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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章 狼狽為奸(三)

  茅屋院內,天將明。


  “斜靠一片海,


  細聽波濤聲。


  心無紅塵色,

  最美是無明”。


  外表依舊邋遢的公三,聲音、表情還是那般一板一眼、一絲不苟。


  “三爺,好句啊,好句!無明最美!六爺我覺得現在正處在無明狀態。懵懵懂懂,似幻似真。每次吃了茅屋的火鍋;喝了茅屋的酒;飲了茅屋的茶,便覺得人生至此,夫複何求呢?還練個屁的武功,修個毛的元氣?玄小子,你修煉為了什麽”?房六的表情正好與一絲不苟的外表截然相反。


  明明是很正經的抒發情感,卻被翹起的二郎腿顫抖;扭曲如便秘的臉孔;迷離的眼神兒,將所有的正兒八經變成挑逗。


  唐玄愣愣的望著眼前將息的篝火,聽著隱約傳來蔡姚的呼嚕聲,陷入了沉思中。


  良久之後,他慢慢道:“最開始是閑著沒事兒做,然後就習慣了。現在應該是為了一個約定”。


  公三詫異道:“約定”?

  房六也笑道:“我一生這麽多年,頭一次聽到這個理由!有為了出人頭地的;有為了榮華富貴的;有為了親人朋友的;有為了報仇雪恨的;有為了踩人不受欺負的;更有為了拯救星球,笑傲天下的,林林總總,三個字:高、大、上,隻有你這個理由,卻是頭一次聽到”。


  望著公三房六湊上來的兩張好奇的臉,唐玄苦笑點頭道:“沒錯,是一個約定”。


  “什麽約定”?不光房六好奇,就是公三也滿臉疑問。他們心底最關心那朵花,那朵讓他們都覺得奢華有內含的花。約定與花,會不會有著某種聯係?

  唐玄笑了,笑容在昏昏的晨色中,如一朵綻開的太陽花,爽朗而炫目:“高、大、上的約定”。他想到了二老頭陌離,想到了連蒙帶騙半強迫的“蒼梧之誓”。


  房六撇嘴,滿臉不屑之色:“屁的高大上,難道是拯救星球麽”?

  唐玄望著他的眼睛正色道:“不是拯救星球,是拯救宇宙”。


  房六張大了嘴巴,嘴巴之大足以塞進三五個帶殼的雞蛋。


  然後他噗嗤笑了,趕忙喝口酒壓壓驚。咳嗽,笑,喝酒,忙碌起來。


  公三也忍俊不住,微笑著不斷搖頭。


  唐玄也笑,沒接觸過陌離,不知道星球之上,沒站在星球之外展望大宇的人,都會笑。開心就好。


  公三帶著笑意輕聲道:“我有殺豬刀,他有碎空劍,平生隻有一敗。隻歎大限將近,無人可傳衣缽”。


  房六慢慢止住笑聲,神色變得沉重起來。


  到了他們這個年紀,隻求死前能夠在這個該死的世界留下存在過的痕跡。而對於修者而言,傳功、傳法算是不多的途徑中可靠的選擇。


  對於他們而言,唐玄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傳功對象:做飯好吃;會釀酒;會煮茶,人品不賴,性格嫻靜,看著也順眼。。。。。。


  唐玄既沒點頭,也沒搖頭,就那麽愣愣的望著那堆燃盡的篝火發著呆。


  房六大聲道:“小子?小子?唐玄”?

  唐玄猛然回過神兒來,愕然望著他們,眼中全是疑惑:“什麽”?

  “你瞧不起我們,哼”!公三、房六怒氣衝衝摔門而去。想當年,多少人擠破門檻,磕破頭就為了讓他們指點一二,如今雖然旁敲側擊,但也主動的讓他們頗為不好意思了,對方卻一無所覺。


  “多謝二位前輩美意,不過我有我的道。隻有每個人堅持自己的道,才能於絕望中,撞到那一絲飄渺無由的生機。若每個人都在複製,全天下都在模仿,就沒了修的意義”。唐玄起身,抱拳,聲音低低,卻在寂靜中傳出老遠。


  公三、房六前行的身影頓了頓、震了震,皆一臉茫然。似乎想到什麽,仔細琢磨卻毫無所獲。


  修者生命有限,元氣有限,法門缺陷人盡皆知。推陳出新也需要從頭開始,打好基礎再言其他。


  如此矛盾產生了:有限的生命、元氣,有缺陷的法門與新境界、新高度之間的矛盾。


  人生有多少時間從頭開始?即便名師傳授,又要花多少年才能夠達到名師的境界?又要多麽的天才,經曆多少磨難與困苦才能夠比名師高上一點點?高上這一點點之後,還會不會有更天才比他再高?天才這麽容易出的話,五洲何至於此。。


  一代代,一浪浪,彷佛深海一般,在有限的時間內,總是困囿於陸地,即便有天才的浪花多走一點點路,也會悄然淹沒在孤獨沙灘上,周圍沒有同類。況且以後未必會有這樣的天才。


  細思極恐,多麽讓人絕望的邏輯。可這就是規律,是法則,是道給生靈畫下的一道不可逾越的天牢!

  無情,畫天地以為牢籠;冷眼,看世間萬般苟且。活成什麽樣都需要敬畏這種無情與冷眼,無需驕傲,這是受苦。


  但反過來,若不從頭開始,又該從何入手?


  苦思冥想之下,公三、房六互相攙扶著搖搖欲墜的身軀,緩緩向2999走去。氣、法、術、道,唐玄的這句話無疑已經脫離了術的境界,直指修者大道。他們想不明白,也難以理解。


  道可以複雜,複雜到包容天地萬物,宇宙蒼生;道也可以很簡單,僅僅是道路。人生路,修者路,心路。。。。。。


  唐玄的話對於別的修者而言,可能起不了這麽大的震動,但公三、房六不同,非常的不同。


  隻因他們曾經站在五洲修者山峰的最頂端,看過眼前壯闊但一片茫然、絕望的景色。
……

   …… ……

  陳麗萍駕駛著運輸車,馳騁在玄女庵到散兵集的荒涼戈壁上。


  夜風勁吹,而運輸車也沒有玻璃和棚頂,二人裙擺隨著狂風向後飄去。


  她與莫楓雪白的大腿,在夜色中閃著迷人的瓷光。衣襟更是被吹的害羞一樣淩亂在兩旁,鼓脹著。呼呼呼,渾圓高聳,露出大半。


  “嗚嗚嗚,嗷嗷嗷”,陳麗萍咬牙開車,雙目瞪的滾圓盯著前方,鬆糕鞋死死的踩著油門踏板。莫楓不時的發出尖叫聲,小臉兒通紅,雙手抓著橫梁,滿頭青絲狂舞,那雙睡不醒的大眼,發著亢奮的光。


  車劇烈的顛簸著。風聲,輪胎與地麵激烈的摩擦撞擊聲,莫楓的尖叫聲,一路沙塵翻滾,碎石橫飛。


  就這樣,燈火通明的散兵集遙遙在目。


  “麗萍姐,快看,快看,箱子,箱子跑,跑,跑了”,莫楓大眼睜得更大,聲音顫抖結巴,滿臉的潮紅褪去,變得煞白。


  “喀!滋、滋。。。。。。”。。。。。。陳麗萍猛踩刹車,輪胎與粗糙的沙石地麵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臥槽,快回去看看,轟”!再次狂轟油門,陳麗萍猛打方向,向著那個會飛的箱子狂追過去。


  “有,有,有鬼,麗萍姐,我們回去吧,別追了”,莫楓小聲道。


  “你說什麽?呼,呼,說什麽”?風聲呼嘯,陳麗萍沒有聽清莫楓的話。


  “我說,咱們回去吧,有鬼倻”,莫楓趴在陳麗萍耳邊吼道。


  “嗎的,有鬼也要逮住打死!敢來這偷東西!這麽多年頭一次發生這樣的事兒,不能忍”,陳麗萍冷哼一聲,喀喀猛登著油門。


  莫楓的手開始哆嗦,心裏有些怕。不過還好,不管陳麗萍如何努力,總是追不上那個飛走的箱子。


  狂奔數裏之後,二人眼中出現了一片黑黑乎乎的景象。


  臨近之後才發現,那是滿地裝滿物資的大箱子啊。。。而那個會飛的箱子慢慢悠悠落在其他箱子邊上,一排排,一列列,貼地而放,擺放整齊,離遠了看,根本發現不了什麽。


  繞了一圈停好車,陳麗萍慢慢向前,莫楓緊張跟隨,但兩個人都百思不解:這箱子,怎麽會無端端飛到這裏呢?……

   …… ……

  皇天不負有心人,或鬼,或鳥兒,道理一樣。


  心裏打著退堂鼓,忙活好久、好久的鬼見愁與穿雲箭,終於在打道回府之前發現了物資堆積如山的散兵集。


  那高高摞起的大箱子,裝滿物資,成了它們的強心劑。有些消沉的心態被徹底激活。


  橫掃北擎1500裏,終於有了收獲啊?鬼見愁打開幾個箱子,樂不可支的嗚嗚叫著。最爽的是這裏隻有箱子,沒有看箱子的人。


  為了穩妥起見,穿雲箭依舊在散兵集數裏處的凹陷處望風兼看髒,而鬼見愁怪笑著開始一隻隻的搬運了起來。


  一隻,一隻,又一隻。。。永不疲憊。


  剛開始的時候,它還非常謹慎,隻敢貼地滑行。但搬著搬著,沒發現異常之後,這膽子便越來越大。心頭大爽之下,開始空中起舞,賣弄著花式。


  “嘎~~~~~~”,穿雲箭細長的醉咧著,粗壯的翅膀興奮的揮舞著,迎接著鬼見愁的到來。


  “嗚嗚嗚”,鬼見愁丟下箱子之後,準備再次起飛。


  “嘎嘎~~~~”,穿雲箭翅尖指著滿地數十口,一立方米見方的大箱子叫道。


  “嗚嗚,夠了?才這麽點”,鬼見愁撓著頭。


  “嘎嘎嘎嘎”,穿雲箭繼續叫。


  “嗚嗚,好吧,好吧,你說夠了,就夠了,那咱回”?鬼見愁戀戀不舍的回望一眼散兵集,心裏默默記下了它的方位。


  “嘎嘎~~”穿雲箭望著鬼見愁的豆眼中,滿是讚賞,渾身扭著,搖擺著。


  “嗚嗚,走著~”,鬼見愁咧嘴一笑,湊趣似的扭了幾下。大張的嘴巴,細長的舌頭吐著,獠牙狂噴灰煙。


  “嘎~”?

  “嗚嗚~”?

  興奮過頭,物我兩忘的穿雲箭與鬼見愁直到此時,才發現了逐漸接近的陳麗萍與莫楓,各自發出一聲大叫,聲音淒厲。


  再威猛的動物和不是人類,被抓“奸”在床的時候,第一個下意識的想法肯定是怕,然後是逃。


  “我草,啥玩意兒”?

  “媽呀,我說。。。有。。。。有鬼,麗萍,暴龍姐,快。。。快快快快跑”!

  與此同時,陳麗萍與莫楓也發現了賊頭賊腦的兩個東西,各自被驚的一皮,頭發根根倒豎,渾身全是小雞皮疙瘩。。。


  兩夥兒,對望著,對望著,對望著,隔著那些孤獨、刺眼的大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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