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未暖（4）
市中心醫院……
秦問暖走在醫院的長廊裏，手裏攥著檢查報告，兩眼無神地在地上慢慢地蹭著，四下路過許多人，嘈嘈雜雜議論紛紛。
在秦問暖的眼裏，空無一物，她閑庭若定地走在走廊的最中央，聽著人們從她身邊擦肩而過，時不時有人撞到她，都視若無睹。
“孩子，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接下來的時間，還有什麽未完成的願望，想辦法完成吧。”
醫生的話通俗易懂，秦問暖也早有預料
得到了這個消息，秦問暖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悲悲戚戚，從她選擇放棄治療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料到自己最終會走向這條路，隻不過是現在的她多了太多的牽絆，竟然有些不舍。
夏寒楓的複健在她的幫助下已經做了許久，問她有什麽未完成的願望，她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夏寒楓可以站起來，像正常人一樣行走。
走到醫院的大廳，裏麵是一排接一排的長椅，周圍坐得是密密麻麻的等待掛號的人，秦問暖拿著檢查報告，一聲不響地坐在了裏麵，安安靜靜一聲不吭的她，在人群之中毫無存在感。
手機響，秦問暖僵硬地拿出手機接聽。
“小暖，你去醫院了嗎，醫生怎麽說的。”電話另一邊，是急不可耐的夏寒楓。
秦問暖那雙空洞的眼睛裏麵閃過一絲溫柔，輕聲地說道：“醫生說，我那個症狀隻是低血糖而已，以後不要再那樣過度勞累了。”
“那就好那就好……”夏寒楓鬆了一口氣。
秦問暖聽著夏寒楓的話，終於露出笑容：“寒楓，今天的複健，等我回去就做，你記得在學校裏等我啊。”
夏寒楓笑道：“放心吧，我肯定老老實實在學校裏等你，你可千萬別因為貪玩而忘了來啊！”
秦問暖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裏擠出來，傾瀉而下，沉住聲音說道：“傻瓜，我才不會貪玩耽誤正事呢！”
夏寒楓繼續碎碎念：“今天結束了之後，我們一起去那家新開的冰激淩店吧，你每次路過都說想吃，可是一直沒吃到，正好今天不忙，我可以陪你。”
秦問暖噙著淚，強忍著心裏的痛苦應著：“好……”
夏寒楓沒聽出秦問暖的異常，繼續畫著大餅：“還有啊，我可以陪你去遊樂場了，之前因為不能動彈沒辦法去，不過現在已經恢複的很好了，比較安靜的項目還是可以接受的。”
“好……”秦問暖已經是滿臉眼淚，但是依舊笑容滿麵地回答著夏寒楓。
說完這些，夏寒楓突然開始支支吾吾，小心翼翼地說了句：“還有啊，其實我一直有些話想對你說，等到我們兩個見麵的時候，我再親口告訴你吧。老師來了，我先上課，等到晚上見麵再慢慢聊吧。”
夏寒楓急忙掛斷了電話，秦問暖舉著手機在耳邊，聽著手機裏嘟嘟嘟的聲音，開始低聲抽泣起來：“好……”
隻剩下了這個一個字……
學校裏，夏寒楓掛斷了電話，可是臉上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他握緊手裏的筆，眼睛裏滿滿的都是希望和期待。宋羽回頭看著他，不禁露出狐疑和八卦的微笑：“笑得這麽開心，一定有原因，小暖她沒什麽事吧。”
夏寒楓搖了搖頭：“沒事，醫生說是低血糖而已。”
宋羽也終於鬆了口氣：“那就好，她本身就有白血病，那天突然昏倒還口鼻出血，我還擔心會出事呢……”
唐墨言也轉過來湊趣：“看你那個笑容，恐怕還不止那麽簡單吧……”
夏寒楓什麽話都沒說，隻是保持著笑容。
秦問暖拿著手機，翻開相冊，那張五人的合照當先映入眼簾，眼前的濕潤蒙蔽住了她的眼睛，隨手一擦，竟然還是看不清楚。
秦問暖坐在吵鬧的大廳裏，卻慢慢感受不到四周的聲音，縱使身邊紛紛擾擾，也在她的耳朵裏慢慢消失。
秦問暖開始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心裏也不隻是疑惑，她狠狠地眨著眼，確認之後卻發現問題並不在此。
隨手揉了揉眼睛，她碰到了鼻子，在下麵摸到一股熟悉的熱流，鼻血又一次流淌而出，泛著腥味和苦味的血液淌進嘴裏，跟口中吐出的血混為一體。那一刻，秦問暖覺得胃裏翻江倒海，心裏也是揪心得疼。
眼前的一切都在慢慢模糊，直至逐漸變黑，秦問暖在萬分痛苦之下，咬緊牙關閉上眼睛，輕輕地靠在長椅的椅背上。
過去的回憶如同走馬燈一般在她腦子裏閃現而過，欣慰的笑容伴著淚水，一同出現。
“我叫秦問暖，是新來的轉校生……”
“夏寒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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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從來都不在乎那些虛的，特別是在我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之後，就更加不在乎了。反正我的命運都已經定下了，需要的不是如何延續，而是如何將眼前的這條路，裝飾的更加完美。”
“寒楓，你心裏有多少不甘和委屈，我不敢說能夠感同身受，也正是因為你的原本那份驕傲，才給你帶來了這麽多的痛苦。我沒想到在這裏會遇到，能讓我說出自己心裏話的轉折點，而這裏又是不是屬於你的轉折點呢。”
“看來，我真的不能把你當成小孩子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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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丫頭，你對我從來都不會說過分的話，所以，我怎麽可能知道你是不是在安慰我，不過，你的確就像一個小太陽，總是讓人心裏暖洋洋的。”
“嘿嘿，你在誇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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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你已經肉眼可見地在進步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跟我們一樣正常走路了。”
“我會加油的，謝謝你……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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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問暖唯一能夠慶幸的，也許是在她彌留的最後之際，還能夠把這些記憶攏在一起，讓她可以帶著笑容，從容地閉上眼睛。
“對不起，寒楓……這一次，我恐怕要食言了……”秦問暖的淚水和血混跡在一起，靜悄悄地倒在了長椅上，沒有打擾到周圍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