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黑暗舞者
“詹良已經確定叛變！”
軍統局第二處上海區，行動科。
方靜楠匯報道：“我新閘路德思普路監視點遭到破壞，監視點負責人尚桂昌身死，根據調查，是詹良帶著人做的。”
“什麽叫確定叛變？他早就已經叛變了！”
丁遠森麵色陰冷：“此人之前就出賣了愛國誌士胡力強，致使胡力強刺殺日人的計劃功虧一簣。現在，他又殺害了尚桂昌，罪大惡極，立刻執行鐵血暗殺令！”
老詹啊老詹，你下手也太狠了，根本沒有按照計劃在走啊。
計劃中，胡力強是可以逃走的，但卻被詹良毫不遲疑的給解決了。
計劃中，詹良可以出賣幾個聯絡點和監視點，來換取日本人的信任，但他卻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同誌啊。
丁遠森也知道，潛伏沒有那麽簡單，要想換取日本人的信任更加沒有那麽簡單。
他也賦予了詹良獨斷專行，必要時刻可以使用必要手段的權利，但詹良這麽做，還是讓他覺得未免有些不是滋味。
在整個的潛伏中，詹良還會殺死多少自己的同誌？
假如他能夠活到抗戰勝利，他是功大於過，還是過大於功？他能夠麵對那些死難同事的家人嗎？
丁遠森沒有辦法回答自己。
還有一點是最讓他擔心的：
詹良，會不會真的叛變？
一個人在潛伏中，他的心境隨時隨地都會發生變化。
他們是潛伏在黑暗中的舞者。
但他們也有可能真的被黑暗所吞噬！
丁遠森甚至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丁科長。”
方靜楠有些遲疑地說道：“老詹……不，詹良是叛變了，不過，咱們殺了他全家，是不是……”
“方靜楠，你做這行多久了？”
丁遠森冷冷地說道：“家法你記住了嗎？上海大部淪陷，日本人正在進攻南京，一個人的叛變，勢必會引起一連串的反應，也許會讓更多的人叛變的。
必須要讓詹良這樣的人，付出叛變的代價！一人叛變，全家遭殃！”
“是！”方靜楠挺直身子說道。
“小方。”趙勝歎息一聲：“我和老詹認識的時間比較早，他的叛變，最心疼的人其實是我。但你也看到了，詹良給組織帶來的危害性。
他和我一樣都是老資格了，對咱們上海區的情況了如指掌，他還是個活地圖，哪裏有聯絡點，哪裏有監視點，他都一清二楚。危害性，太大了！”
隻要趙勝和丁遠森知道詹良的所謂叛變，到底是怎麽回事。
但他也隻能憋著，沒有辦法說出來。
“好了，盡早摸清楚詹良的行動規律，製定刺殺計劃！”
丁遠森最終下達了這道命令！
……
屋子裏，漆黑漆黑的。
丁遠森一進來，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煙味。
他伸手打開了燈，屋子裏變得亮堂了一些。
詹良坐在屋子裏，一根接著一根的抽著煙。
丁遠森也掏出煙點上。
兩個人一句話也沒說。
過了好久，詹良扔掉了煙蒂，又點上了一根：
“你不問點什麽？”
“問什麽？”
“我為什麽殺了兩個人？”
丁遠森本來真的想問的，可是話到了嘴邊，他卻說道：“我說過，在你潛伏的時候，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獨自處理，沒有必要和我做任何匯報。你想做什麽就放手去做，你想殺什麽人也沒有必要向我匯報。”
“殺胡力強和尚桂昌的時候，我的心都在滴血。”
詹良緩緩說道：“尤其是老尚，我和他認識了那麽多年，還一起喝過幾頓酒，我就這麽親手殺死他了。你知道我為什麽一定要找尚桂昌下手嗎？”
丁遠森搖了搖頭。
“有個秘密，隻有我知道。”詹良出神地說道：“那還是抗戰爆發前，那次，我和老尚一起喝酒，他告訴了我個秘密，他已經身患惡疾，恐怕沒兩年好活了。
你知道，像他那樣的人，得病死了，死了就死了。他那天喝多了，說自己如果被日本人殺死了有多好，起碼還是烈士，起碼還能拿到一筆撫恤金。
那天我還和他說，讓他別考慮那麽多，就算他真的當烈士了，可一層層的匯報上去，等到批下來不定要到什麽時候了。”
他大口大口抽著煙：“所以，當我決定取得日本人信任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老尚是死在漢奸手裏的，丁科長，你說，他算不算是個烈士？”
“算！”
丁遠森毫不遲疑地說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會按照烈士的標準幫他申報上去的，而且，我還可以幫他先墊付了這筆撫恤金，按照最高標準來！”
“謝謝，謝謝。”
詹良喃喃說道：“這樣，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做噩夢了，我看到胡力強和尚桂昌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就這麽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我拚命的想要讓自己醒來，可是怎麽都醒不過來。等到終於睜開眼睛了，我發現我自己全身都是汗，我怕極了，真的是怕極了。”
丁遠森雖然沒有在詹良的位置上，但他完全能夠理解詹良心裏的恐懼。
不管是出於什麽原因，畢竟，是他親手殺死了兩個人。而且其中一個，還是他的同事加好友。
“總是要有犧牲的。”丁遠森緩緩說道：“突發的情況，你永遠也都無法掌握，老詹，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如果有一天你麵對我不得不扣下扳機，記住，不要遲疑！”
“我會的，我會的。”
詹良慘笑一聲：“說正事，我那麽急著約你出來見麵，是我剛剛從平和善太郎那裏得到了一個消息，原在湖州地區的日軍第6師團。接到命令以強行軍趕至秣陵鎮以西地區，在第114師團左翼展開，參加進攻南京外圍陣地的作戰。”
第六師團！
丁遠森心中一緊：“老詹，你就是你潛伏的價值！我知道了，我會立刻向上級匯報日軍新的動態，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自己。”
詹良緩緩點了點頭，然後問道：“我老婆孩子，還好嗎？”
“都很好，他們已經被送出上海，去往重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