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滿紙逍遙意
?��3`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唐玄與莊廣陵苦不堪言。
非是二人沒有愛心,亦非二人沒有韌性與恒心。實在是他們根本不適合幼兒教育這一行。
幾十個刺頭,這邊剛剛安撫好,那邊跳起一個,兩個,數個。好不容易那邊搞定了,剩下的,都開始爆發了。
至於恐嚇,威脅甚至用一些體罰手段,別說大家都沒想過,再說,這可都是重罪。嚴重違法了五洲憲章以自然資源為生存之本,以少兒之健康、快樂為未來之希望的指導原則。
公古時候這些讓人聞之氣極,結果卻是草草罰款開除了事的現象,在紀元時代,已經從思想上,得到根治。
唐玄與莊廣陵,在唐家堡內的一天,舉手投足,言行坐臥,宛如腳踩棉花一樣,忽忽悠悠,一身修為元氣更是半點也不敢散逸出來。
“小胖,站住,接我一唐花”,一個宛如風車一樣,閃著光的塑料卡片,忽忽悠悠飛向不遠處的小胖。
“嘁,我的才是真正的唐花”。小胖並不示弱,手裏除了圖案不同,其它大致相同的塑料卡片,也丟了出去。
二童保持著手甩出的姿勢,憤怒對視,在目光上,都不肯示弱。
孩童的世界很簡單,有了新鮮的玩意兒或者吃食,又或者是他們覺得有意思的事兒,那便可以長時間的嬉戲下去,不會理什麽時間。
而他們眼中的覺得新鮮,有意思,並非大人心中所想那樣,他們有更直接、明確,更不容易動搖的喜好,厭惡標準。
唐玄與莊廣陵背貼牆壁,對望之下,都下意識的摸了摸額頭不斷滲出的冷汗。
莊廣陵咧了咧嘴,似乎想要笑,輕聲道:“不知道,聖人麵對如此場麵,能堅持多久”。
唐玄道:“講經傳道聖人是把好手,但這場麵,估計也扛不住。這麽多瓜娃娃,不光不能視而不見,還要照顧的好:吃喝拉撒換尿片。術業有專攻,這和修為無關”。
莊廣陵道:“我們兩個就是麵青唇白,骨立戰戰,你看無傷她們,倒是紅暈上臉,愛心泛濫。”
唐玄道:“世間一切不願,皆為苦。苦在於願前的那個不字”。
莊廣陵點頭,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歎息出聲。
此時他們無法理解唐無傷等人樂在其中那種幸福感受,就跟唐玄不能理解,莊廣陵坐車為何可以坐的那麽快樂一樣。己之不願,人之所願,願者不覺苦。
待送走了諸多孩童,並於四五個新進員工打掃整理好室內之後,眾人也都散去。
“拜拜了,明個見”。眾人經過唐玄,莊廣陵二人之時,紛紛笑著打招呼。
唐無傷望著魂不守舍的二人,不由得笑出聲。她腳步畫圈,雙手倒背,宛如穿花火蝴蝶一般,向兩個人接近著。
唐無傷將臉湊到唐玄的臉上,越湊越近,這才發現,這是真的魂不守舍啊,連瞳孔都不聚焦了。
手指掐著唐玄的胳膊用力一擰,一顆五色電光石砸在莊廣陵的胸口處。
兩人一聲悶哼,愣愣的望著眼前的唐無傷,麵上紅暈猶存,發絲束在後背,有幾縷黏在晶瑩光潔的額頭上。
幹嘛打人?
唐無傷笑道:“二位連日辛苦,晚飯我請怎麽樣?就上次那個朝天辣麻辣火鍋城吧”。
莊廣陵嘴唇更青,低聲道:“唐姑娘,那裏,還是不去了吧”。他的腸胃脆弱敏感,生冷辛辣,入之便有反應。好吃是好吃,但代價,太慘重。
唐無傷望著唐玄的眼睛,良久才低聲道:“要走了”?
唐玄點頭:“嗯”。
唐無傷沉默,道:“打算去哪裏”?
唐玄笑了:“先回羅夫看看,然後尋個四極之地,尋個差事”。掌心中,赫然托著那枚盾形藍底,上麵幹幹淨淨,宛如一片小湖的五洲濟。
唐無傷有些羨慕的望著那枚代表著衛士身份的五洲濟,歎息道:“在大爺爺的庇佑下,唐家子弟,生下來,便是看似無風無險的商士身份,但我不願。”
唐無傷又環顧四周,四周盡是用卡通的風格,解釋唐門暗器為何物的少兒壁畫,她接著道:“這裏先撐著,我就不信,這麽多小天才裏麵,我還找不到幾個掌門核心大弟子來”。
人丁寥落,認同感幾無,此時的天下門派中,曾盤根錯節的血緣與裙帶關係,逐漸被淡漠與淡忘,活著延續,別斷了傳承就好。
稍大點的門店尚且如此,更何況此時的唐門。
三人出了寫字樓,唐無傷道:“人都要走了,飯還是要吃的”。
近乎沉默的吃完了這頓飯,唐無傷推回唐玄遞過來的一張銀行卡,微笑道:“莫小看唐家三小姐”。望著唐玄的目光,滿是暖意。
這小子下山帶了唐有德大半家底出來,如今想都沒想,就給她,或者說,給唐家堡了。說真的,不差這點,雖然寫字樓的租金貴的有些離譜。
汽車緩緩停在唐君生小樓旁邊,莊廣陵下了車,便信步走進大敞四開的門內。
唐玄與唐無傷靜靜對立著,對望著。
唐玄道:“若不行,便算了”。
唐無傷微笑搖道:“你記得,這唐門,一日有你我,便是在的”。
唐玄瞪目點頭。
唐無傷望著愣愣發呆,有如木頭一般的唐玄,心中氣苦。不得不親自屈尊降貴,上前幾步,給了他一個緊密而結實的擁抱。
“保重,小叔叔”?唐無傷怪笑著離開。。
“按輩分,我可真是你叔叔啊”唐玄皺眉,實在不覺得哪裏需要笑成這樣?
就在唐玄默立沉思的時候,一聲怪笑傳來,比唐無傷的那個更怪。
“呦,唐玄,在樓下就這麽幹,你這麽肆無忌憚就不怕帶壞小孩子麽”?蔡姚晃著雙腿,沒好氣的伸頭喊道。
沒好氣瞪了渾身晃的很劇烈,似在表達不滿的蔡姚,唐玄也進了房間。
三個人的行李,說是不多,都有些勉強了。
來的時候,唐玄、蔡姚是兩手空空;如今加上個窮的隻剩下琴的莊廣陵,所有行李全部丟在三玄指環空間裏,也不嫌擠。
於是三個人各自把最近唐無傷幫著添置的換洗衣物,裝成三個顏色各異的包,這整理行囊工作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唐玄坐在固話那裏,開始按照旁邊的號碼本,撥上麵的數字:唐君生、於鳳清,就連蕭紅顏,均處在不在服務區狀態,無法接通,一片忙音。
想到此,唐玄便找出執筆,留了一封書信,壓在客廳茶幾上,大意是我帶著蔡姚回羅夫了,後續很大可能會在衛士群體中,謀一份差事。你們要保重。
莊廣陵滲透過來,瞄了幾眼,笑著道:“字是好字,可惜無自在意”?
唐玄歪頭道:“哦”?
莊廣陵摸出一張紙,遞給唐玄道:“寫個逍遙二字來看”。唐玄一揮而就。
莊廣陵表情寧靜,呼吸若有若無,他並沒有看唐玄那高瘦挺拔,張弛如刀劍糾葛的“逍遙”,而是很隨意的拎著筆,在下麵,點了許多小點,中間點的不耐煩了,就一筆劃之。
片刻之後,一個大部分小墨點,小部分形狀各異醜醜的小勾子,似是而非的“逍遙”,頗有殘缺的成型了。
“無苦,無難,無憂,無困厄,無煩惱。說到底,逍遙以概之。逍遙當有殘缺意,若無殘缺:殘天、殘地、殘法、殘己,如何逍遙”?
“剛才沒想那麽多”,當當唐玄提筆,想象著逍遙二字涵義,準備再次提筆落紙的時候,才發現,腦子裏這兩個字越來越模糊。。久久凝滯,無法落筆。
“唉,傻呆著幹嘛呢,咦這是什麽”?蔡姚湊合過來,先是推了推唐玄,然後拎起桌上二人寫著“逍遙”的紙。唐玄回神兒。
莊廣陵微笑,能不輕易下筆,便是好事。
蔡姚大笑著,抖落著手中的紙道:“下麵,這兩個,是字兒?我去,跟一堆兒小豬崽四處亂爬一樣,拱的滿地都是。。莊小子,你也真寫的下手”。
沒理一點都不懂得欣賞的蔡姚自娛。莊廣陵望著唐玄的雙目,平靜道:“不問問我因何而來?所為何事?”
唐玄搖頭道:“你會講”?
莊廣陵道:“也許呢”?
唐玄嘿嘿一笑,不說話了。
在他的世界裏,有兩種人:一種是確定性因素,如唐君生、安雨軒等;一種是非確定性因素,如範子夷與鬼見愁。
對於被定性為非確定性因素,又偏偏無法離身的鬼見愁,自然要盡快解決。這便跟吃飯,釀酒一樣,不知道為什麽等不了,但就是不樂意拖。
而此時的莊廣陵在唐玄看來,無疑是確定性因素。無論是曲流觴的身證,還是這一路上的點點滴滴,都使得唐玄覺得這個人,是靠譜的。
蔡姚忽然靈機一動,跳起,拿過筆,先在莊廣陵的“逍遙”前,畫一個→,然後前麵寫著“琴絕莊廣陵”五個大字,然後嚷嚷著要貼在門外,展覽一下。
莊廣陵笑著揮手道:“這兩個字,可不能隨便亂貼。”
蔡姚不由得愣愣的望著那張逐漸褪盡墨跡的白紙,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