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章有自知之明

  “你那養在外頭的小兒是叫俞叡吧,這名字倒是起得真好,是早早就為認祖歸宗做好了準備吧,隻是不知他一個娼妓所生的庶子,要如何入你們柏氏的族譜?”香穗飛刀的功力又進一層。


  柏宣慷果然沒有辦法繼續麵不改色,隻見他露在麵紗外的那雙狹長的眼睛瞬間緊盯著香穗,眼底的緊張焦急與方才柏餘歡在時截然不同,可見在他心中有多麽重視這個養在外頭的兒子。


  女兒如草芥,兒子比珠玉?香穗放了白眼,雖說不幹她的事兒,柏餘歡也不是個討喜的姑娘,可她就是看不慣這種重男輕女的做派。


  柏宣慷好不容易穩住了心神,抬起頭來直視上首之人的眼睛,緊接著不慌不忙地走向了旁邊的椅子,落座之後才說道:“草民體弱多病,城主不會怪罪草民失禮吧?”


  香穗並不接話,隻是涼涼地睨著眼睛,眸底淺藏著輕蔑與不屑。


  不可否認,柏宣慷確實被這眼神刺痛了,畢竟他也是個野心勃勃的人,年輕時為了能闖出一番天地還不惜離鄉背井,隻可惜終是一事無成,隻能拖著這病弱殘軀躲在陰詭地裏謀算。


  “李城主是做大事的人,想來也不會為這等小事跟草民計較。”香穗不開口,柏宣慷隻好生硬地接下去,他話鋒一轉,忽然說道:“李城主大駕光臨,想必也不隻是想知會草民二房的事情。”


  “有什麽想問的李城主盡管問吧,草民知道自己現在就是案板上的魚,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兒絕無翻身可能,是以草民絕不會在城主麵前撒謊。”


  “嗬。”香穗冷笑著搖頭說道:“想不到三房的當家人竟然這般有趣,都到這時候了還往自個臉上貼金呢?你倒是想在我麵前撒謊,可是有沒有用你自己心裏清楚。”


  “你……”柏宣慷掩蓋在麵紗下的臉青紅交替,胸中更是有一股無名火蹭蹭蹭地躥了起來,直逼腦門,差點兒逼得他喪失理智。


  在柏宣慷看來,堂上坐著的不過是個絕美的年輕姑娘,可她卻站在了他窮其一生都不可能到達的高位上,且這年輕女子此刻正威脅著他所苦心經營的一切,柏宣慷已經時日無多了如何能不焦急惱怒?

  但不管內心如何,明麵上柏宣慷可不敢拿雞蛋去碰石頭,隻見他咬了咬牙伏小做低地說道:“在李城主麵前草民那點個微末伎倆確實無所遁形,但既然李城主你什麽都知道了,為何不直接發落?”


  “柏氏一族裏如今最風光的莫過於二房了,可李城主輕輕彈了一下手指頭二房便頃刻間灰飛煙滅,想要收拾我們三房豈不比隨手碾死一隻螞蟻還容易,又何必在這兒跟草民浪費唇舌呢?”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香穗挑眉,深邃的目光望向了遠處。


  柏宣慷頓了頓,略微思索便猜到了一二,“李城主對我三弟柏宣恒的死依舊耿耿於懷。”


  柏氏這幾房堂兄弟裏,二房的柏宣懷是老大,三房的柏宣慷是老二,而長房嫡子則排行老三,年紀最輕的便是四房的柏宣惟了。


  “不是我殺的。”柏宣慷生怕香穗不信,解釋時已經激動得握緊拳頭站起來。


  香穗淡淡掃了他一眼,聲音很輕卻帶著淩冽的殺意:“如果是你,那你連與我說話的機會都不會有。”


  柏宣慷禁不住冷汗淋漓,腦子裏飛快地盤算,可不管他怎麽絞盡腦汁,眼下都是死路一條,與其如此倒不如坦白一切,至少能期盼她動一點點惻隱之心。


  “三弟還活著的時候我從沒打過長房任何主意,因為他是我們這幾房堂兄弟之中最有出息的一個,隻有他才能挑動大梁。”


  “可是他死了,恒夫人肚子裏的孩子尚未出生,連是男是女都還不知道,即便是個男孩,即便是他傳承了長房的香火,可誰又能保證他長大以後就一定會是個英明睿智的人呢?”


  “我的兒子不一樣,俞叡明年開春就該行冠禮了,及冠以後他就是大人了,而且這十幾年來我偷偷找了多少名師暗中教導,俞叡不管是文采還是武功都絕對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


  “在這樣的境地下,李城主啊,你叫草民如何能不心動?如何能不為我兒謀劃,取代恒夫人肚子裏未出世孩子的位置。”


  “瀾州還沒有稚子掌權統管節度府的先例,你怎就把個未出世的孩子當成最大的威脅來鏟除,若是想為你兒子爭奪節度使之職,難道不是應該先鏟除二房跟柏宣懷嗎?”香穗臉上無波無瀾,目光尖銳得猶如開了封的寶劍。


  柏宣慷根本無從遁形,隻好如實說道:“柏宣懷雖為眾兄弟之長,確實最蠢的一個,他以為節度使之位已經是他囊中之物,實際上不過是辛苦一場,為他人做嫁衣罷了。”


  說到此處雙方便已經是心知肚明,根本無需再多言。


  其實從頭到尾看不破的就隻有二房了吧,什麽暫代節度使,朝廷如果當真有意讓柏宣懷接任節度使一職,何以會讓他名不正言不順地暫代了這麽長時間?

  距離柏宣恒死去也足有八個多月了,這是在等什麽?還不就是等香稔肚子裏的孩子出生麽!


  香穗深知覺得,朝廷巴不得香稔生個閨女,女子入仕為官已有先例,且先例還是這孩子的小姨,想要推她上位多麽容易?如果香稔生的是男孩那一切就更加順理成章了,子承父業,本來節度使之位就一直掌握在長房手裏。


  至於不管是男是女都還是繈褓中的嬰兒,這不就正是上位者就喜聞樂見的麽?朝廷立刻就會派人來瀾州,美其名曰輔佐節度使,實則漸漸將柏氏手中權勢架空,直到節度使一職形同虛設。


  到那時瀾州再不會成為朝廷的隱患,而香穗如果想為香稔的孩子打抱不平,則勢必會與朝廷起衝突,而文武百官正個個睜大了眼睛想發現她身上的錯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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