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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相思不相見

  初陽籠罩著孔家山坳,鳥鳴聲漸起,水聲依舊。


  迫於暮光法牒的法喻,水流螢已解孔家劇毒。而且過於用心,生怕解的不夠徹底,所以,解的很徹底。


  最先醒的是修為最高,聖人孔希言,在孔希言的幫助下,二孔孔希孔,與一些體格健壯或道德高深的孔家族人,依次醒來。


  幸好,溪邊還有雜物房,而雜物房那些野外用度的帳篷,此時便派上用場了。


  帳篷支起,兒童以及一些青年,便放在帳篷內。


  都無大礙,隻是毒性過於猛烈,需要些時間恢複而已。


  輪到那些歪倒在院中,差點被劫灰掩埋的婦女,一眾孔家族人不由得咧了咧嘴,搓了搓手:這個男女授受不親,醒著的“對上號”的是少數,大多數的嫂子、弟妹、小姨子之類的,可就不怎麽方便上手了。


  眾人你眼望我眼,最後都眼巴巴的望著大孔,二孔,一臉無計可施,悉聽尊便的樣子。


  孔希言臉一沉,大袖擺動激起一陣狂風,將地上躺著的眾人身上的灰塵吹幹淨,幹脆道:“躺著吧”。


  孔希孔點頭表示讚同。讓他們兩個搬,開啥玩笑。


  這不是為老不尊嘛?而且現在劇毒新解,能正常走動也算不錯,元氣虧損的厲害,不能妄動。


  唐玄也被孔家眾人從坑中救起,深知唐玄來曆的孔希言,向眾孔家族人,簡單介紹了一下他的背景。於是孔家眾人似乎都明白了,之所以眾人未死,恐怕和這個昏倒在大坑內,遍體鱗傷的青年有關。


  無不用感激的目光,望著這個“淒慘”的青年。


  唐玄被安置在一座單獨的帳篷內,不過經孔希言親自檢查過後,直言道:並無大礙。


  似乎身體內,那些破損的內髒,骨骼,都神奇的恢複正常了。唐玄此時雖然樣貌淒慘,身體表麵慘不忍睹,滿是焦坑,但命是保住了。


  孔希言出了唐玄的帳篷,囑咐族人好生照顧之後,便步履沉重,來到躺在簡易行軍床,處境淒涼的孔仙仙身邊。


  望著孔仙仙蜷縮在床上,後背對著帳蓬門,肩膀不斷抽動的身影,孔希言內心絞痛。


  默立良久,孔希言開口道:“仙仙,唐玄救了我們”。


  聽到這個名字,孔仙仙肩膀的抽動驟止,兀的忍不住放聲大哭,哭聲方出,便強自克製,變成痛苦的低泣。良久,孔仙仙道:“爺爺,他,他還好吧”!

  孔希言點頭道:“受了點傷,不過沒什麽大礙,相信很快就會醒了”。孔希言已把唐玄當成老神仙派來拯救孔家的使者,有老神仙在,他的心,定了不少。


  隻是這,孫女,恐怕是,是,唉!


  “受傷了?我要,我要去,嗚嗚嗚,咳咳咳,咳咳,他沒事就好”。孔仙仙猛的坐起,轉身欲下床,又猛的止住。


  白色帶著藥味兒的紗巾,從她臉上滑落。往昔笑時勾魂,怒時悅人,秀美星眸,白皙如玉,容顏絕世的容顏,赫然變得斑斑點點,滿是黑紅翻卷的爛肉。


  就連脖頸以及上半身衣服的破洞中,也依稀可見,紫紅色黴爛的斑點。


  毒雖解,但水流螢那含恨一擊,失去了龍遊粉玉蝶保護的孔仙仙,容顏已毀。不光容顏,恐怕前半身,也遭受到毀容性打擊。


  望著貌如惡鬼,眼睛紅腫,患得患失,狀如瘋狂的孫女,孔希言心如刀絞,落下淚來。


  聖人文章,信手拈來,揮袖之間,聖人氣激蕩的孔希言,呐呐說不出話,隻是不斷的搖頭歎息著。


  孔仙仙撲到爺爺身上,哽咽道:“爺爺,我再也不要見他,嗚嗚,我好想死,我好想死”。


  孔希言垂淚道:“仙仙,唐玄不是普通的男子,他不會嫌棄的”。


  孔仙仙大哭,隻是臉孔深埋在孔希言的身上,哭聲沉悶:“不,不,不,我嫌棄我自己,我嫌棄我自己”。


  孔希言道:“孩子,還有老神仙,老神仙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孔仙仙眼睛身子震了震,抬起頭,淚眼朦朧的問道:“老神仙,真的可以治好我的傷”?

  孔希言堅定點頭。


  孔仙仙道:“那一會兒,你等他醒了,帶他過來,您當麵問清楚,否則,今生,我寧願死,也不願再見他,我配不上他”。


  想起深情對視,一夜傾情,緣托一劍,夢如新生。孔仙仙更是痛不欲生。


  心神飄渺失措的孔仙仙,對老神仙治傷這種事,也抱著寧可信其無的態度。


  想了想,孔仙仙接著道:“爺爺,答應我的請求,否則我寧願死”。孔仙仙的倔勁兒上來了。


  孔希言此時雖傷心,但一想到神通廣大的老神仙,枯枝生花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治個傷不是小意思?整容,整形這東西,孔仙仙無論如何都接受不到,老神仙治傷,倒可以勉為其難。


  唉,想到此,孔希言神情有些振奮,輕輕拍打著孔仙仙的後背,安撫好孫女,便急匆匆向唐玄帳篷走去。
……

   …… …… ……

  “我,渴。”唐玄聲音嘶啞,嘴唇幹裂。被烈火焚燒這麽久,沒死就是奇跡,口渴也是難免的。


  當他覺得唇邊濕潤汩汩的時候,便貪婪的張開嘴。


  銀白色的底座與葉片,被紅絲浸染,唐花徐徐旋轉,散發著比從前強大數倍不止的玄玄氣。此時,他本已走到書本秘籍記載極限的玄玄氣修煉,更上一層樓。


  若是遇到個百事通,當可解釋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又或者是遇到個小問號,也會捫心自問一下。


  但唐玄,目光逐漸清晰,眼神不再散亂的時候,他關心的不是被放在他身邊的那把二玄劍,也不是唐花。而是望著頭頂光禿禿的孔希言道:“仙,仙仙,仙仙?”


  此時不光孔希言頭頂光禿,就連孔家族人,皆是如此。唐玄心火熊熊,火旋風肆虐。


  雖然他在他刻意控製之下,沒給孔家人造成什麽傷害,但這頭發,畢竟比衣服的耐燃性差了一些。


  不過孔家族人包括孔希言在內,也沒意識,更沒心情去互相搞笑一下:家沒了,孔家坳盡成劫土,族人搖搖欲墜,孩童體弱,都還沒醒轉過來。


  誰心那麽大,還笑得出。


  “你跟我來”。孔希言激動的落下淚來,暗道,果然是個至情至性的好孩子,清醒後第一件事,想的不是別的,更不是自己,而是仙仙。


  孔希言老懷大慰。


  唐玄望著感慨的直哭的孔希言,不由得想差了,腦中如被雷擊,恍如大禍臨頭般,翻身下床。


  身影踉蹌,跌翻在地。


  仙仙沒事兒的話,孔老頭哭啥?


  二人來到孔仙仙床邊,孔仙仙雙手交疊,平躺在床上,臉上蒙著那塊兒紗巾。


  唐玄手指哆嗦指著孔仙仙,聲音顫抖道:“她,她怎麽了”?

  孔希言道:“老神仙可還安在”?

  “她,她怎麽了”?唐玄眼眶瞪裂,吼了出來。


  孔希言道:“你先告訴我老神仙可還在羅夫”?孔希言將那句她沒事兒,隻是容顏已毀噴出。


  唐玄痛苦的閉上眼睛:“老神仙離開羅夫了”


  孔希言忙道:“可有聯係方式”?

  唐玄不由氣急指了指天,沒說話。去了遙遠的外星了,有個毛的聯係方式?

  雖然腹誹,但難擋此時心中悲意狂湧。有些埋怨孔希言,到底是不是你親孫女?人都沒了,你關心個屁的老神仙。


  孔希言心中酸楚,長歎道:“可有歸期”?

  唐玄緩緩搖了搖頭。


  過了半晌,孔希言咬了咬牙,道:“仙仙,不在了,老神仙回來,你可,可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兩句話,前牙不搭後語,但孔希言已無暇顧及。


  治好傷,再給你個驚喜吧。隻是這樣,會不會有些殘忍?唉,孫女啊,孫女,我知道唐玄在你心中極重,但你這麽做,有瑕疵,太牽強啊。


  容顏算什麽?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才重要啊。。


  現在的年輕人,讀不懂。


  我就覺得這小子,不是那麽膚淺的人。


  聽到孔希言的話,再聯想到剛才他的表情,唐玄沒了希望。他覺得自己,此時已經死了。


  孔希言的話,還需要疑問嗎?誰沒事拿自己孫女開生生死死的玩笑?唐玄毫無懷疑。


  孔希言頓時覺得眼前的唐玄,像變了一個人,似乎空了。


  唐玄一身元氣,宛如消失不見一樣,縮在唐花裏瑟瑟不動,就連唐花的轉動也變得微不可覺。


  爬著,緩緩的爬著,艱難跨越了數米的距離,唐玄顫抖著的手伸出,指尖緩緩接近,對他而言,似乎遙不可及的她。


  孔希言製止了唐玄掀開紗巾的舉動,輕歎道:“她,想給你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唐玄一聲慘嚎,宛如野獸。


  而被封閉了六識的孔仙仙,睫毛不禁微顫,兩滴清淚,順著眼角,緩緩滑落。


  可惜唐玄看不到了,一聲慘嚎,一口心血狂噴而出,唐玄又暈了過去。
……

   ……

  “爺爺,唐玄走了”?孔仙仙道。此時她變得平靜起來。


  孔希言默默點頭。


  “有族人跟著”?孔仙仙雙手捂著紗巾,下巴拄著膝蓋,接著道。


  孔希言默默點頭。


  “啥時候的事”?

  “爺爺,你說什麽呢”?紗巾下的孔仙仙臉紅如血。


  孔希言一翻白眼,嗎的,孫女竟然有了。她這個聖人爺爺,不久前剛剛知道。草!噢!不能草。莫怪莫怪,聖人莫怪。


  孔希言忍不住道:“我就覺得,你們應該見麵把話說清楚,你不知道,那小子,那小子。唉”!

  孔仙仙堅定搖頭道:“不”。她的愛,就是把最好、最真的自己,給最愛的人。沒有任何借口。


  孔希言沒好氣道:“那孩子咋辦”?

  孔仙仙的臉更紅,呢喃半晌,方清晰道:“這是我和他的,我要生下來,我要給他生猴子!嘻嘻”。


  望著此時似乎忘了容顏已毀的孫女,孔希言歎息著點了點頭。


  算了,人老了,這年輕人的世界,看不懂,但懂得尊重,總是沒錯的。


  聖人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孔仙仙忽道:“笑笑也走了”?

  孔希言忍不住嘿嘿笑道:“嗯,那丫頭偷著走的,嘿嘿。頂著個大光頭,還真是,真是,厲害”。


  似乎在想象,狼狽逃竄的溫笑,那一米八幾的大個頭,身材火爆到爆,頂這個大光頭的情形。


  孔老爺子忍不住也不正經起來,變得有些惡趣味。


  溫笑狼狽逃回茅山“療傷”,自然是不敢見唐玄的麵的,怎麽現在年輕女孩都這個德行?把男人想的那麽膚淺?

  還是因為,她們沒有對現實妥協,而是用自己的身心,詮釋著,什麽才是愛!


  似乎愛,不光是對對方諸多要求,更多的律己。


  帳篷內少了許多悲意,一老一少,兩人默默笑笑,笑笑。


  許久之後,孔仙仙忽然道:“爺爺,我們上天山吧”。


  回到現實的孔希言,不由輕輕點頭道:“等此間事了,爺爺便帶你上天山!也好久沒見那個老喇嘛了,真有些想了”。
……

   ……

  孔家臨劫,在世間百族來看,算是不幸;但比起其他聖遺家族,無疑由是幸運的。畢竟沒有族人死去。


  不光孔家,還有還有孟家、墨家、莊家、孫家、魯家、範家等等,皆被襲擊。春秋筆、先聖墨、勾離古劍、莊周夢牒、兵聖真解、萬世刨、舍近求遠、連城璧等,盡失。


  而且墨家,孫家,更是因為武風猶重,反抗激烈,慘遭血洗。人員傷亡慘重。


  九大聖族,唇亡齒寒,也是一些寒族之倚靠。如今竟一同遭劫。


  “靜觀天下”內,被接踵而來的壞消息,弄的怒火衝天的中州大統國龍呈均,拍案而起。


  “叫蕭北寞來見我,另外,命令:周正,劉恒所部,配合東刀西劍,北曲南溫,還有楊棍王,接應聖族,寒族,送至臨近可靠山門,宗派安置。遇到五行宗不法徒眾,殺-無-赦;簽統國令:滅五行宗”!

  向來沉穩,老練,遇事三思,憂國憂民的龍呈均衝天一怒。


  欲以一洲之力,滅五行宗,以昭天理,以祭今聖之殤”!

  “哈哈哈,呈均兄,稍息火氣,宮南起,來見”。一聲清朗而蒼老的聲音,從靜觀天下之外傳來。


  來見與求見不同。


  求見是,我來求你,你比我大,你要見便見,不見也可拒絕。來見的意思很明了,你見也得見,不見,我也得進來跟你見一見。


  整個北海,有此資格的不過二人:宮南起,蕭北寞。


  就連掌管中州軍警力量的周正,劉恒都無此資格。


  話聲未落,人已推門進來。一身紫色唐裝,精神矍鑠,望之古稀,滿麵紅光的宮南起,邁步進來,竟然還帶著個人。


  “呈均兄,我先給你介紹個人,這位是左秋蟬,左大先生。”


  “拜見大統國。”左秋蟬抱拳拱手。


  宮南起笑著道:“來、來、來。呈均兄,莫沉著臉,這次秋蟬兄,可是帶著治療北漠濟州,那連天沙暴的良方來的哦”。。


  中州武館,宮南起,北海,龍呈均。


  本來是沒有任何關聯的名字,但有著七大先天武聖的中州武館,無疑是中州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在無數次抵禦沙暴,海嘯,陸沉等自然無情的侵害中,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而門徒遍及中州的中州武館,幕後當家人,無疑是宮南起。


  宮南起學識淵博,智慧過人,再加上與龍呈均家族有舊,便與蕭北寞一起,成了龍呈均很是信任的智囊。


  隻是龍呈均對此人,有些提防,這個人的過往,頗有些不清不楚的地方,隻是有些事情,查著查著,便碰了忌諱。


  別說龍呈均,便是五洲四海五統國捆成一起,達成共識,也不便觸碰的忌諱。


  反正,大家都是在為人類的未來命運努力著,都是在為著人類的延續拚搏著。


  隻是這次,五行宗突如其來的這一下子,太過火。不光搶,而且燒,還要殺!

  這在文明高度發達的紀元時代;這在人與自然的矛盾成了主要矛盾的時代;這在熱武器已經消失,核武器早已銷毀,人類生存空間不斷被壓縮快壓沒了的時代,是不可想象的。


  科技止境,所有的力量,都已用來對付自然這頭猙獰覺醒的巨獸。


  筋疲力竭!


  治療北漠濟州?連天沙暴?


  這句話,無疑讓龍呈均憤怒漸息,這,是大事!

  是夜,靜觀天下,燈光一夜未息!

  天明時,龍呈均推開厚重的木門,呼吸了一口霧沉沉的空氣,不由得歎息著,望著灰朦朦的天空,久久不語。


  但,結果對雙方都是有利的:不,再起爭端。若聖族想要報仇,需五洲統國協調,協商,大統國龍呈均定案。


  大家另尋時機,另尋地點,公平一戰。左秋蟬交出“良方”,龍呈均負責安撫各族。


  良方太重,關係到北漠濟州未來生存環境的改善。龍呈均不得不接受。


  天下五洲:


  北漠北極濟州;南極瀚海洋洲,東極元洲;西極倉洲,還有中州中神州。


  除了中州統國可稱“大”,其他皆為統國。


  “五洲唇亡齒寒,莫再鬥了。人類的生存空間,就這麽點了。折騰完了,可就沒了!唉!”


  一聲歎息,龍呈均眉頭鎖的更緊。


  “聖族、寒族,也該與道門走的近些了。”暗下決定的龍呈均大步行去。


  有些事,他必須立即去做,即便一夜未睡,身心疲憊,但時不我待,別人可以懈怠,但他,五洲中州,大統國-龍呈均,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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