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春暖花開
又是一年春暖,花開,不知不覺已是3021年的春季。
羅夫朦朧,遺世已有降近一年的時間,這期間,無數人在山前徘徊,龍呈均、周正、司馬陵、陳元遲、楚君侯、裴先知甚至公三、房六等等都曾出現在曾經的山門前,卻無法進入,隻能是徘徊過後,唏噓離去。
溫豔陽來了,胳膊上挽著曲流觴,帶著倆傻兒子還有一個寶貴閨女,滿載希望而來,失望而歸。沒有人知道唐玄是死是活,但是卻都清楚,如今的羅夫被那個猛人占據了,而且是個女人,或者說是個類女性的神奇動物。
孔仙仙終於公開露麵了,一邊辛苦的帶著兩個不省心的孩子,一邊協助孔希言處理聖門日常事宜,無非就是一些宣導聖言,傳道授業之類的事情。唐玄離去,唐可昕越發沉默,隻有在與唐思玄一對一的時候,才會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
一歲多了,懂事的讓人心疼。而大上幾個月的思玄小活佛依舊難以搞清楚她與唐可昕之間的關係,總之把她當成了自己最親的人。而唐可昕一旦升起起來,渾身滿步灰光,宛如一個受驚的小老虎一般也著實讓她害怕······趨利避害本是天性,而這種天性在孩子身上表現的就更加純真,讓人忍不住發笑。
孔仙仙沒有離開羅夫,山下起茅屋而居,等不到唐玄,她便會一直等下去,直到地老天荒。當然這是決定,也是心事兒。隻有孔希言從孫女的目光以及淡淡的微笑中能夠看出這種無聲的鑒定。
雖無聲,卻勝似千言萬語,更勝過“義無反顧!”
溫笑如今也忙碌起來,與曲流觴一起重建北擎邑,同時負責新吸收進來的北擎衛的訓練工作。五洲不平,魔族依舊在,誰也不知道下一場戰爭會什麽時候發生,吃過一次大虧的人族開始未雨綢繆,在有限的資源裏麵,抽出相當的一部分支援四極、支援修者、支援玄道盟。
人魔之戰,有著高熱電網這種犀利器材的輔助,西海邑人員折損本就極少,再加上樂笑星、薑如、薑成等人操持有道,所以西海衛、西海邑的諸般事項到沒有什麽讓薑劍眉操心的了。隻是這個如美女蛇一般光滑、嫵媚的姑娘,如今卻更加沉默,一天到有大半時間站在西海邑的城牆上,望著茫茫內海,日升日落。
壞人未必枉死,好人也許長命,諸行無常,似乎隻有時間永恒。整個五洲如今看起來很平靜,很平靜。唯一一件重大的事情便是南極洋洲四千萬島民集體北遷,曆時四個月的時間,大洋之上,島嶼之間,徹底沒了人氣。換言之,如今的人族已經在為最後的撤退做著準備。
若說五洲最熱鬧的地方,既不是中洲首府霧城,也不是美麗寧靜的彩雲之南,反而是首望山上的監洲府。
安雨軒天天忙的忘記吃飯,忘記睡覺,如今這裏不光是五洲監洲的統帥機構,更是玄道盟的總部,同時也是散人聯盟柳笑生等人的聚集地,同時還是倉洲與濟洲工程的大本營,日日人聲鼎沸,夜夜機器轟鳴。
好在如今四座公子樓拔地而起,安雨軒的幾個把兄弟如今也有了事情做,分擔了安公子的一部分工作,也是忙的不可開交,但誰都毫無怨言。
而監洲府這段時間值得人矚目的大事便是掃地的石昆蟲、石鯤鵬父子,被中洲四大武聖之公冶山長、房天敵分別收了徒弟,而他二人更是長期駐紮於此,以至於監洲府隱隱有天下修者武道領袖的風姿。當然,這也與玄道盟的日漸強大有關。
五洲欣欣向榮,工程順利推進,龍笑梅又在地上、地下的協調著,而張平機與狄青龍更是一頭鑽入大洋之底的基地,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忙裏偷閑,很多人便將目光投向博羅方位,遙隔千山萬水,關注著已成禁地的羅夫山。
誰也不會忘記,那個默默無聞,出世便璀璨耀世的年輕人,九鼎之士,五洲監洲-唐玄。
有些時候,存在並不一定會讓人牢記,隻有失去、逝去的時候,機緣巧合之下,所有人才會默默的對這個人,這件事做一次全麵而深刻的正麵反省。
“他,還活著麽?”安公子依靠高樓,舉杯對月。
“機緣天定,我他媽的討厭這種說法,但卻不得不屈服!他一定活著!”莊廣陵撫摸著逍遙琴光滑古拙的表麵,爆了句粗口。逍遙是什麽?是無拘束,無掛礙,不相信!如今卻漸漸在命運無形的枷鎖中沉淪。他一既定,整個人不住搖晃,昏昏欲睡,而一隻朦朧的彩蝶,便會在此時出現在他的頭頂,翩翩起舞。
“他,一定活著!”龍呈均、陳元禮、牧野凋零、陳元遲、楚君侯、火炎焱、宋擎蒼、王崇光、周正等五洲精英濟濟一堂,不可避免的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歎息。他為五洲付出很多,卻什麽都沒有講,什麽都沒要,卻綜在關鍵時候出現,於輕描淡寫處力挽狂瀾。而事後也不會講什麽,隻是默默離開,一如他平凡的出現。
而如今他隻掛著個監洲的頭銜,人卻生死不知,五洲欠他的?不!人族當以你為榮!
“活著!”孔仙仙確定,因為那個強大而自信的女人;“活著!”薑劍眉眯眼望海,心中充滿純粹的期望,她不敢去羅夫,隻能在這熟悉的地方,做著最虔誠的祈禱。這對於一個堅守武道,堅韌不屈的她來說,已經是無比脆弱的改變了;“活著!”死守在羅夫山前的五行,困了睡,渴了喝,餓了吃,清醒的時候,便是望著朦朦朧朧如同幻影的羅夫山,期待下一秒奇跡的出現。
“活著!”霧城儒門的孔希言;鎮江的唐君生、於鳳清;北擎邑的陳麗萍、莫烽;監洲府的孫燕;彌陀寺的圓覺;龍虎山的張道燃;十二元辰宗與楚君侯盤桓切磋的裴先知等等這些與唐玄有過交集的人,有時有刻都會在心底發出最真摯、純粹的期望。
這樣的人死了,這樣淡淡的、從容的、對一切又無所畏懼的人死了,人族還會有希望麽?天理還會有公道麽?
希望唐玄就這麽掛掉的人不多,但總還有,例如水城市的介子危的分身,還有那不能說明白的一家人。總之,新歡舊愛,既然舊了,舊的,自然在新歡麵前,便是罪該萬死,不過還好,這樣的人不多。
人生如泡影,幾度夕陽紅!
山外的人雖然思念,雖然希望,但到頭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也會減少頻率,淺化深度,最後化無。伴隨著忙碌與疲憊,許多人活得已經想不起任何事或者說故意強迫自己淡忘許多事。尤其是很苦,很苦的思念。
山內,唐玄頭頂的那朵金屬花,如今表皮融化、起泡,慘不忍睹的樣子,而融化部分卻並未脫離遠來的組織,已經在原處隻是換了個存在的形態。
光芒盡斂,隻是一朵破敗的花。
而唐玄的百會穴與距離三寸的金屬花之間,如今卻有著一絲聯係,一絲灰蒙蒙的聯係,一頭在唐玄的頭頂,一頭在金屬花的花心,若仔細看,星光點點、銀河浩蕩、宇宙歲月似乎都可以在這細細的遊絲之中看到,讓人一望之下,便即淪陷。這種恐怖的誘惑力,便是神族的伏明月都無法長久凝視,略望一下,便將頭偏開。
唐玄的昏迷是不可避免的,也是李元真一手造成的。
唐玄這個人族與伏明月這個神族之間選擇,他毫不猶豫的選擇控製唐玄,有條件的相信伏明月。
給了唐玄成熟且威力無比強大的唐花,一力促成,又絕不給他抵禦唐花的本事,所以唐玄出了道隱歸藏不久即會昏迷不醒,而唐花不斷蠶食其生命力更是讓他奄奄一息,就連正常的思考都成了難題,這種情況是李元真喜聞樂見的。而在伏明月的體內種下“縛心血符”,更是不擔心她會有什麽反叛舉動,這也是自由的代價。
不用花費什麽力氣,外麵的局麵卻在李元真一手掌控之中,這也算是有限條件下做到的極致了,畢竟他自己還出不來。
山內,山外無人察覺,茅屋、耆老閣、花滿樓三間房中間下方的山坡處的至聖元胎,如今已是裂紋滿布。
羅夫山外,穿雲箭嘎嘎鳴叫,每日功課便是不顧一切的往山裏衝。而天際處白影閃過,相思鳥清脆的鳴叫著,及如閃電般的飛馳來去,像是在給肥雁加油助威。隻是這叫聲非常淒涼,宛如失群的孤雁,無家可歸的小獸。
唐有德抱著唐思玄、唐可昕,望著眼前努力拚搏中的穿雲箭,望著頭破血流但一往無前的揮舞著翅膀,卷起勁風呼嘯的肥雁,很想對它說一句:算了吧,等等吧,你這樣是沒用的。但卻又不敢開口。
開始後,穿雲箭鼓動的熱鬧激烈的場景,往往會吸引附近鎮上的村民前來圍觀,而這種圍觀往往給肥雁以莫大的勇氣。隻是這種情形一旦持續下去,圍觀者如今聊聊,它在眾人眼中已經不是勇敢了,而是傻。
傻,懂不懂?明知不可為,非要每日把自己搞得鼻青臉腫,遍體鱗傷,不是傻是啥?真是隻傻鳥!
從清晨努力到夕陽西下,穿雲箭伏地喘息,奄奄一息。隨後被唐有德拎起,此情此景,見慣不怪,明日又是一隻生龍活虎的傻鳥,沒啥可擔心的。手上的兩個小祖宗嚷嚷著餓,還是回去先,仙仙應該把飯做好了吧?
想到溫良賢淑的孔仙仙,唐有德便微笑、欣慰,而一旦想到苦師兄唐玄,他便忍不住心底湧上來的淚。
“胖叔叔,你又哭了!”唐思玄撇撇嘴。
“就是,我就不哭,雖然我想爸爸了!”唐可昕擺弄著手指,隨後毫不猶豫的放在嘴裏開始吮吸,咕噥著,作出一副堅強勇敢的樣子。
“是,是,胖叔叔不乖了,胖叔叔錯了······”背著斜陽,望著倒影,他們緩緩離去,而三裏外的小鎮邊緣處,一處普通的民宅,青堂瓦舍,外有籬笆牆內,傳來叮叮當當的響聲,走近更有飯菜的香氣襲人。
天倫,少了個人,還樂麽?
迎接出門的孔仙仙,眼中失望神色一閃而逝,笑著迎了上去。有些東西,一旦下定決心,未必要表現的多狂暴,而這種淡而又淡但卻韌性十足的堅持更加的珍貴,曆久彌新,永不言悔。
山裏的人嗬,似乎也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