一退,這裏,交給我吧”,唐玄驀然開口,神色不見半點憤怒,但聲音卻是冷逾寒冰。
人到怒極,反而不會怒了,隻有無盡的殺意彌漫。
如今五洲,竟還有人行公古時代綁架之事,簡直是五洲的墮落,人族的退化,無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