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欲渡無門
管道的滑動靜止,慢慢的,周邊潔白而瑩潤的光,向上回縮,眨眼間,唐玄幾人便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充滿魔幻現實主義風格的建築內。
無數能量長明燈如星光般點綴白色的棚頂,發出比白色更柔和而明亮的光;數不清的各種儀器,數不清的按鈕環繞四周,緊靠四壁,閃爍著紅藍綠的光斑;地麵整潔,白色。雙足踏上去,柔軟而富有彈性。
建築呈圓形,設備工作台呈環形,一圈一圈的向四下擴大,延展,足有數十圈之多。
潔白而底色,而唐玄等人正處在所有環形的中心處。
這裏地麵有一個紅點,紅點外麵畫了一道直徑五米左右的圈,而穿雲箭馱著鬼見愁正站在那個碩大的紅點上,呆頭呆腦的四下望著。
“機械工程負責人郭頌連同僚屬”
“電氣工程負責人苟富貴連同僚屬”
“基礎建設負責人蕭少陽連同僚屬”
“能量監控及安全損控負責人劉長安連同僚屬”
“總控製室負責人安躍進連同僚屬”
“總聯絡官龍笑梅”
“未來與發展院總工程師狄青龍”
“未來與發展院院首,計劃總負責人張平機”
······“見過監洲”。
群起應和:“見過監洲”。
每一句話的落地,就是數百人站起,眨眼間,這裏的空間成了廣闊而又擁擠,顯得矛盾而又熱血。
唐玄想要笑,唐玄想要哭,唐玄想要表達一下自己內心的情感,卻發現,根本就不知道該表達什麽。
這個榮譽稱號來的太突然,龍呈均及五洲統國或者會想,理所應該。別管基於什麽樣的考慮,終結蟲災總不會是假的吧?幾千年來,有誰做到過?五洲濟總不會出錯吧?
更何況對於龍統國而言,還有那2噸黃金?劃拉一下五洲家底,能不能湊出唐玄隨手拋出的如此數輛的黃金?沒有黃金,一些精密配件,能量轉換的道具如何製造?
如此大功,如此大用,當下重本以捆綁之。
就連夜摩婉婷也沒有多加猶豫,做出了加入五洲序列的第2個重大決策。原因是對大魔國無害,反而有利。
可反過來,當唐玄麵對這些目光的時候,明顯的沒有做好充分的心裏準備。當他正在思考做與不做的時候,便要去麵對蕭紅顏失蹤的這個事實。
當他一點點的回想起:哦,成了監洲了?的時候,已經開始踏上征程。
洋底,海溝,另外一片世界,很難,但義無反顧。
所有末日星球計劃的核心團隊皆聚集於此,萬餘人默默注視著眼前這個年輕的監洲。目光中,各種情緒抒發,但當無數目光接觸到唐玄胸前那個九個小鼎,燦燦生光的藍底盾形五洲濟的時候,複雜的情緒便成了崇敬。
誰都知道,元士的鼎,想要獲得,雖然枯燥,雖然需要堅持,但衛士的鼎,都是拿命換來的。
這玩意兒輕飄飄的不值幾兩五洲幣,可卻重於泰山。
所有人都幾乎忽略了監洲的年輕、英俊、滄桑寧靜的眼神以及黑白搖曳的發絲,甚至忽略了他本身,眼中、心中隻有一個事實:九鼎之士!
蔡姚也被這場麵搞的一時呆楞住了。在家鄉雷隱,這樣的場麵算不得大場麵,更比不上家鄉的熱鬧、熾烈、熱血。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一種感動她敏感的女性神經的情感在流淌。
就在這時,唐玄倒下,極致的痛,從他每一個毛孔裏噴薄而出。
痛,從無形變成了有形,每個毛孔都承載不住,隻能向外噴發。這種痛,無需形容,因為千刀萬剮都無法描述其中萬一。
五色唐花在其丹田內發出朦朧的光,若非有它,光這一下突如其來的痛的爆發,唐玄便要死去。
“怎麽了”?龍笑梅一身白色連體工作服,看到此情,趕忙跑了過來,蹲在滿眼是淚,手忙腳亂的照顧著唐玄的蔡姚身邊焦急問道。
“我,我也不知道”,蔡姚抬眼望著龍笑梅,對視之下,龍笑梅才發現她的目光全是惶恐與無助。
“醫務後勤組上前,快叫道慈前輩”,龍笑梅猛然站起大聲道。
隨著她的聲音,從腳落裏迅速跑出一支隊伍,抬著擔架,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白須、白眉,鶴發童顏,也穿著白色連體工作服的老者。
“各就各位,各行其是”,狄青龍擺擺手,聲音傳遍數萬平的擁擠空間,隨後,他與張平機一起快步來到唐玄身前。
“身體正常,隻是,唉,還是先到醫務室再說吧”,張道慈擰著眉,仔細檢查唐玄的身體情況,片刻之後歎道。
一行人匆匆而去,消失在四壁無數門戶中的一道之內。隻留下無數道好奇而矜持的目光,不時的探望著。
歡迎監洲的儀式,就此結束。
……
…… ……
唐玄再次醒來,隻覺得那種讓人沉醉的極致的痛,恍如一夢。
“我正給你安排後續事宜,你竟暈了過去,還是適應不了那個角色”?安雨軒拉著唐玄的手,微笑著望著他。聲音很低,目光很柔和。
“可能吧”,唐玄一笑,在龍笑梅詫異注視下,趕忙將手從安公子的手裏抽了出來。
“監洲的病情,其實不是病,更像是一種,一種突如其來,冥冥之中的牽扯,造成自身的失控,具體我也說不好,沒接觸過。總之,身體沒問題”,張道慈站在一旁,表情嚴肅的說道。
唐玄坐直身子,並沒有覺得身體有任何不適,他微笑抱拳道:“見過張老,狄兄,笑梅,以及道慈前輩,多謝道慈前輩”。
張道慈擺了擺手笑道:“沒做什麽,當不得監洲謝,多休息,有事叫老朽”。說完,張道慈轉身離去。
房間不大,既然唐玄無事,他也沒必要留在此地,畢竟還有不少醫病患者等著他去處理。
“真沒事兒”?安雨軒頗不放心的問道。
“真的”,唐玄道。
“關於潛入海底,找尋深藍帝國的事情,能不能再仔細考慮一下”?龍笑梅忽道。
“為何”?唐玄一愣。來此之前,安雨軒可是拍著胸脯說沒問題。
狄青龍與龍笑梅對視一眼,接過話頭道:“監洲,這裏卻是地處洋底,但您口中的深藍帝國,史不可考,連傳說都甚少流傳。以目前的設備和能力,單人脫離能量圈的防護,深入洋底,最多持續十五分鍾必須返回。十五分鍾,能不能從綿長近1.8萬公裏的中元結構海溝找尋到那個帝國入口?太難了,簡直是不可達到”。
張平機將一杯溫水遞給唐玄道:“青龍說的沒錯,對於大洋來說,我們的力量實在太過渺小,渺小到不值一提。我覺得應該從消息的源頭入手,查查那個人的來曆,究竟為何說出那番話,說那番話的目的何在以及他是怎麽知道的,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唐玄揭過水杯輕聲道:“各位無需客氣,叫我唐玄即可。監洲雖然不是一個笑話,但我若成了監洲,可能就成了一個笑話”。
安雨軒趕忙道:“實至名歸,誰他麽的不服,我安雨軒第一個不答應······呃,你說對不,笑梅”?
龍笑梅在他胳膊上捏了一把,然後沒去理齜牙咧嘴的安公子,而是對唐玄道:“唐兄,我還是覺得張老和青龍的話有道理,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唐玄皺眉,手捧著水杯沉思著:“那個人?突兀而來,突兀消失,從前也未見過。若是調查,談何容易?可時間有限,若是對方說的是真的,那麽中原結構海溝,深藍帝國,無疑是不動的,更容易入手。雖然條件可能惡劣點”。
有些時候,人當麵臨選擇的時候,更傾向於能抓住的東西,而回避思維的困惑。即使能抓住的東西,可能並沒有那麽好抓。
想到此,唐玄目光遊移著望向每個人,張平機目露關切,狄青龍一臉唏噓,龍笑梅雙目擔憂之色,安雨軒一臉的兩肋插刀,唐玄心中一暖,隨後道:“我還是決定試試。若不可行,便隻能按照張老的建議來做”。
龍笑梅、安雨軒對視一下,同時暗暗歎了口氣。
有些人,他可以很隨和,也可以很落寞。但他一定有自己的堅持,有自己的堅毅。從這些人口中說出來的想法,很難被改變。
能夠走到今天,在場之內的人除了安雨軒,都是那種不會隨意勉強別人的人。無數歲月走過,學會了小心,也學會了尊重。更何況眼前是一個他們不得不,一定要尊重的人。
九鼎之士,無論走到哪裏,都帶著人族希望的光環。
“那你先休息幾天”,龍笑梅笑了笑輕聲道。
“這就出發吧”,唐玄望著她那雙清徹、美麗的眼睛,從目光中傳遞著自己的想法。他,一刻也等不及了。
“身體沒事兒”?安雨軒擔心的問。
唐玄猛然躍起,手托唐花,霎那間,筆挺的身姿,豪氣幹雲:“當然”。
唐花五色,微旋在唐玄的掌心,襯托的他整個人朦朦朧朧,宛如仙神。
片刻凝滯之後,一行人向外出發。不多時,經由一間守備森嚴的密室,繼續向下潛去。
良久之後,來到一間不過百米的深淵觀察室,同樣雪白的底色,卻沒有工作台以及各色儀器。四壁掛著整齊的壁櫃,觀察室外,無數雪亮的能量長明燈驅散著洋底的黑暗與冰冷。
唐玄站在一處透明的牆壁內向外望著:無盡的水,暗黑而陰沉,長明燈的光,使得眼前變得渾濁。一絲絲,一縷縷輕微的抖動,都帶著冥冥中的呼嘯與龐然巨量的壓力,即使這裏沒有絲毫聲音傳入,也不妨礙他感受洋底的低調的澎湃。
裏麵,溫度適宜,沒有壓力,光明而寧靜;外麵,無邊的陰冷,讓人窒息、碎滅的巨大水壓,暗淡、漆黑以及後麵無邊的未知環境。
唐玄的靈魂一陣的收緊,一股窒息感從內而外,逐漸浸潤著他的全身。
閉目,睜目,當他睜目的時候,嘴角掛著笑。唐玄並未回頭,他笑著輕聲道:“開始吧”。
然後從肩膀輕輕拎起鬼見愁,又將懷裏的穿雲箭放在地麵上對安雨軒道:“替我照顧他們”。
“姚姚,你也別去了,在這等我”,唐玄拉著蔡姚的手,神態溫柔。
“我要去”,撲進唐玄懷裏的她,已經泣不成聲。
四壁光滑,大洋蒼茫無盡。尤其是深處洋底的世界通過眼睛與靈魂感受外麵的驚悚,更讓人對此地生出很多依戀甚至依賴。
觀察室無門,隻希望海溝有門,隻希望天道有門,隻希望天底下有情人之間的心門,永開。
“嘩啦”,一陣水聲,似乎低弱,卻澎湃、厚重、深沉,無法形容。
水聲過後,唐玄的身形消失在觀察室的底部階梯裂開,梯次關閉的出入口。
“設備就一套,我們在這裏等等他,要相信他”,龍笑梅拍著蔡姚不斷起伏的背,輕聲道。
“老實呆著,千萬別亂跑”,安雨軒瞪起眼睛,蹲著身子在鬼見愁與穿雲箭的眼前大聲道。
“嘎”?穿雲箭歪頭不屑。
“嗚”?鬼見愁對安公子的權威表示質疑。
“但願吉人自有天相”,張平機低聲與狄青龍耳語。
“我擔心的不是唐玄能否回來的問題。我擔心的是,設備承壓極限狀態下,他還不想回來,那就麻煩了”,狄青龍歎息著。
二人耳語在幽靜的室內,還是搞的全都聽見了。
安雨軒猛然站起,目露驚悚之色,麵上帶著恐懼:“唐玄,唐玄他迷路,不認路”。
龍笑梅一愣,呢喃道:“那可操蛋了”。
張平機與狄青龍同時跳腳:“什麽?你他麽為什麽不早說”。
眾人趕忙向四壁張望著,希望能夠看到唐玄的影子。
可是極盡目光,也隻能看到枯寂、顫動的大洋之水,帶著碾碎靈魂的威壓,有規律的搖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