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飛來雷動破(二)
萬星堆前,結束了一天工作的唐君生,卻無心休息,望著眼前小乞丐一樣,抱頭痛哭的唐無傷以及蔡姚,非常心疼。
“這兩個孩子,怎麽搞成這樣子”,於鳳清邊嘮叨,邊幫著二人拍打著身上的沙塵。“君生,還愣著幹嘛,去打盆水來,拿兩條幹淨的毛巾”。
“哎”,唐君生答應一聲,揉著腰,起身打水去了。萬星堆的考察並不順利,六合塔所謂的洗去塵心不過是無數不知名的光線在眾人身上戳來戳去,還算好過。
那八荒閣,八荒閣,什麽玩意兒麽?無數壁畫,展示出來的東西,從生產生活,到文字戰爭包羅萬象。有他和司馬陵見過的,也有沒見過的。
還好五洲如今的數據庫足夠完善,一點一點的梳理著,整理出來的知識量浩大無比。任何單一文化屬性的壁畫,都有少則數萬,多則數十萬幅,眼花繚亂之下,方知何謂人力有窮時。
萬星堆的考察工作,如今已被正式命名為:萬星文明發掘。還有一個不便公之於眾的隱性稱呼便是:神之文明再現工程。
在這個沒有追求與信仰的年代;在這個除了自己,沒什麽靠的住的年代,神也成了不能講,不可說的名詞。
但如今,眼前的萬星堆,卻真的是神跡,有著高等神秘文明,與生俱來的那種誘惑力。既然是神跡,那麽不大的空間內,億萬幅壁畫,便有了合理的解釋。
洗了臉,換了衣服,蔡姚黑色麵貌再現,如今的黑,卻有些俊俏。
蔡姚咧嘴道:“叔叔,阿姨,能不能給口吃的,我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她的眼睛紅了,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傷心事兒。
唐君生與於鳳清對望一眼,心裏歎息著。兩個孩子能從中洲,跑到濟洲,更是從廣大的沙漠南頭,跑到了北頭,能活著,就是多麽幸運的一件事兒,一路艱辛,可想而知。
狼吞虎咽,手抓腳顫,二人吃的雖然香甜,但吃相慘不忍睹。
“嘛的,草!總算吃飽了,唐玄呢”?蔡姚打著飽嗝,拍著桌子。唐君生二人沒事,說明這裏事兒解決了,但本該在這裏的唐玄,怎麽沒在這?
吃飽了,她這才有了疑惑詢問的精力。
於鳳清勉強笑了笑,蔡姚說話可比當初在她家的時候,狂放的多了,以至於讓頗為知性的她有些不適應。
她與唐君生對望一眼之後便開口道:“此事說來話長.……”。
蔡姚劍眉倒豎,漆黑的雙瞳閃爍著雷光,眼中有憤怒也有痛苦。
“阿姨,你是說唐玄那小子,完事兒之後,帶著媳婦兒,騎著鳥,悠哉遊哉的回羅夫了”?蔡姚壓了壓火,大聲問道。
其實這也不怪唐玄沒等她們。
當初羅夫後山,唐無傷講完經過之後,唐玄片刻沒停,直接召喚肥雁便飛向赤城之城,他並不知道蔡姚二人隨之而來,所以也就不存在在此等候這回事兒。
唐君生笑了笑道:“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樣,中間經過也是挺曲折的…… …… ”。
唐君生眼睛轉動著,絞盡腦汁的又把事情從新講了一遍,盡量淡化唐玄的輕鬆寫意,強化如何的辛勞疲憊。隻是一向不善撒謊的他,話語間前後矛盾,漏洞百出是難免的了。
蔡姚猛的轉身,咬牙道:“還是唐玄那小子,完事兒之後,帶著媳婦兒,騎著鳥,悠哉遊哉的回羅夫了”。
唐君生愕然,不由得有讚賞之色流露:她倒是挺善於歸納、總結,變得聰明了嘛!
蔡姚邁步向帳蓬門走去,眼淚大滴,大滴的落在腳下,到了出口處,腳步頓住輕聲道:“草,老娘,饒不了這小子”!
唐無傷緊走幾步來到近前,拉住蔡姚的胳膊小聲道:“你幹嘛去”?
蔡姚道:“回羅夫,揍丫的”!
老娘、老子,這兩個專有名詞,其實通用,無分男女。撒嬌、撒潑、耍賤、放刁;心情好,心情差;興奮,失落;得意、失意均可使用。
與“草”字一樣,包含萬物,可表達一切。
如今,數詞共出,可見蔡姚的心情多麽的惡劣。
掙開唐無傷的拉扯,蔡姚一頭鑽了出去,大步向前。
唐君生夫婦愕然,說走就走啊?啥準備沒有,要飯回去麽?就算你想要飯,可茫茫大漠,去哪要?
停下腳步想了想,蔡姚又扭回頭,扒著帳蓬門,捏著小拳頭,忍著淚大聲道:“他媳婦兒是哪個”?
唐君生下意識道:“蕭紅顏”。
“她配不上唐玄”!
丟下一句冷冰冰的話,蔡姚怒極,再次轉身,狂奔向前,不多時便來到帳篷之間的空地處,仰天長嘯:“我好生氣啊”!她七竅四肢,噴出無數雷光,轟鳴聲大作。
雷光掃蕩四周,無數沙粒被激的四散。
蕭紅顏無疑是她所不喜的女人,自己糾結、躊躇是自己的事,她還沒下手,被那個狐媚女人摘了桃子,這讓她如何不怒。
唐玄啊唐玄,你也太沒追求了。
唐無傷與蔡姚一路艱難行來,頗有些姐妹同心的覺悟。
二人出發之後,開始還好。後來唐無傷便發現自己認路的本事,也處在馬馬虎虎的水平。
好不容易來到駝鈴古道,租了一輛沙犁,一頭紮進大漠。走著走著,吃喝沒了。
再走著走著,沙犁壞了。
多草蛋的經曆,若非兩人都是武者;若非還有信念堅持;若非相互扶持,互相打氣,恐怕早就埋骨大漠了。
經曆簡單,卻磨難重重,險象環生,慘烈異常。
有些擔心蔡姚的唐無傷,對唐君生夫婦歉意的笑了笑,扭頭追了出去。
片刻之後反應過來的唐君生夫婦,也追了出去,邊追邊喊:“就算急著回去,也得準備好吃喝用品,交通工具啊,孩子莫急,我馬上就安排,你可千萬別瞎跑啊”。
這要跑丟了,天地蒼茫,荒蕪廣袤,可哪找去?
唐無傷那可是至親,蔡姚也招人喜歡,都不能出事,這兩口子神色焦急,緊隨其後,聲音傳出老遠。
……
…… ……
北海,靜觀天下,黑著。
難得晚上十二點前,出現如此情形。
靜觀天下前方是個大湖,而後方精致錯落,寂靜而古意盎然的磚石結構的大小樓房,掩映在假山,綠樹之中。
其中有一座小樓,便是龍呈均日常起居的地方。
楊天祥拎著那條重達百斤以上的熟銅蟠龍大棍,繞著小樓移動著腳步,時而看天,時而小心翼翼的觀察四周。
“見過張真人”,來到小樓前麵,楊天祥右手握棍,左手抱拳,對著一個盤膝坐在假山旁,正在靜坐的老道,小聲恭敬道。
“無量天尊,楊施主多禮了”,老道單掌打了個稽首,複又閉目。
楊天祥神態恭敬道:“辛苦張真人,來此衛護,我代中洲億萬生靈,謝過了”。
張真人並未睜目,微笑道:“龍統國於五洲之重,重於泰山。魔蹤既現,理應有所防備。在貧道來說責無旁貸,隻是力有未逮,時覺如山之重在肩,頗覺惶惶,如履薄冰啊”。
楊天祥笑道:“張真人乃清虛一脈中流砥柱,坐鎮武當金頂紫霄宮數十年,一身道法神通,深不可測,乃吾輩楷模,若張真人都覺得有些惶惶,晚輩末學,便更加不堪了”。
原來老道便是武當金頂紫霄宮的天虛真人張自然。
身材瘦小,麵目慈然,一身青色略顯陳舊的道袍,毫不起眼的樣子,誰能想到他便是張自然?而張自然此刻又在北海龍呈均的居所前?
楊天祥施禮過後,便移動腳步,繞著小樓向前巡視而去。
小樓後麵,有些幽暗,幽暗中又有三點光亮,如星星般,一大兩小。大者如光頭,小者冒出綠芒,如狼眼。
楊天祥知道,那三點光亮,真的就是光頭與一頭狼的雙眼。
光頭屬於大天山龍岩寺的住持雍濤仁波切,狼眼屬於那頭天上上稱王稱霸的獨角狼王。
如今它們,竟也在此於深夜守護著這棟小樓。
楊天祥頓住腳步,並未上前打擾。
如今天下五洲語通行,語言上沒有障礙,而且雍濤老喇嘛也是一個相當和善的喇嘛。隻是那頭獨角狼王彷佛更年期一樣,暴躁異常,難以接近。
想了想,還是不要觸這個黴頭了,反正防護圈子陣容強大,也無異常,匯報吧。
楊天祥捏著通話器小聲道:“周總令,一切正常”。
總令周正的聲音傳來,渾厚而威嚴:“楊棍王辛苦了,叮囑外圍的兄弟,時刻不可鬆懈”。
“是”。
周正不光是中洲的衛士長,更是中洲為數不多的武裝力量的總司令人,位高權重,但也頗為勞心。
如今已是後半夜,楊天祥抖起精神,又巡視了外圍。
訓練有素,身手矯健的霧城衛、首府衛縱橫交錯,將諾大北海護衛的水泄不通。
明哨暗卡,層層疊疊,氣象森嚴。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自從萬星堆那邊,有關於魔手歐陽難過的消息傳到北海之後,蕭北寞牽頭,周正帶隊,北海、靜觀天下、以及那些小樓的衛護人手,增加了數十倍不止。
還請來了張自然、雍濤以及獨角狼王三個重量級嘉賓。
誰能想到風雨飄搖,與自然掙命的五洲之內,竟還有魔這種生物存在?它們還吃人?
手握大棍,楊天祥如雕塑一般站立在小樓的左側,眼神悠遠,望著天上的月落、星稀,晨曦初露。
又是新的一天,元士依舊在疲憊中掙紮;衛士依舊在四海絕地血拚;商士依舊匯通天下,這一天,與以往的日子,並沒有什麽不同。
好在無風無浪、平靜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