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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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發幽魂一躍而起,飄到了長耳兔的腦袋上,坐了下來。


  “跟我來。”


  她拍了拍長耳兔的腦袋,語氣絲毫不容辯駁,也沒有給人拒絕的餘地。


  霍法大喜過望,幸福來的太突然,人生的大起大落也不過如此。果然她還是記得自己的,否則怎麽會讓自己坐在她身邊呢,剛剛鐵定是太忙了,所以沒空理會自己。


  他屁顛屁顛的爬上了長耳兔的身體,跑到她身邊坐了下來。長耳兔身體很大,但坐上去之後卻感覺像是空心的一樣。


  小巴蒂的臉色有些懊惱,他站在下麵盯著眉眼帶笑的霍法,又看著一臉冷淡的銀發幽魂,想了想,還是飄了上去,坐在了兩人身邊。


  三人坐穩之後,兔子的耳朵一下長得很大很大,它輕飄飄的向上飛去,就像一隻飛鳥一樣。


  “這是你在冥界學習的魔法麽?真厲害。”


  霍法立刻發出嘖嘖讚歎,“以後可以教我麽?”


  他剛坐上兔子後背就拍起了馬屁,可銀發幽魂把手放在膝蓋上,完全不為所動。


  阿格萊亞不說話,也不鳥自己。霍法看著身下的長耳兔,絞盡腦汁後又心生一計:“對了,我有個關於兔子的笑話,你想不想聽?”


  銀發幽魂依舊不說話,長耳兔扇著耳朵一路向上,穿過漆黑陰暗巨人之腹的器官。


  被無視的霍法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好在這時候坐在他身後的小巴蒂來為他解圍:“關於兔子的笑話,那是什麽?”


  “哈!”


  霍法感激的都要哭了,第一次他發現小巴蒂這家夥竟然也可愛起來了。


  他興致勃勃的說了起來:“從前有三個小白兔采到一個蘑菇,個大的讓小的去弄一些野菜一起來吃。小兔子說:“我不去。如果我走了,你們就會吃了我的蘑菇了。”


  兩個大的說:“不會的,放心去吧。”


  於是小白兔就去了。半年過去了,小白兔還沒回來。一個大的說:“它不回來了,我們吃吧。”


  另一個大的說:“再等等吧。”


  一年過去了,小白兔還沒回來。兩個大的商量:“不必等了,我們吃了吧。”就在這時,那個小的白兔突然從旁邊叢林中跳出來,生氣的說:“看!我就知道你們要吃我的蘑菇!”


  “哈哈哈哈哈!”


  說完,霍法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小巴蒂也跟在霍法身後,強行尬笑。


  “啊哈哈哈”


  “啊哈哈。”


  “啊哈.……”


  “啊……”


  “.……”


  但笑著笑著.……兩人都沒聲了。因為銀發幽魂還是一動不動,眼神不動,表情不動,姿勢不動,好像石化了一樣。


  我剛剛到底在說什麽啊!!

  一股看不見的寒風從腳吹到頭頂,霍法把臉埋在了掌心,心裏懊悔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此刻沒有臉,要是有臉,估計也差不多紅的快滴血了。


  小巴蒂貼在霍法耳邊,低聲說道:“我來赫爾海姆這些天,每天都能看到有人過來拍她馬屁,想要求一個身體,他們拍的比您拍的響亮多了。”


  “他們怎麽拍的?”


  霍法臉色一綠,心底發毛。


  “他們會跪下來,親吻她麵前的土地,給她朗誦精心編排的詩歌,有的甚至會把她的雕像供在神龕上,日夜供奉。”


  “原來如此,怪不得!”


  霍法咬牙切齒:“她什麽反應?”


  “好像,和現在差不多……不過比對你的態度,要稍微溫和一些。”


  霍法差點沒氣到腦袋冒煙,他想到那些手衝的,吃泥土的,互相瘋狂打架鬥毆的,難道自己在阿格萊亞眼裏竟然比不上一些普通的冥界幽魂麽?

  不,這不可能!


  還是說自己態度不夠好?


  要不自己也跪一下試試?

  在某種慌亂不安的催促下,一種魔鬼的念頭在他腦海中升起,這念頭一出現就在他腦海中瘋狂奔馳馳騁,像一匹脫韁野馬。


  最終,他在長耳兔上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心想自己都追到冥界來了,那一點尊嚴,又算得了什麽呢?


  要是她能看自己笑一下,像過去那樣,那該有多好呀。


  “別動。”


  他屁股剛抬起一厘米,銀發幽魂就冷淡的說道。


  想法還沒實施就被看穿,霍法懊惱無比的坐了下來,心想真是見了鬼,自己什麽都沒做就被看穿了。但轉念一想,他又高興起來。自己還沒脫褲子,對方就知道他想放屁,這一定是默契至極的體現,他美滋滋的幻想著,偷偷的看著那熟悉的側顏,越看越愛。


  長耳兔一路向上飛去,速度很快。不過走的和當初下來的時候不是一條路,來時的路上,霍法見過有很多巨型器官和奇奇怪怪的建築,但這片區域顯得相當空曠,長耳兔飛了很久,也看不見什麽東西,就連頂上的日月雙星,也被濃濃的迷霧給遮蓋了。


  一直飛到巨人頭顱的位置,長耳兔才停了下來。懸停在了濃霧中一塊空曠孤寂的空中平台上,在平台上,隻有一小塊落腳之地,其他地方,都是十分銳利的鋼鐵荊棘。


  那些荊棘有的高達十多米,如利劍一般直指天空,有的則隻有縫衣針大小,但密密麻麻的遍布在地麵,上麵沾染著鏽色的血跡,看起來有些毛骨悚然。


  長耳兔體型很大,不能降落在荊棘之上,銀發幽魂率先跳了下去,霍法趕緊跟在她的後麵,小巴蒂則跟在霍法身後。


  平台很小,可以落腳的地方更少,在僅有的落腳處之上,則是一條狹長的小路,小路一路向上,通向迷霧中的高處,一眼根本看不到頭。道路的兩旁都是或大或小的鐵荊棘。


  “這是哪兒?”


  霍法抓緊機會和阿格萊亞套起了近乎,他覺得這個問題對方一定會回答他。


  “荊棘之道。”


  果然,銀發幽魂言簡意賅的說。


  “荊棘之道又是什麽地方啊?”霍法接著問,假裝一臉真的很好奇的樣子。


  阿格萊亞簡短說:“走。”


  說著,她往遍布荊棘的台階上飄去。


  霍法跟在她身後,心裏暗自吐槽,多說幾個字會死麽?他還記得五十年前這家夥可是出了名的話癆。


  轟隆隆。


  沒走多遠,地麵微微震動起來,隨後震動的越來越厲害。


  一塊巨大的圓石咕嚕嚕的從高高的台階上咕嚕嚕的滾落下來。聲勢浩大,速度極快。


  霍法和小巴蒂被滾落的圓石嚇了一跳,趕緊躲在了道路旁邊,阿格萊亞倒顯得頗為淡定,她往左手邊挪了三步,那塊石頭擦著她的鼻尖滾了過去,看起來十分驚險。


  轟!!


  圓石重重撞在石台底端的一根巨大的鐵荊棘上,停了下來。


  “這是什麽陷阱麽?”


  小巴蒂心有餘悸的問。


  “好像不是。”


  霍法說道,他看見台階高處一個人影邁著堅定卻沉重的步伐跑了下來,很快便和他們擦肩而過,目不斜視。


  和半透明的幽魂不同,那是一個擁有古銅色肌膚的男人,他身高兩米,身上沒穿什麽衣服,隻有一塊兜襠布,他每一塊肌肉都像小山包一樣高高隆起,發達極了,他快步來到滾落的圓石前,那圓石直徑五米,比他的身高高兩倍還不止。


  隻見那個古銅色肌肉男站在圓石前,極為艱難的扛起那塊沉重的圓石,異常艱難的推起它,一點點的將石頭挪動起來,向荊棘之道的高處推去。


  石頭緩慢的在石階上滾動起來,石頭下的男人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顫抖,額頭青筋暴起。他的腳由於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在遍布荊棘的道路上擦出一個又一個裂口,深可見骨,血肉模糊,讓人不忍直視。


  阿格萊亞自顧自的為霍法介紹起來:“這是西西弗斯,曾經因為褻瀆死神,綁架死神,讓世間沒有了死亡。最後,死神脫困後,為了懲罰他,便要求他把一塊巨石推上山頂,而由於那巨石太重了,每每未上山頂就又滾下山去,前功盡棄。於是他就這樣重複著這個工作,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永無止境。”


  這是阿格萊亞第一次和霍法說這麽多話,可霍法臉上的興奮卻逐漸消失,變得凝重起來。


  介紹完推石頭的人,阿格萊亞繼續帶著兩人沿著荊棘之道向上飄去。


  沒多久,他們便來到了道路的一處分叉口,這岔口一邊繼續向上延伸,另一邊則通向一座浮空懸崖。


  懸崖上傳來淒厲的哀嚎和慘叫。


  霍法看見一個被掛在懸崖上,四肢被綁在石柱上的男人,腸子和髒器從撕裂的胸腔中拖了出來,流到了地麵。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而在他麵前的半空中,則飛舞著十幾隻紅眼睛的禿鷲,那些禿鷲伸著光禿禿的脖子,不停的啄食著那個男人的腸子和心肝。


  被禿鷲不停啄食心肝的男人淒厲的喊叫著,眼睛因為劇烈的痛苦而流下血淚。


  那些禿鷲一邊啄食他的心肝,他的心肝卻一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來,怎麽也吃不完。


  “普羅米修斯。”


  阿格萊亞看著那個男人,淡淡說道:“盜火的聖徒,因為將火焰送給人類,讓人成為萬物之靈,死後被死神懸掛在赫爾海姆荊棘之道的懸崖上,日日夜夜被老鷹啄食心肝,每個白天食完,夜晚再重新長出來,如此循環往複,永無盡頭。”


  霍法一言不發,小巴蒂打了個寒顫,那哀嚎的男人看起來是如此的淒慘,即便是最冷血的人也會忍不住別過頭去。


  但是阿格萊亞卻沒有絲毫同情,她帶霍法看完普羅米修斯之後,繼續向上飄去。


  一路之上,他們看到了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囚徒,有被關在一個圓環籠子裏,不停跑步,卻永遠都停不下來的。有被掛在火刑架上,不停被燒灼,卻始終無法被燒成焦炭的。有不停搭建多米諾骨牌,卻總在達成前最後一秒被推到的。


  等等等.……

  最終,他們來到了這條遍布荊棘道路的頂層。


  頂層之上,是一個巨大無比的穹頂,那是巨人的頭蓋骨,而穹頂上,則有一個直徑大約十米的圓環開口。


  那圓環開口離荊棘之道台階最高的一階大概有三米高。


  圓環開口外,一片生機盎然,勃勃的綠色。和赫爾海姆的灰暗和殘酷形成鮮明的對比,即便隔著幾十米遠,霍法也能聽見聞到那個圓環開口裏傳出來的鳥語花香。


  “這是……”


  “那是赫爾海姆的出口,從哪裏出去,就能回到現實世界,活人的世界。”阿格萊亞淡淡道。


  “什麽!?”


  霍法震驚,他沒想到阿格萊亞就這樣把自己帶到出口來了,他抬腿便向那個圓環出口跑去,卻在離那個圓環十米遠的地方,被一道透明的結界攔住了去路。那透明結界上波動著水紋,無論他怎麽推,都無法推開。


  這時,他才發現,在透明結界內。


  荊棘之道的最頂層,圓環出口下,還有一個孤獨的身影。


  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男人,他站在圓環出口下,不停的跳躍,不停的跳躍,好似一隻青蛙,他看著自己頂上近在咫尺的出口,臉上寫滿了瘋狂的渴望。


  他的每一次跳躍,都能跳到離開口極近的位置,可是就差一點點,讓他夠不著出口。


  “那是.……那是誰?”


  霍法聲音顫抖的問阿格萊亞。


  阿格萊亞:“他是卡德摩斯.佩弗利爾,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先祖,開發出複活術的男人。作為懲罰,死神把他丟在赫爾海姆荊棘之道的最頂端,讓他看著赫爾海姆的出口,並且沒有給他上任何枷鎖。出口離地有3.0001米,可佩弗利爾最多卻隻能跳到三米高,於是他就隻能看著出口,日夜不停的跳躍,期待自己能有打破極限的那一天。不過,幾萬年過去了,他也沒能跳出去。”


  即便麵對這樣聳人聽聞的一幕,阿格萊亞的聲音依然沒有任何波動,平靜的仿佛就像在背劇本一樣,完全沒有任何情緒。


  霍法呆呆的站在結界外,看著那個在最頂端蛙跳不止的男人,倒吸一口冷氣。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死神秘境那漫無止境的空虛下,流淌的極端恐怖。


  “對了,我還沒有告訴過你。”


  阿格萊亞冷淡到殘酷的聲音又從耳畔傳來:“這條荊棘之道上的所有人,都和死神做過遊戲,而且都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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