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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章 龍虎引雷

  狂沙中,從上到下,雷柱轟轟,龍虎劍燦如激電,隻有張道燃掌心發出的雷絲,在風沙中嘶嘶搖曳著,隨時都可能中斷。


  巨蟲大嘴一張,便是橫亙千裏的豎起的溝壑,將那隻橙黃的巨眼,擠成一條淺而長的線。


  “嘶~吼~”,若不是這嘶嘶聲,誰都不會把這個巨家夥當成一隻“蟲”。


  巨口閉合,張開。閉合時獠牙交錯,細密處兩道原始森林對撞;張開時,十二級以上的颶風呼嘯而來,漫天狂沙彌漫天地。


  一幹衛士不得不伏地,接著城牆的掩護,忍受著空氣中強烈的動蕩以及幾乎無法呼吸的難受之感。


  張道燃身軀挺直身軀,眼角瞥見佛道方陣在風沙中東倒西歪,勉力維持的場景,馬上發出一聲大喝,不待曲流觴指示,便咬破左手指尖,飛快在右手掌心畫了一道禦雷符。


  劍、法、珠、符,想借自然之力,多麽的不容易。


  張道燃感受著背後狂湧而入的元氣,口唇微動,五雷天心訣再次吟誦而出。


  一抹帶著血色的雪亮白光,順著電絲嗤嗤的蔓延而上,穿風破沙,轉瞬就到了懸在空中的五雷龍虎劍處。


  白光到時,龍吟虎嘯,龍虎交錯幻影驀然變大,巨口萁張,向上吞噬而去。


  上空翻滾,發出密集轟轟悶響的雷柱旋轉之勢一滯,立刻就瘋狂的爆鳴起來。


  張道燃渾身顫抖,空中吟誦更急,聲如雷霆,破空直上。他渾身籠罩著一片血色雷光,風沙不可近。他掌心牽引著雷絲緩緩旋轉著,彷佛手腕不存在一樣,一圈一圈在空中一道圓形的軌跡。


  雷絲牽動著劍柄,劍身由筆直向上,變得歪斜起來,緩緩轉向。雷柱轟鳴之後,也跟隨著五雷龍虎劍慢慢改變著方向。


  張道燃掌心驀然一震,體內蓄積的元氣傾巢而出,雷絲被震的飄出掌心,絲毫不受風沙影響橫穿虛空,直直的落在巨蟲口眼之間。


  空中細亮的電絲隨之飄蕩過去,緊接著,五雷龍虎劍似乎受到刺激一般,又像是承受不住雷柱歪曲轉向帶來的沉重壓力,墜空飛下,那方向,便是巨蟲口眼之間。


  雷柱轟轟,無法見其長,此時已成長為數丈粗細。


  雷絲帶著五雷劍飛跑,雷柱轟轟直追。失去了劍的阻力,天塌一樣,瞬間便將飛在途中的五雷劍淹沒在無盡的雷霆之中。


  “轟,喀喀喀!轟轟,喀喀喀喀喀喀”!散射崩裂天地的暴躁之意,雷柱撲向巨蟲。轟鳴聲中,五雷劍時隱時現。


  也不知道是雷柱綁架了五雷劍,還是五雷劍勾引了雷柱。


  巨蟲太巨了,這麽粗的雷柱,不過是刺向大象的一根針,望之讓人非常缺乏信心。


  片刻間,雷柱懟在巨蟲的臉上。


  轟,轟,前端雷柱爆散、四射,後端前仆後繼,黑雲不散,雷柱源源不絕。


  如此爆裂洶湧的雷霆,也用了一個小時,才布滿巨蟲的頭顱,腦袋太大了。


  五雷劍釘在蟲臉,像是一棵引雷針。巨蟲腦袋抖震,身軀起伏著,如一片深海,不斷被巨大的隕石撞擊一般,波瀾,壯闊。如擎天巨峰一般的鼓包此起彼伏。


  巨蟲身下的橋梁般的巨峰,抵抗不住這種沉重的碾壓,開始崩裂,轟轟墜入幽深的迷失深淵。


  蟲峰本就搭在迷失深淵兩頭,一旦出現崩裂,其勢便無法逆轉。很快,巨蟲身下最大兩節巨峰,相約墜入深淵,蟲下空空如也。


  張道燃吐血倒退,208名道士與何其妙、許化年等人皆委頓於地。


  風沙止歇,滿目狼藉。


  城牆上開始嘈雜起來。


  以賀全洲為首的各關頭兒開始集結衛士,救治傷員,開始發揮著巨蟲入侵以來最大的作用。


  600多名忙碌著的衛士們望著佛道、清虛道陣營的慘狀,目露複雜神色。


  “阿彌陀佛”,圓陣早看不出來圓的跡象,東倒西歪,歪七扭八,吐血的、撫胸的、伸腿躺在別人身上如死人一般的。。。


  樣貌已經看不清楚,灰頭土臉。整個佛陣最清晰的顏色便是黃;最觸目的顏色便是僧眾中噴出的鮮血。


  清虛道的箭頭如今成了筆直向後,微弱的喘息、觸目的鮮血、整齊向後的倒臥姿勢。。。


  唐玄與蔡姚飛奔著抬起一個重傷的僧眾,快而穩的向城牆下奔去。


  “阿彌陀佛,我,我好想回家看看”,聲音雖然微弱,但清晰而年輕。


  喘息聲中,這個不知名的年輕僧眾就這樣閉上了眼睛。唐玄腳下一緩,心中一痛,與蔡姚心有靈犀般飛躍下了城牆。


  “怎麽樣”?小臉晃晃的蔡姚緊張注視著眉頭緊鎖的唐玄。


  唐玄蹲著身子,手指捏著年輕僧眾的脈門,玄玄氣狂湧入其體內,眉頭緊鎖,越鎖越緊。


  良久之後,他歎息著緩緩搖頭,眼中一片茫然。就這麽輕易的,一個鮮活的生命便這麽沒了!


  唐玄緩緩彎腰,將年輕僧眾的屍體放入一輛車內,小心放好,慢慢幫他擦拭幹淨臉龐、脖頸、手掌,最後將他的五洲濟也擦得雪亮。藍底遁形,二月衛士。


  “滴滴~”,拉著傷者後撤的車,拉著死人妥善處理的車,拉著未受傷但已失去再戰能力的車緩緩開動,一輛一輛駛離北擎邑。


  唐玄與蔡姚一前一後登上城牆,溫笑與薑劍眉也抬著人從運兵道走下,二者交錯而過。


  唐玄心事重重並未在意,而溫笑與薑劍眉同樣如此隻來得及驚鴻一瞥:高個,黃黃的。。。。


  一切處理完,衛士再次集結陣列,曲流觴身軀依舊筆直。


  城牆上,雖被清掃過,但入目之處,仍舊是遍地殘留的沙粒。而城牆上的衛士更像一個個高高低低的小土堆一樣,寥落而寂寞。


  巨蟲消停了,巨目再此睜大,又將口擠成了一條細線。


  曲流觴的眼睛是閉著的,仔細看眼見的昏黃已經濕潤。與全身不再潔白的中洲裙相比,那一點濕潤顯得那麽觸目驚心。


  經此一戰,佛道、清虛道全軍覆沒,無人能再戰。因元氣耗竭、沙粒穿體、反震之力摧毀內府而死的多達六十餘人。


  餘者包括張道燃在內,皆重傷。


  慧度大師,佛法驚天,惜無元氣護體。菩提葉落,雷柱轟擊之時,含笑而歿。


  雖內府崩潰,全身千瘡百孔,但老禪師依舊睜著那雙滿含悲憫與淡然的雙目,望著眼前的世界,嘴角帶著笑。


  不是他,理解不了他的悲憫與微笑,更理解不了他的世界。


  “援兵怎麽還沒到”?曲流觴咬牙,內心中一股無名火狂升。隻是她不知道此時中洲糟糕的交通,稀缺的交通工具,人們忙著往南跑,如潮如浪。北來支援的衛士們,無時不刻不在浪潮中掙紮,掙紮向相反的方向,談何容易。


  “死了多少人”?曲流觴內心強自抑製著眼前劃過的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尤其是慧度老禪師悲憫從容的容顏,更讓她心如刀割。


  “為了什麽”?她不知道。可能隻是想活著,想為人族爭取更久的延續時間,更寬廣的生存空間。


  “撐得住麽”?曲流觴驀然睜目,與上下看不到頭,左右看不到邊的巨眼對視,恨火從眸中吐出。


  “多想活著”,衛士群中,突然有人低低唱了起來。歌聲綿延,一股悲壯的情緒逐漸在衛士們的心中泛濫。


  北風呼嘯,卷起濃濃的塵土氣息。小黃人陣營,逐漸在歌聲中變成了一座巍峨而難以逾越的高山。


  “你知道嗎?多想活著!


  去觀賞火紅的日出,活著,正是為了去愛,與你相伴的所有的人。


  你知道嗎?多想活著!

  黎明時分,與你一同醒來。煮著咖啡,世人尚在甜睡。


  你知道嗎?多想活著!

  不必到處宣揚,毫無保留、坦誠分享。活著,是讓孩子永不忘。


  你知道嗎?多想活著!

  在我死去的一刹那,站起向大家宣告:我會回來,即使倒下。


  你知道嗎?多想活著!

  在那致命的一瞬間,忘掉所有不快、寬恕所有不公,寬恕就是救贖,這我知道。


  你知道嗎?多想活著!

  化作冬季裏沉睡的桃樹,逢春重綻放,長成新生樹,

  一棵棵。。”


  歌聲中,回到曲流觴身邊溫笑與薑劍眉淚流滿麵,淚水在黃黃的小臉上衝出一道道溝壑。


  曲流觴的腦中出現打春時候熱鬧的景象,那時的一句笑語:活著回來,現在成了切切實實的笑話。


  轉頭望了一眼淚眼朦朧,聲音嘶啞的溫笑,曲流觴心中有股強烈的衝動,又被暗自壓抑下去。那句危機時刻,你們快走的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同時情感肆意流淌的衛士陣營,臉龐有年輕,有蒼老,誰家的生命不是生命?誰家的犧牲不是犧牲?但無論如何也要保證溫笑的安全這個念頭卻是縈繞不去。


  歌聲反複中,唐玄沒有落淚。


  即便眼角瞪裂,心如怒濤般不平靜,卻是一滴眼淚也無法流出。五液缺淚,這是種悲哀。


  他想恨,卻不知道恨誰。恨那個大得離譜卻狗屁不通的蟲兒?


  環境單純,人也就單純起來。身為衛士,人在北擎,當誓死以衛之。


  不得不說,紀元年代的人,真是有些傻,遠不如公古時代那麽的靈活、變通,那麽的會自我安慰。


  尤其是守衛四極的衛士們都知道一個簡單的道理:盡忠職守,職責所在。


  所有的價值觀加在一起不過是:活著。


  在“道理”指導下,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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