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章謀殺親夫
果真如此!
香穗第一次無意間撞見沐哥兒拽著宋娘子的胸脯膛睡覺的時候就已經起了疑心,嬰兒就像一張白紙,所有行為習慣的養成都與大人有關,斷然不會無緣無故便養成如此古怪的習慣。
許是在自家比較自在,宋娘子打開了話匣子:“相公也知道,為妻要是不能留在府裏可就斷了月例銀子,要是沒有月例銀子相公可就合不上這麽好的酒吃不上這麽好的菜了,咱家這日子也紅火不起來。”
宋娘子絮絮叨叨說了一籮筐,麵上始終是溫柔恬靜的笑意,可就在她低頭將勺子裏的雞蛋羹放回碗裏的瞬間,眼神忽然冷了下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詭異又僵硬,聲音也變得幽怨了起來。
“其實咱家要是一直受窮也不錯,至少相公就不會沉迷煙花柳巷了……”
“相公啊你可知道為妻割舍下冬兒去奶別人的孩子時心裏有多痛?為妻這麽做都是為了咱家將來能過上好日子呀!可你,你為什麽拿著我辛苦賺來的血汗錢去眠花宿柳?”
“你嫖娼也就算了還把妓子領到家裏來,冬兒才多大,寒冬臘月的道旁都有凍死的人!可你隻顧著跟妓子顛鸞倒鳳,冬兒踢被子了都不知道……”
“原本隻是一場小小的風寒而已,吃幾幅藥就能好起來,可冬兒偏偏攤上你這麽一個黑心爛肝的爹!什麽豬狗不如的禽獸會將給自己兒子治病的銀子拿去跟狐朋狗友喝花酒?”
“為什麽?為什麽我可憐的冬兒就這麽沒了……”
手中盛滿雞蛋羹的海碗被狠狠扔在地上,瞬間摔成了碎片,宋娘子猛地起身揪著她丈夫骸骨的衣領,雙目赤紅猶如地獄裏爬上來的厲鬼,嘶吼著來索命。
可她想要報複的人已然化身白骨,香穗得知了前因後果隻覺得心中悲涼,以宋娘子的個性,想必也曾經是溫婉賢良宜家宜室的好妻子,隻可惜遇人不淑,終究被活生生逼瘋了。
但至此沐兒中毒之事究竟與宋娘子有沒有關係還難以確定,香穗正想耐心看下去,卻見宋娘子做出了更加驚人之舉動。
“哢嚓,哢嚓。”宋娘子趴在她丈夫的頭骨上張開嘴惡狠狠地咬了上去,露出一口白牙在森然的頭骨上來回磨蹭。
不一會兒便有些頭骨被她用牙活生生磨成了粉末,宋娘子亮著眼睛迫不及待地舔了上去,以風卷殘雲之姿將頭骨粉末全都咽進了肚子裏去,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嗬嗬,嗬嗬,死鬼,你做夢也想不到我會把你殺了吧?哈哈哈哈……你以為冬兒沒了我還會向從前似的對你千依百順逆來順受?呸!癡想妄想!我不止要殺了你為冬兒報仇,連代錦沐我都不會放過!”
香穗聽到這裏倒吸一口涼氣,腦門上青筋暴起,十指緊握成拳怒氣鋪天蓋地。
當歸對香穗的反應異常敏感,察覺到她的不悅頓時騰起滿身駭人的殺氣,不等香穗吩咐便如閃電般衝了出去。
宋娘子隻覺得眼前一晃,下一刻便被人扼住了咽喉無法呼吸,等她看清眼前人時已經喘不上來氣,一張臉漲得如同滴血一般。
“當歸,別殺她。”香穗信步走出,當歸這才稍稍鬆了手頭的勁兒,不過他依然勒住宋娘子將她高高舉起。
宋娘子瞪圓了眼睛,她仿佛驟然從幻境裏回歸到現實,震驚,恐懼,一一從她臉上閃過。
香穗沒有直接開口審問,她繞著八仙桌看了看兩具骸骨,嬰兒骸骨既沒有中毒跡象也沒有外傷致命的痕跡,基本可以排除他殺嫌疑。
但那具成年男子的骸骨……剛剛宋娘子已經親口承認謀殺親夫了,那麽她又是使了什麽手段瞞過仵作的眼睛呢?
香穗走了過去彎腰在骸骨麵前仔細端詳,片刻之後直起身子,隻一個眼神當歸便知曉她的心意,雖不是很情願卻還是將宋娘子放了下來。
在鬼門關前撿回半條命的宋娘子一陣猛烈的咳嗽,咳得心肺管子都快炸裂。
香穗清冷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臉上,直等到她稍稍平定了氣息,才語氣平靜地說道:“你是趁著丈夫酒後熟睡之際,將細長的釘子直接釘入他的鼻子裏才造成他無故暴斃的假象吧。”
“咳咳,咳咳……”宋娘子麵如土色,脖子上火辣辣的疼時刻提醒著她,李香穗想要殺她就像碾死一隻微不足道的螞蟻,不過是抬手之間,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
事已至此,宋娘子便沒有什麽好隱瞞的了,其實自從兒子夭亡後她便無時不刻不想著去地府裏跟他母子團聚,後院矮坡上那三個墳堆便是她為自己和家人準備的。
即便是到眼下這一刻,明知絕無生機了,宋娘子還是下意識將目光投向了她丈夫的骸骨,目光中有哀怨亦有纏綿,似乎是在擔心香穗方才查看時不知有沒有將她丈夫的骸骨弄壞。
看完了丈夫宋娘子又將視線轉向了兒子的骸骨,帶著憐惜與慈愛癡癡地看了看才梗著嗓子說道:“李城主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巾幗女英雄,果然見多識廣。仵作驗屍都沒能檢查出來的死因,你居然隻看了一眼便猜中了。”
香穗對這種誇讚並沒有什麽反應,她清冷的目光始終注視著宋娘子的眼睛。
正是這仿佛能看透世上一切陰謀詭計的透徹眼神刺激得宋娘子再次發瘋抓狂:“可你即便是看出來了又能如何?大不了我就是一死!我死了就能去跟相公和兒子團聚,我們一家人會永遠在一起!”
“不會,你的冬兒未及成年便夭亡,他的一生尚是張白紙,沒有任何業障,死後必定早早入輪回,重新投胎做人,而你的丈夫不是什麽好人,此刻必定在地獄十八層的不知道那一層受刑受罰。”
“至於你,謀殺親夫,以奴身害主,害的還是沐兒這種無辜的孩子,死後必定墮入阿鼻地獄用是不得超生,也就是說,等你死了連和你的冬兒再續母子前緣的機會都沒有,更妄論團聚。”
字字句句皆是誅心之論,頃刻間便將宋娘子癲狂的神智擊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