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深得器重
丁遠森是第一個知道力行社上海區區長和書記被處分消息的。
而且,竟然還是戴笠親口告訴他的。
甚至戴笠還對他說,這兩個處分自己並不準備公開。
“丁遠森,你說說為什麽不公開?”
為什麽?
丁遠森遲疑了一下:“畢竟,這是咱們的家醜,傳出去會被人笑話的。”
“還有呢?”
“職部愚鈍,想不出了。”
“想不出就對了,因為你現在的地位還沒有那麽高。”戴笠緩緩說道:“上海是個大區啊,一舉一動,各地的區站都在盯著,出了那麽大的事,影響實在惡劣,不罷免,以後或許有其它區站效。罷免了,我暫時找不到合格的人手來代替他們的位置。”
丁遠森猜測,這個時候戴笠其實已經有撤換翁光輝和康華貴的想法了。
“還有一點才是我真正顧慮的。”戴笠繼續說道:“區長書記同時出事,都吃了處分,而且還出的是這樣的事。一經宣布,他們的威望會受到嚴重打擊,部下會對他們產生顧慮,連自己的部下都保護不了,還當什麽長官?他們將來還怎麽領導上海區啊?”
丁遠森終於明白了戴笠的一番苦心。
他懲處了自己的部下,可又處處為他們的工作著想。
要用你,就要你盡心盡力的為組織賣命,功必賞,錯必罰,但同時又要從各方各麵去考慮。
可是,戴笠卻自己這麽一個底層特務說這些話?
“你的職務不高,說話也沒分量。”就在這個時候,戴笠解開了他心裏的疑惑:“但從我對你的觀察裏來看,你還是很有能力的,組織上需要的就是你這樣的人。
將來有一天你成了中層,乃至於高層幹部,一樣要管理部下,怎麽管理好,怎麽讓部下願意為組織效忠,都是你未來要考慮的。
這次我在南京得知你想查陶承西案,又心存顧慮,所以我特意派了人來,當你的靠山,你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做的很好。”
“謝謝戴處長信任。”
“不要那麽生分,我用你,就代表著把你當成我的人。”戴笠特別強調了“我的人”:“以後,私底下,你可以叫我戴先生。”
丁遠森心裏一陣震撼。
“戴處長”和“戴先生”,雖然隻是叫法上的不同,但在戴笠心目中的地位,卻是不可同日而語。
即便翁光輝貴為上海區的區長,見到戴笠的時候也隻能叫“戴處長。”
戴笠,這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他的心腹了。
對於一個小小的中隊長來說,這也可以說是莫大的殊榮了。
戴笠看了他一眼:“你說我在南京,是怎麽知道你正在查陶承西案的?”
這,好像又是一個考驗的?
在戴笠麵前,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千萬不要說假話空話。
丁遠森平靜地說道:“戴處……戴先生,我猜,是許元及通知您的?”
“沒錯,就是許元及。”戴笠滿意的笑了:“我說你很聰明,沒看錯,許元及為什麽要通知我呢?”
今天,戴笠似乎一直在考自己?
丁遠森組織了一下思路:“我去許元及家吃過飯,他對我說,和戴先生很早在上海就認識了,我想大概是這個原因吧。”
“沒錯,我們的確很早就在上海認識了。”
戴笠沒有否認:“那時候我在上海呢,比較落魄,在杜月笙的場子裏還出過老千,被抓住了。不過杜月笙是個人物,不但沒有追究,反而還和我成了朋友。”
戴笠對自己過去在上海灘的這些醜事,一點都沒有隱瞞。
那時候的戴笠,和當初的委員長一樣,在上海都快要混不下去了。
戴笠在沒有進入黃埔軍校之前,在上海寄人籬下,白天在賭場廝混,晚上便到在商務印書館當小職員的表姐夫家打地鋪。
他認識杜月笙正是在這個階段,杜月笙大戴笠8歲,當時已是上海灘赫赫有名的杜老板。
兩人相識是因為杜月笙看上了戴笠的賭技,再一接觸,還挺對路子,於是便把戴笠攬入身邊做了江湖兄弟。
在上海灘,杜老板有四海之內皆兄弟的做派,所以像戴笠這樣的江湖小兄弟,杜老板應該多了去了,講江湖義氣給幾塊大洋也說明不了什麽,這是杜老板場麵上的江湖套路。
所以說,他倆認識的時候本質上也就是江湖狗肉朋友。
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個人開始從普通朋友開始深交,接著又成為了可以同舟共濟的兄弟。
戴笠說的風輕雲淡:“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許元及,他幫襯過我,讓我度過了最艱難的一個月,所以我對他感恩的很。
後來我回到上海,多次拜訪過他,當我得知力行社自殺案中有一個人是他的親戚,答應幫他徹查,你知道當時許元及是怎麽說的嗎?”
“我想許老板一定是拒絕了。”
“哦,為什麽?”
丁遠森接口說道:“因為換我我也會這麽做的,傅家發雖然是許元及的外甥,但他也是力行社的一員,既然上海區已經有定論了,再行徹查,會讓力行社軍心不穩,甚至會鬧出更大的變故來,許老板是個聰明人,不會讓戴先生難做的。”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這才繼續說道:
“或者說,許老板在等一個更好的機會。”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
許元及在等一個更合適的人選出現。
這個人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破案最好。
破不了?
翁光輝和康華貴發怒?
那麽這個人的生死前途也並重要,拿他當替罪羊就是了。
而自己就是那個差點倒黴的替罪羊!
丁遠森也是忽然想明白這個道理的。
本來以為許元及隻是個有來曆的商人,沒想到他還下了這麽一步棋。
不過由此看來,他和戴笠的關係,還遠遠沒有戴笠說的那麽簡單。
“小丁啊。”戴笠的稱呼也都變了:“我有你這樣的部下,很好,我應該把你帶到南京去,留在我的身邊,但目前的上海更加需要你啊。”
堂堂的戴處長,能夠對一個小小的中隊長說出這樣的話,很難得了。
“遠森絕不辜負戴先生的信任。”丁遠森站得筆直:“遠森就是戴先生在上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