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無言（5）
“今天是元旦，宋羽，你在那邊還好嗎？”
唐墨言拉開窗簾，滿天飛舞的大雪覆蓋著她的視線，寒氣凜凜襲來，劈裏啪啦地打在窗戶上。微弱的陽光從雲層中滲透進來，顫顫巍巍地鋪在大地上，那病態的陽光，就像唐墨言一般，虛弱得讓人心疼。
2020年1月1日，農曆的元旦。
距離宋羽的離開已經近一個星期了，唐墨言始終沒能脫離悲傷的情緒，她強迫自己去學校，強迫自己正常生活，強迫自己如何如何，可是都無法回複到以前的樣子。
如果說，在沒有遇到宋羽之前，她的生活是一潭死水，雖然混濁但也不爭。但是在遇到了宋羽之後，那一潭死水裏活躍了其他的東西，使它逐漸清澈，且無法平靜。
死水習慣了波瀾，再也無法忍受曾屬於自己的那種平靜……
元旦這天學校放假，唐墨言孤身一人，頂著漫天的大雪又一次來到了公墓，盡管她很害怕看到宋羽的遺像，但是又迫切地想要見到他的模樣。
“宋羽，我又來了，我甚至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了，可是我總是忍不住……”唐墨言掩麵抽泣，手中握著的傘掉到地上。
北風吹散四周的飛花，寒冷的空氣如同冰冷的刀子，把紛紛擾擾的情緒通通割舍。
“宋羽，在你做出那個選擇的時候，是否有考慮過自己，考慮過我呢。我知道，你的正義感有多麽強烈，如果再讓你選一次，估計你還是會那麽做的，可是我至今無法說服自己坦然接受……”
“宋羽，你我二人的相識，就是因為你的正義感，倘若你不是這樣的人，或許我們在冥冥之中不會相遇，而我也不會看著你死在我的眼前了吧……”
“如果這麽說的話，我此生最幸運的事和最不幸的事，竟然如出一轍，這算是命中注定的嗎。”
“宋羽，原諒我沒有勇氣，你不在我身邊，我做不到像是有你在我身邊一樣，很懦弱是吧。可是，我真的已經盡力了，你默默守護我這麽久，卻從沒對我提過什麽要求，我很想完成你交給我的任務，但我又無能為力。”
唐墨言的眼淚傾瀉而下，跪在宋羽墓碑前，輕輕地親吻著宋羽的遺像，在漫天的大雪之下，迷失在縱橫捭闔的公墓群裏。
“等我……”
唐墨言微微一笑，從地上爬起來遠遠眺望，雲散開了，慘淡的陽光終於穿透了層層布防，照耀在她那張病怏怏的嬌俏臉上。
“等我……”
“等我……”
鏡心湖……
唐墨言拎著那把沾滿了雪的小傘，走到了鏡心湖的租船點，湖麵已經不出意外地結了冰，但是清晰可見湖裏的魚兒在蹦噠，顯而易見冰麵並沒有多厚。
“小姑娘，租船嗎？”
船夫朝著唐墨言招手，唐墨言循聲望去，積極回應：“大叔，能到對岸去嗎？”
船夫搖搖頭：“中間的冰凍得太實了，可能很難過去了，不過在這邊緣倒是可以走，你如果很想到對岸的話，可能得多花一點時間。”
唐墨言耷拉著眉毛，苦笑一聲：“宋羽，你看到了嗎，連那些我們曾經的回憶，都已經難以接近了。”
“大叔，我不租了，你忙你的吧！”唐墨言大聲回應著，船夫招了招手，轉頭劃船離開了。
唐墨言看著遠去的船在湖裏破冰而行，露出淺淡的微笑，把手中的傘拋出去，小白傘隨風飄蕩，落到了湖中心的一個點上，陽光在上麵反射，把傘和湖麵連成一麵鏡子，也照耀著唐墨言那淺淡的微笑。
四周無人……
無聲無息……
唐墨言扯下束著頭發的發帶，把側向單馬尾披散開，頂著大風呼嘯脫下外套，露出那條白裙子……
這一身裝束，正是許久之前，唐墨言站在樓頂想要跳樓時，所穿的那一套白裙子，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早有預謀的。
唐墨言小跑著，一步一步都沉重地踏在冰麵上，哢嚓哢嚓的碎裂聲傳進她的耳朵裏，而一切正合她意。
唐墨言的最後一步，正好走在小白傘的旁邊，四周的冰麵皸裂開來，迅速向四周崩散。
撲通……
唐墨言一個後仰，徑直栽倒，躺在了寒冷刺骨的湖水裏，冰麵翻覆直接將她掩埋，眼前的漆黑和冰藍，完全遮蔽了眼前的視線，最後微薄的空氣也消失了……
“宋羽，我好想你……”
唐墨言麵帶微笑，感受著四周的寒冷逐漸消失虛化，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從而來的溫暖，遍及全身。
“墨言，把手給我！”
宋羽的聲音傳進耳朵，唐墨言徐徐睜開緊閉的眼睛，宋羽出現在她的身邊，朝她伸出了手。
唐墨言露出欣慰的笑容：“宋羽，你一直在等我嗎？”
宋羽拉住唐墨言的胳膊，輕輕將她攬在懷裏，一言不發，唐墨言緊緊抱住他，卻發現身邊的一切化為泡影，宋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閃爍著光芒的大門。
從前的一切，如同走馬燈一般出現在眼前，唐墨言眯縫著難以睜開的眼睛，看著那一幕幕影響在眼前閃過。
樓頂的一躍而下，宋羽的舍命一拉，鏡心湖船上的故事，小木屋氤氳的茶香，路燈之下的那一吻……
我們之間的故事，是不是略顯短小了一點，不如就用以後的時間，來彌補這一段空缺吧……
唐墨言慢慢地沉入湖底，張開雙臂，終於閉上了那沉重的眼睛，17年的短暫而悲哀的時光，先後經曆了別人的誤解、謾罵、冤屈和一切陰暗的故事。
一條白茫茫的大路上，唐墨言晃了晃自己暈乎乎的頭，身邊站著一個熟悉的人，正用溫柔的笑容看著她。
“宋羽，真的是你嗎？”
“墨言，我來接你回家……”
“回家，這次不是在做夢吧，是屬於我們兩個的家嗎？”
“當然，隻屬於我們兩個的……”
宋羽微微一笑，把唐墨言攬在懷裏，唐墨言撲在宋羽的懷裏，笑容洋溢，在這裏也許可以收獲永遠的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