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善吃者山壽
一輛長過六米,高約三米的房車,緩緩沿著北安街行駛著。沒有開燈,無聲無息間,宛如暗夜的幽靈。
到了北安街的盡頭,向右轉向,駛進王府路,一直向前。
房車繞著北海,一圈一圈的行駛著,而車內寂靜卻被一個聲音打破。
“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親近眾生,度化眾生,如是,無掛礙,無束縛,無執著,如是成就無生之法相,可證得佛果”。。。說話之人,靠在座椅上。
高高的座椅與他短小的身材極不相稱。以至於他坐在那裏,兩條不斷晃悠的短腿兒,與車廂底部還有老大一段距離。
他一身緊身衣,緊裹著枯瘦的身軀,直立身高絕不超過一米二,偏偏又表情深沉,神色唏噓,滿口佛言,看起來相當滑稽。
房車內隻有一個座椅,高大而舒適。空蕩蕩的空間內,隻有這個麵貌和藹,五十多歲的侏儒坐著,手中搖晃著一個巨大的酒杯,杯中液體鮮紅,似血。
此人對麵,垂手站立著四五個血魔。他們身上紅色的衣衫,絕沒有裸漏在外的皮膚,紅的那麽豔。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凝結在體表一樣,紅的發亮。
在大魔山上,像這樣的低級血魔極多,他們沒有名字,更沒有獲得名字的資格。
但他們有潛力,有毅力,有追求。隻需要經過幻魔泉的洗禮,積蓄足夠多的魔氣,那麽就可以成功的換鮮血為魔血,晉升為四等魔士。
而繼續刻苦修煉之後,成就五等魔師之位,便有了獲得魔首賜名,聖樹修法等等榮耀的資格。那時候,他們不再是無名的低級魔頭,而是修為強大,有了獨屬於自己的響亮名字。
這是他們的夢想。
如今這夢想,一定無法實現了。
想到此,幾個血魔高大近兩米的身軀瑟瑟發抖,垂著頭,渾身繚繞起悲涼的血氣。
“咕咚,怎麽,我說的不好”?一口喝幹杯中之物,侏儒笑了,看向麵前瑟縮著幾個血魔。
“魔軀大,大,大人,您說,說的很好,屬下,佩,佩服之極”,一個有些機靈的血魔強笑道。大家沉默的下場,就是有一個倒黴鬼,變成杯中之物,所以他勉強開口。
“哦,既然說的好,為何不鼓掌?分明是有意怠慢”,侏儒竟是魔軀山壽。隻是如此矮小的身材,滿口的慈悲,如何承托起雞犬不留的赫赫凶名?
眾血魔愣住了,抬起頭望著山壽那雙平靜的眼睛,又麵麵相覷滿臉疑惑,鼓掌?什麽意思?
“嗬嗬”,山壽小心的將巨杯放到麵前的小桌上,伸出幹枯瘦小如雞爪一樣的手抓,信手一揮,房車內憑空升起一股腥風。方才說話的血魔,不由自主的飛了過來,落入爪中。
“我覺得我說的好,你也說我說的好,但你偏偏不鼓掌,嗬嗬”,山壽笑容越來越慈祥,嘴越長越大,似乎這“嗬”字,隻有這樣表達,才能夠淋漓盡致。
漸漸的,裂開的嘴,便淹沒了他瘦小的身軀,上嘴唇撐著車頂,下嘴唇挨著車底,森白帶著血絲的鋼牙如鋒刃,交錯著。隨後手爪緩緩的將二米高,身軀雄壯的血魔送入口中。
巨口閉合,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骨頭碎裂聲,痛不欲生的嗚咽聲,求饒聲回蕩在房車內。
“饒命,饒。。嗷”,被生吞的血魔,聲音戛然而止。
而意猶未盡的山壽,閉上了雙眼。長而鮮紅,靈動如蛇的舌吐出,橫掃整張變大了無數倍的臉與嘴唇,然後反複的在牙齒縫隙穿梭著。
“魔軀大人,饒命”,幸存的血魔一起跪地,渾身顫抖。本不該再有害怕情緒的他們,卻有了強烈的恐懼感。
好半晌,吃完,清潔完的山壽,掏出一麵鏡子,照著回複正常大小的麵孔。照的很仔細,甚至還齜著牙檢查了一下牙齒是否幹淨。
照完之後,目光上下看了看,沒有半絲血跡露出,方才滿意的打了個飽嗝,拍了拍肚皮,吹起滿車廂濃鬱的血腥氣。
“親近眾生,如此才算是親近,得佛之真意”,山壽輕聲道,隻是這次,沒人敢搭話。
過了片刻,山壽輕笑道:“剛才,你們似乎是,是喊,饒命?錯矣,大錯!本座是在度人、度魔,卻非殺生,那麽問題來了,誰喊的最大聲來的”?
山壽輕撫著光禿禿的下顎,目光在幸存的血魔中,逡巡著。其實,誰大聲都無所謂,隨便撿一個就是了。
隻因為,他的巨杯,空了!
“不是我”,眾血魔大驚之下,變跪於坐,緩緩向後退去,身上散發出更濃烈的血氣。
“就是你了”,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讓他迷醉的氣息,山壽信手一指,隨手一抓,慘叫聲又起。
……
…… ……
雨夜,雪夜,冷夜,寒風勁吹。
龍統國隔壁小樓內,卻是溫暖如春。
龍笑梅與蔡姚都有心事,毫無睡意。兩個人靠在床上豎起的枕頭上,並排躺著,也在閑聊。
“笑梅姐,你說我該怎麽辦”?蔡姚神情有些忸怩,低著頭,玩弄著手指。
聽了蔡姚斷斷續續,害羞帶笑的講述完有關幽居洞那些天發生的一切,龍笑梅一聲歎息:若五洲的人,都像她這麽單純,甚至可以說是傻,那便會少了許多離愁別緒。
想到此,龍笑梅揉了揉蔡姚的頭,笑著在她耳邊耳語著。
蔡姚的眼睛越來越亮,臉也紅了,呼吸越來越急促,小手下意識的抓緊了被子,越來越用力。
說完之後,龍笑梅正襟危坐,道:“這樣,才算以身相許,你呀,可真是笨的可以的”。
蔡姚猛的掀起被子,蒙上了腦袋,不敢露頭。掀起一片黑白春色,以及一陣好聞的香氣。
半晌之後,聲音從被子中傳來:“笑梅姐,那樣,會不會好痛”?
龍笑梅搖頭苦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點到即止在蔡姚這裏,算是徹底行不通。仔細思考了一下,她回答道:“痛,並快樂著”。
“那我們先試試”?被中伸出一隻瑩潤的小黑手,一把將龍笑梅扯了下去。
龍笑梅激烈反抗,兩個人笑著,鬧著,被掀紅浪。
“別,別,別動,快聽”,被中的龍笑梅死死抓住蔡姚的雙手,柳眉皺起,一雙眸子,在昏暗的被中,發著光,仔細的聽著。
蔡姚停止了動作,喘息著,也狐疑的支棱起耳朵,臉上兀自帶著紅潮。
風愈急,冷風呼嘯間,室內溫度急速下降。
兩人對望一眼,躍出被子,迅速的穿戴整齊,關了燈,掀開厚厚的窗簾,頭碰頭向窗外小心的望著。
……
…… ……
房車不知道什麽時候,不再行駛,緩緩的停在北海的後門左側外牆處。
山壽小心的對著鏡子,整理著儀容儀表,做到一絲不苟,發型不亂。
而此時房車內空空蕩蕩,一隻血魔都沒有了。
他小心的將巨杯一點點塞進口中,閉目咀嚼著,歎息著吞了下去。
無比留戀的望了一眼房車內部,轉身邁步,下了車。
下車之後,又整了整衣襟,山壽向北海的外牆走去,走了兩步,他便止步回身,巨口開合間,整輛房車,被吸入他張的更大的巨口中。
“人、獸、魔、車。。。親近,親近,度化,度化,這日子,真忙碌啊”,山壽並不餓,隻是喜歡吃。極好的胃口和牙口,以及聖魔體七大魔中之魔的崇高地位,用來吃,無疑是極為恰當、合適、正確的一件事,他一直是這麽認為的。
抬頭望了一眼天空飄落的雪花,山壽下意識的張開了嘴。
雪花入嘴,融化,變成冰水,微涼。
他搖頭:“清淡無味,不算可口”。
雪夜,狂歡夜。望著遠處昏黃的燈光下,高聳而綿延的外牆,山壽眼光淡漠,緩緩邁步向前走去。轉眼,便離這外牆隻有三十幾米的距離。
“北海重地,不得靠近,北海重地,不得靠近,請停步繞行”。。。。。
探照燈的光亮集聚在山壽的身上,此時的他看起來沒有一點攻擊性,隻是個雪夜漫步,迷了路的,帶著和藹的侏儒老人。
山壽腳步未停,嘴角掛著笑,似乎是“嗬”。
……
…… ……
北海外牆內側,是一排排衛士居所,此時,周雷與劉克正在一件屋內,做著一件大多數男人,在大雪天,都喜歡做的事情-薄酒驅寒氣。
“大哥,今日你為何刁難那個叫唐玄的人”?劉克喝了一杯,不解道。
“唉,老弟,我對笑梅的感情,你不是不知道,誰想到,半路被安家小子得了便宜”,周雷敞開衣襟,有些憤懣的道。烈酒一杯一杯灌進口中,臉漲紅。
“可是,那你針對安家小子就是了。我總覺得,你這麽做,不算光明磊落”,劉克搖頭道。
“嗬嗬,這叫敲山震虎。這裏有我家老頭子盯著,安家那小子,根正苗紅,沒什麽毛病。那姓唐的小子,來曆神神秘秘,偏偏一臉的不在乎,實在讓人看著來氣。而且他和安小子同路,算他倒黴吧。來,賢弟,不說這些,喝”!周雷笑著道,眼中全是怨恨。
劉克舉杯,似要說些什麽,卻沒有出口。
從小一起長大,以後更是一起成了霧城令劉恒副手,如今二人一同輔助周正衛護北海,也算在衛士中,混的有模有樣。
如今,熟悉的周雷,在他眼中有些陌生。
難道感情真的這麽可怕?可以讓一個人,短時間內變成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就在劉克舉杯沉思的時候,室內數十盞紅燈大亮,飛旋刺目的燈光,伴隨著刺耳的警報聲,驚醒了迷離的周雷,也打斷了劉克的沉思。
“警報”!二人身上元氣一閃而逝,酒意徹底消失不見。
矯健的身形,一竄便從房間內消失,隱沒在不斷忽閃的房門外那,風雪深處。
“什麽情況”,周正拎著通訊器,沉聲問道道。
沒有人回答,隻有通訊器嘶嘶啦啦的雜音,時斷時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