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楊家原是良善家
人們都喜歡看到光鮮的表麵,至於不好看的陰暗麵,人們總會有意無意的選擇忽略。
但當這些陰暗的一麵無所遮攔的出現在我們的麵前的時候,它又是如此真切的撕裂我們的良知。
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苦的人們!
而且,他們還是楊家的莊丁和婢仆!
當楊福告訴楊司鋒,這些都是他們家的下人的時候,楊司鋒隱隱的覺得有些臉紅。
他自己現在的日子雖然算不是大富大貴,可也算是錦衣玉食,還能呼奴斥婢,可自己家的下人們居然過著青黃不接的日子,看著他們麵黃肌瘦的樣子,楊司鋒的心隱隱覺得作痛:這是不是這個世界上最慘的一群人?
當看到楊司鋒過來,下人們不但沒有怨言,反而很熱情的迎了上來。可當他們的眼光接觸到楊福那冷冷的目光時,又趕快縮回了身子。
盡管過得清苦,可他們並不怪責楊家。
因為他們知道,楊家為他們做的已經夠多,他們不敢再做多想了。
“去幾個人,把老爺夫人以前住的房間收拾一下,少爺要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楊福淡淡地說道。
楊福話音剛落,便有幾個男男女女進了院子,楊司鋒也沒有想到,楊福在下人們麵前居然如此有威望。
楊司鋒抬眼看到,聽從楊福吩咐的,居然多有些貴恙,有瘸著腿一拐一拐的瘸子,還有摸著慢慢走路的瞎子,還有個駝著背的老漢。
楊司鋒不解地望向楊福,香香和張貞娘則在一一的從車上搬運行李。
“瘸子是個孤兒,幾個月大的時候就被親生父母扔在了路上,是老爺好心將他收留在莊子裏,他才活了下來的,至今已經二十九年了。”楊福沉聲說道,“黃秀娘以前也是在樓裏接客的,年輕的時候沒有注意,惹了一身的病,現在四十多了,無處可去,老爺也讓她留在了莊子裏。”
瘸子除了腿有點瘸之外,其實方麵看起來還挺正常啊,黃秀娘應該就是那個駝著背的大嬸?瞧她那長相,估計年輕的時候,就算在樓子裏做,也不會有太多的客人。要不然,好歹也會攢下點錢,不至於老了都沒有歸宿了。
這麽說,楊司鋒他爹還是個大好人,還收留了這麽多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可是這麽善良的人,怎麽就生了自己這麽個不成器的紈絝兒子?
不對,是生下了楊司鋒這麽不成器的兒子?
“不是有慈幼局、居養院、安濟坊和漏澤園麽?”楊司鋒不解地問道。
“老奴倒沒有聽說有慈幼局,養濟院和漏澤園倒是當今官家創立的,可是,唉,”楊福無奈的搖了搖頭,“官家的本意自然是好的,可是,做事情的都是下麵的人啊,白費了官家的一片好意。
楊司鋒立即明白過來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看來在哪個時代都有啊。更何況,當今皇帝乃是一個喜歡玩樂的主,雖然出於一片好意建立了養濟園和漏澤園,可實際效果到底如何,可能隻有天知道了。
“少爺,房子收拾好了,你們過來吧,”楊司鋒還想再問,瘸子遠遠的喊道。
瘸子看到楊司鋒步履沉重的樣子,趕快疾步過來,想要扶住楊司鋒。
楊司鋒擺擺手:“不要了,我是個好人,隻是有一點不舒服而己,你叫什麽名字?”
“少爺,他們都叫我瘸子,至於大名,小的從小就沒什麽大名的。”瘸子不好意思的搓搓手。
“既然入了我楊家的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以後就隨我楊家的姓,以後你就叫楊大玉,如何?你要相信,雖然你的腿腳不太好,但你一定有自己的長處的。”
楊玉立半晌沒有回過來,愣愣地望著楊司鋒。
“楊玉立,還不快謝過少爺給你賜名?”楊福威嚴地喝道。
“謝謝,謝謝少爺,可是楊全笨手笨腳的,什麽都做不好,隻怕讓少爺失望了。”楊玉立不好意思地說。
“少爺,還真的別說,楊玉立雖然手腳慢點,可卻會一手好木工活,做出來的木雕活,那可真的是活靈活現,隻要看到了他雕的木工活,就沒有不喜歡的。”楊福這時候也輕鬆的笑了起來。
楊司鋒慢慢走著,已經進了院子。
就是一個三間正房的小院落,中間一個堂屋,兩邊一邊一個房間,門口還有兩個廂房。
雖然父母應該很少來這裏住,但家裏的下人們看來都很盡職,屋裏都收拾得很幹淨,隻需要將床鋪鋪開就能入住了。
楊司鋒自己入住了左邊的正房,右邊便留給了張老頭父女倆,老頭住房間,她女兒外間守著,也方便張貞娘照顧著。
楊福則是和楊實不客氣的住進了廂房,瞧他們熟絡的鋪開自己的東西,敢情他們以前隨老爺子來莊園裏,也是住在這裏的。
香香姑娘熟絡的整理著東西,楊司鋒坐在堂屋的桌邊,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揮揮手喚來了楊福道:“福伯,咱們莊子有多大,就這麽點人麽,咱們平時都靠什麽過日子?”
“少爺,你不知道,這裏就算離城三十裏,可也是寸土寸金,老爺為了安置這些人,也隻置下這三五十畝地,所收的糧食,連這十幾個可憐人都養不活啊,也隻能指望女人們做點針線活補貼家用了。”楊福長歎一聲道。
“不是說楊玉立木工做得好麽,怎麽不去做點木工家什去賣,也好過餓肚子啊,”楊司鋒不解地問道。
北宋是一個商業經濟十分發達的時代啊,他就不信這些下人們不知道這個道理。
“他那手藝?好倒是好,可就是太慢了啊,靠他那個手藝做木工活,隻怕大家都會餓死去,”楊福搖了搖頭道。
“罷了,福伯你呆會叫他來,我找他幫我做個家夥什,就知道他的水平了,”楊司鋒說。
雖然楊司鋒的病情和張教頭的病情一樣,用的也是一樣的藥,楊司鋒的淤傷擦過幾次藥之後,已經明顯的輕鬆了許多,可張教頭的淤青似乎沒有什麽消散,楊司鋒便本能的以為,應該是他們所采的酒的濃度太低了,根本不足以將藥中的有效成分浸泡出來。
香香已經完全改變了對楊司鋒的看法,或是知道他有需要,出門的時候,幫他把文房四寶也帶了出來,楊司鋒才一吩咐,這姑娘就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幫楊司鋒鋪開了紙筆。
“照著這個做,你估計要多久能做出來,”楊司鋒用筆尖稍稍勾勒了一個簡易的蒸酒的模型,遞到楊玉立的手上。
“回少爺的話,給奴才做的話,應該要兩天時間,”楊玉立謹慎地說,
“行,去吧,不拘時間,盡量做好就行。”
楊司鋒送走了楊玉立,又讓楊福去城裏采辦幾百斤酒出來,可把楊福嚇了一跳:“少爺,如今茶酒都是官府管製的貨品,你要這麽多的酒幹什麽?”
“買不到那麽多麽?”楊司鋒失望地說,“如果沒有足夠濃的酒,張教頭的淤傷,怕是難以好了。”
“既然是這樣,老奴去想辦法就是,”楊福鬆了口氣。
楊福走出門外,便看到了怔怔發呆的黃秀娘,不由問道:“秀娘,你不去紡紗,你在這裏看什麽呢。”
“福叔啊,我這是看著咱們少爺懂事了,心裏高興啊,咱們家老爺做了那麽多的善事,總算有個好報應,我這是欣慰啊。”黃秀娘由衷地說。
“敢情勞資以前就沒有幹幾件正經事,居然把便宜老爹都氣得不想見我了麽?我這表現不是挺正常的麽,他們就這麽的開心?”這話飄到楊司鋒的耳中,這家夥苦惱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