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以我血薦軒轅
輕輕的，金芝走了。
輕輕的揮一揮衣袖，隻留給徐寧一個幽怨的眼神，不留下一片雲彩。
直到金芝走出了很遠，徐寧仍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久久不得平靜。
“罷了，有緣以後自會相見的，希望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子，不會讓老子不好做人。”楊司鋒拍拍徐寧的肩膀。
徐寧錯愕地瞥楊司鋒一眼，這話，似乎挺有深意？
“不錯啊，有老子的模樣，這麽快就和人家搭上了？”楊司鋒壞笑一聲，“若是不看透這些，老子這紈絝就白做了。若不是看在你的份上，你以為老子會放過她？那麽多充入教坊的呢，就算老子再心軟，老子能照顧得過來？再說老子不認識她啊，憑憑擔心她充入教坊？”
“不是你說的那樣，知軍，你不要亂說。”徐寧麵紅耳赤的想要分辯。
“好了，不要解釋了，哥哥們都懂，”武鬆善解人意的也拍拍徐寧的肩膀。結果，傷口本來就沒有愈合的徐寧，再次被武鬆這一拍，又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好了，不要說她了，如果她心裏真的有你的話，等她平息之後，自會來尋你的。至於嫂子那裏，哥幾個都會幫你說道的。曆來隻有一個茶壺配幾個茶杯的，哪有一個茶杯配幾個茶壺的？對男人來說，這都不是事兒。但是不怕告訴哥幾個了，男人可以始亂，但絕對不能終棄。若是讓我發現你們始亂終棄了，別說我不認兄弟。”楊司鋒打了個哈哈道。
眾人齊齊露出深以為然的表情。
梁紅玉表情複雜的扭轉頭。她不知應該替楊司鋒這話叫好呢，還是該反駁一番。
若是不是因為楊司鋒的始終的話，她梁紅玉應該沒機會入得楊家門的。畢竟，從教坊裏出來的，哪怕她仍是完壁之身，也不可能成為楊家女主人的。
這麽說來，她還該感謝楊司鋒的不終棄了？至少，她的下半生，不要擔心所托非人了。
“徐寧，我聽你說，時縣尊還有個女兒，她在哪裏，快把她叫來。”楊司鋒終於回過神來。
然後，片刻後，楊司鋒見到了表情漠然，安靜得可怕的時秀麗小姑娘。
楊司鋒的心莫名的一顫。
瞧著姑娘這心如死灰，可怕的沉靜的樣子，楊司鋒想到，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大悲無淚大哭無聲吧。
可她才隻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讓這麽大的孩子承受如此大的悲痛和慘劇，老天爺何其的不公！
楊司鋒更知道，如果讓她一直這樣沉寂下去，一定會出問題的。
“時秀麗，你過來，到我這裏來，”楊司鋒溫聲說道。
眾人一愣，想不到，一直以來荒涎不經的楊紈絝也會有如此溫情的一麵。
他們錯怪楊司鋒了，溫情才是他的本來麵目，而荒涎不經的形象，都怪那另外一個楊司鋒鬧的。
時秀麗猶豫了一下，望向楊司鋒的目光，有一些怯怯，還有一些探詢。
梁紅玉緩步過去，攬過時秀麗的肩膀，將她送到了楊司鋒的跟前。
楊司鋒將時秀麗拉過來，強行將她按在了自己的肩頭道：“哭吧，放聲的哭吧，殺害你父親的凶手，已經被我們殺死了，你父親和你哥哥的仇，已經報了。哭吧，哭出聲來，什麽事就都沒有了。”
“哇…”時秀麗猶豫，突然放聲大哭起來，哭得那麽撕心裂肺，哭得那個驚天動地，連一向粗獷的武鬆聽了，都不由有些心軟。
“大哥哥，謝謝，謝謝你給我爹和我哥哥們報仇了，我爹，他死得好慘啊，”時秀麗不知哭了多久，總算穩住了心神。
然後，稍稍掙脫了楊司鋒的懷抱，小心翼翼的從衣領裏，翻出一張染紅的紙出來。
血書！
楊司鋒心中一顫。
血心，不隻體現一種決心，更表明一種血性。楊司鋒不知道，當時的時文濤是怎麽過來的，但僅從這一份血心，他能感受到時文濤當時悲憤的心情。
“張從該死。”楊司鋒再次莫名其妙的吼出一聲，然後鄭重其事的接過了血書。
“濤少時即立下宏圖大誌，發誓將一腔熱血，上告朝廷，下慰黎民。然不覺間，濤已年過四十，卻依然一事無成。觀鏡時兩鬢白發，回想時，已忝為任城父母官三年之久矣。”
“濤無能，不能使任城父老衣食無憂，無力改變任城之積弊難返、惡政難除。濤上負君恩，下負黎民。”
“值此多事之秋，任城又遭賊亂，清晨登城頭遙望，賊人勢大，而縣內已無敢戰之人。濤身陷險境，自知不能幸免。”
“濤在城頭時想，任城乃我朝腹心之地，賊人尚且如此猖狂，不知我國朝西北東北的黎民，日夜處於戰火紛飛之下，又當如何？今任城即將失守，援兵遲遲未到，濤頓生大禍臨頭之感。”
“然濤一介書生，不知兵事，身為一方父母，不能牧守地方父老安寧，死不足惜，唯恐治下百姓良和鬥誌未醒，喚願我大宋君臣頓醒，當即刻厲兵秣馬，枕戈待旦，以備應對國朝這內憂外患，濤，雖心有不甘，天有不願。惟願能以我時某一家人之鮮血，喚醒國朝之半誌，則濤再無所求，濤攜舉家老小，誓與任城共存亡。臣，時文濤即日頓首。”
沉默！
良久的沉默。
楊司鋒那顆本就柔軟的心房，感到受到了猛烈的一擊。
這才是大宋的文臣。
這才是有責任、有擔當、有使命感、極富家國情懷的大宋好男兒。
可是這樣的好男兒，卻不幸死在了賊子的手裏，死在了張從這些無能的軍官手中。每思及此，楊司鋒就感到莫名的悲憤。
“徐寧，馬上去給我全城去搜集，一定要找到最好的棺木，將時家父子收殮，某將親自帶隊，護送時家靈柩赴京。時家父子，當得起我大宋以國禮待之。時家的鮮血不能白流，他應該擦亮某些人的眼睛。”
“是，屬下這就去辦。”徐寧匆匆抱拳離開。
“左右，備紙筆，”楊司鋒突然厲聲喝道。
梁紅玉趕快拿來了紙筆。
“靈台無計逃神矢，風雨發中磐暗故園。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薦軒轅。”楊司鋒龍飛鳳舞，筆走龍蛇，相比他之前板正的宋體字，更添一份蕭殺之氣。
“某雖隻是一微末小吏，然楊某位卑未敢忘國憂。時大人，你放心，你的遺願，我們聽到了。雖然楊某此舉，可能會引起非議。然，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亦往矣。時大人你在天有靈當聽到楊某的心聲，當知道，吾道，有你，有我，當不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