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楊司鋒做過再多的事,立下再多的功勞,張叔夜都會認為他太年輕太衝動,甚至腦袋上有袋,一定要仔細盯著他才行。
哪怕楊司鋒表現得再如何成熟穩重,張叔夜也是這樣認為,看來,老爺子那些先入為主的看法已經根深蒂固了。
既然反正老師是這麽看他的,他就想通了,他任性一回又如何,哪怕真的是把事情辦砸了,不是還有老師替自己背鍋麽?
而且,楊司鋒現在也真的是厭倦了和這些文官們扯皮了。都商量好的事了,行就行不行就拉倒,臨到頭了卻還要為幾個字麵的意思扯來扯去的,累不累啊。
所以,他已經想通了,如果讓王時雍繼續參與談判的話,那隻怕十天半個月都不會有個結果的,楊司鋒一看王時雍的這番樣子,就知道他是極會玩太極推拿術典性型的大宋文官。楊司鋒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多著呢,哪裏有時間和他去扯皮。
王時雍說罷之後,真的氣呼呼的走了,還真的登上了馬車,駕著馬車往回趕了。
“楊大人,這樣怕是不好吧,不管如何,王相也是大楚的宰相,如今還是本次談判的副使之一,如果他不在的話,有的事情隻怕不好辦啊。”呂好問為難地說。
“可是,就算他在這裏,事情就好辦麽?”楊司鋒冷笑道。
呂好問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呂大人,我不是要和你為難的意思,就算他在這裏,咱們談上十天半個月,也征求了他的意見,也能拿出一個四平八穩的方案出來,請問,偽楚政權內的君臣們,他們都會沒有意見麽?”
呂好問露出一臉苦笑,顯然楊司鋒說的是對的。
“呂大人,還有這位張公子,想必你也是代表你父親的意思,我楊某人不喜歡那麽多的彎彎繞繞,大家打開天窗說亮話不好麽。外麵還有強敵環伺,就算咱們以前有過不同的見解,但大家總都是漢人,這一點沒有疑問吧。在大敵當前的情況下,把大量的時間放在和自己人扯皮上,你們說,我們的敵人是不是很樂意看到呢。”楊司鋒真誠地說道。
呂好問和張從林都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表示十分讚同楊司鋒的意見。
“兩位先請坐下,咱們慢慢談就是,”楊司鋒招招手,另外一名茶女過來,已經不是小蓮了,這位侍茶女看著張從林的眼光還有些熱切,顯然是得到了楊司鋒的暗示,知道這對她意味著什麽。
可盡管侍茶女表現得很是熱乎的樣子,張從林的神色卻很淡然,並沒有見到小蓮的時候那麽熱切,這讓楊司鋒不由對他又增添了幾分好感,看來,這是一個純粹的讀書人,不知道那些汙漕的事情。
“本官猜想,偽楚境內,你們那些君主臣子們,無非分為三大類,”楊司鋒繼續說道,“第一類,他們確實是迫於無奈,不得不屈從了金國的,所以,現在有這種機會,他們當然想重歸朝廷的,對這樣的人,我們當然表示歡迎。”
“是的,家父就是這樣的人,”張從林趕快表態。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來,要不然,張邦昌可真的要背黑鍋一輩子了。
於是頓了頓道:“並非張某故意要替家父開脫,家父當時若是不登基稱帝的話,那些該死的金人,他們居然以屠城相威脅?”
楊司鋒愕然地看著張從林,想不到其中還有這麽多的隱情,試問若不是張從林自己說出來,那麽,隻要放任文人的那支筆亂寫,張邦昌還真的要背上萬世的罵名了?
可是,他明明已經說過了給張家一條退路了,怎麽張從林還要如此的表明心跡?
楊司鋒望向呂好問,心道,這麽重要的消息,你難道沒有和張家父子通氣?
張從林回過神來道:“是我表達錯誤了,我隻是想說,家父沒有別的意思,但既然罪孽已經種下,家父也隻圖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就好。不能再為朝廷效力,隻能是我張家無此福份了。”
“作為我個人來說,當然希望張家人能繼續為大宋出力了,但是,人性這個東西很難說的,所以為了張兄一家人的安全計,也隻好出此下策了,還望張兄理解為好。”楊司鋒尷尬地說道。
“非也,非也,有楊大人能如此替我張家考慮,要說謝謝的該是我張家才是。”張從林趕快擺擺手道。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就是,楊司鋒的這個提議,擺明是在不相信皇帝了。
盡管曆朝的皇帝都有幹過兔死狗烹的事情來,可是皇帝們去做是一回事,但臣子們說出來就是百死莫贖其罪了。所以楊司鋒這話,還真的是在替他們考慮的,還真的是在替張家背著風險的。
不管如何,楊司鋒還算是皇家的女婿,和他張家人可什麽關係都沒有,楊司鋒能這樣替他們考慮,當然是幫理不幫親了,張從林要是還不知道好歹,他這三十多年來就真的是白活了。
“咱們接上麵的話題繼續說,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的實情,但想必象張公這樣想法的人,應該不在少數,就算他們有三成吧,本官還猜想,象王時雍那樣,一心想要當金國的帶路黨,一心想抱金國人的大腿,想必也會不在少數。先不管我們會談成怎樣的協議出來。如果按本官的提議來,二位以為,那些根本就不認為他們是宋人的人,他們會同意麽?就算談成一個讓他們滿意的協議出來,朝廷又會同意麽?”
呂、張二人點點頭,這會明白過來了,楊司鋒還真的不是一時衝動。
與其讓王時雍在這裏充當攪屎棍,還真的不如把他氣走呢,這樣還真的能加快談判的節奏的。
“所以本官想,除了這兩拔人之外,還有一拔人,他們大概是處於觀望之中的,他們一方麵也不想當胡人的走狗,其二也對大宋沒有多少信心其三呢,也是人之常情,他們會有自己的私心,這很正常,他們想多替自己爭取一些利益,我以為,這才是我們接下來要談判的主要內容。”楊司鋒終於說完了自己的看法,微微籲了一口氣。
這回,呂好問不得不收起他對年輕人的所有輕視了。
楊司鋒雖然比他的兒子還年輕,但他不得不承認,楊司鋒這個年輕人,不隻條理清晰,而有天做事果斷,或許大宋就該在這樣的人的領導下,真的可以實現祖宗都不曾達到的高度。
楊司鋒就這樣簡單利落的,把偽楚的臣子們的想法或者說糾結給點了出來,那麽,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那就是,這些臣子們的去向將會如何?
二人定定的望著楊司鋒,事關很多人的前途命運,他們當然想迫切的知道。
“我真的不喜歡王時雍,非常的不喜歡,不隻把文人的骨氣丟光了,還把咱大宋人的臉都丟光了。”楊司鋒氣憤地說,“但是,我這個不喜歡手上沾上自己人的鮮血,哪怕他做過的那些事情確實該死。所以,張公要走的話,當然要把他帶走了。張兄你不要誤會,以他的狡猾,到那邊當然能幫得上張公的。而到了那邊之後,他要如何盤算那些當地人,可不關我的事了。”
楊司鋒確實是不會殺王時雍,可是,萬一他死在和石見附近的土著們的械鬥中,那就真的不關楊司鋒的事了。
當然,如果王時雍不但能活下來,還能反過去修理那些人,那麽楊司鋒不但不會覺得奇怪,還會給他點讚的。咱們中華,就是太缺少這樣對外的人了,就得把狠勁用到外人身上,用他們的小陰謀小詭計,用他們的狠辣和惡毒算計自己人,那算什麽本事。
呂好問更加緊張的望著楊司鋒,若不是文人的操守在那裏,他真的想問楊司鋒,他自己的歸宿呢?他是真的不想和王時雍這些人在一起的。
“呂大人雖然曾經有力助過偽楚建國的事情,然而呂大人的所作所為我們還是看在眼裏的,因此我想,請呂大人留下來幫我們,如何?大宋如今真的需要呂大人這樣為老百姓做實事的官員的。”楊司鋒真誠地望向呂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