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老了不是借口
姚格子找過張叔,隻是無從下口,便隻簡單地詢問了張叔是否結過婚之類的問題。
結果跟想象的幾乎不一致,這下她也無法判定張叔究竟是還是不是那個人,再則,張叔在她甚至在覃魏然心裏都是慈祥又溫善的長輩,如果確認了這件事,那也證實了張叔曾做過拋妻棄子的事。
一下子,那個張叔就不再是原來的張叔。
她有些不敢。
覃魏然正好有一份資料需要張叔簽字,原本可以讓手下的人傳上去,卻又想到姚格子說的事兒,便自己走了這一趟。
張叔還是那般,對茶具情有獨鍾,這會兒,又兩眼放光地盯著桌上的一套新茶具,一手擦著,一手摩挲。
“張叔。”覃魏然含笑,直接走了進去。
沒有覃向錚在,氛圍多少是輕鬆的。
“然然啊,等會兒,讓張叔把這套寶貝收拾完先,你到旁邊坐坐,茶在桌上,想喝自己倒。”張叔隻看了一眼覃魏然,隨後又把目光重新放回到那副茶具上。
覃魏然輕笑一聲,撇著嘴走到一邊,看著桌上泡好的茶,嘴角不禁抽搐。
自打有記憶以來,張叔說的最多的似乎就是喝茶二字,她不說懂茶,但喝過的茶見過的茶具肯定比常人多。
斜著身子,覃魏然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不經意間地一個撇頭,正好瞧見張叔那張褶皺的側臉。
這麽看著,又聯係上尋原,似乎這倆人真的有那麽一點點像。
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去想了才會有這樣的感覺,覃魏然竟然真的覺得越看越像。
“張叔。”等的有些久了,覃魏然又喊了一聲。
張叔邊應著邊加快收拾的動作,直到將那套茶具放回到櫃子裏才走過來。
“怎麽了?別跟我說要我簽字才特地上來的。”張叔坐下後直接倒茶,手裏揣著那小杯茶細細品味。
他對覃魏然再了解不過,沒事兒不可能跑到21層,所以喝茶,隻是提前壓壓驚,就是怕等會兒覃魏然說出一些令人吃驚的話來。
“張叔,你結過婚麽?”
“咳——”
張叔冷不丁被嗆了一口,失算了,他不該喝茶的。
“又問,這話你從小問到大。”沒了喝茶的興致,張叔便把茶杯放下,仔細聽覃魏然說話。
“那你有過女人麽?或者,讓人懷過孕麽?”覃魏然沒多想,想到什麽就說了出來,倒也沒覺得有什麽好害羞的。
她拿張叔當親爸的,所以不知羞。
“……”張叔覺得奇怪,卻又不知道她問這些是為什麽,又想起昨天姚格子來覃氏也問過這樣的問題,忽然就覺得她們這麽問是為了確認什麽事情一樣。
“然然,有什麽話直說,張叔老了,你拐彎抹角的我還得費腦子去猜。”張叔歎了一聲,心裏卻十分平靜。
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前的事兒,記得的還記得,不記得的怕是也想不起來了。
“老了不是借口,老了也得把年輕時候的風流債還清。”覃魏然突然說了一句,把張叔嚇得夠嗆。
“你這孩子,說什麽呢!”張叔瞪眼,抹了一把老臉。
“格子沒來找你麽?”覃魏然突然想起姚格子跟她說過會找張叔當麵問清楚,不過現在看來,那二貨辦事兒不給力。
“找了。”張叔無奈,就等著她快點把事情說清楚,被兩個女娃娃前後折騰,看她們嚴肅的表情,他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跟你問的問題差不多,但是比你含蓄,你這孩子,說話什麽時候這麽大大咧咧了。”
覃魏然撇嘴,沒聽他後半部分的話,腦子裏好像想到了姚格子說過的一個名字,便直接開口:“張叔你認識夏彥彥麽?”
好像,是夏彥彥吧。
名字好聽也好記,她印象裏好像就是這個名字。
“夏什麽夏啊……還夏彥彥!夏……”猛地,張叔停住,剩下那一半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
這名字,宛如驚雷,猝不及防,驚心動魄。
覃魏然就這麽看著張叔那張談笑風生的臉轉為霧靄沉沉,僵硬又不自在。
“張叔?”覃魏然叫了一聲,心也跟著沉了一下,她好似,猜到了。
他真的認識夏彥彥。
所以,尋原很大可能就是張叔的兒子。
覃魏然咬唇,明知是晴天霹靂,卻還得假裝鎮定。
狗血不狗血她不知道,就覺得他們上一輩的事情延續到了這一代,又會牽扯出更多的過往。
“然然,你……你再說一遍,你說的可是夏彥彥?”張叔收回震驚的表情,質疑自己聽錯了。
“嗯。”覃魏然輕點頭。
“你怎麽會認識夏彥彥,你哪裏聽說的?”張叔語氣不是很急,覃魏然卻聽出他夾雜著萬千情緒。
所以張叔真的始亂終棄,不顧老婆兒子都要留在覃家。
她記得,尋原跟她同年,可是張叔曾經說過,她生下來那一刻他是第一個抱她的人,所以那時候,夏彥彥也已經懷孕生子,而張叔,卻在覃家。
“格子跟我說的。”覃魏然收回思緒,扯了扯嘴角,“張叔……我不知道這麽多年你堅持留在爸身邊是為了什麽,但是如果你曾經真的做錯過事兒,這麽多年你也補償回來了,現在你可以去找你的家人,他們更需要你的彌補。”
覃魏然哽著嗓子,有些哽咽,這話,她是不想說的,可是一想到夏彥彥一個人將尋原拉扯大,並且把他培養得如此優秀,現在又因為意外躺在冰冷的醫院,她就覺得這是張叔的錯。
“以前的事情,太複雜。”張叔按了按腦門,滿臉愁容。
“夏彥彥在市一醫院,昏迷了接近四年,其他我不多問,你要想了解,去找尋原,或者姚格子。”覃魏然忽然就覺得罪孽深重,對夏彥彥和尋原一時間竟滿懷愧疚。
好半天,張叔愣住,無力地閉眼,回溯著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夏彥彥。
夏彥彥……
這個名字,又重新刻在腦子裏。
他這輩子沒對不起誰,唯獨夏彥彥。
下午,原本豔陽高照的天一下子被烏雲席卷,此刻,張叔出現在市一醫院,就站在夏彥彥的病房門口,就站著,站了接近十分鍾。
“先生,您是來看病人的麽?門沒鎖,您進來吧。”一名年輕護理護士走了過來,將那扇緊閉的門推開,走了進去。
張叔抬腳,邁著沉重的步子走了進去,沒敢站的太近,就遠遠地看著,看著那名護士打濕毛巾簡單擦了幾下夏彥彥的手腳和臉龐。
“她……怎麽了?”半晌才從喉嚨裏扯出沙啞的一句,張叔在看見夏彥彥麵容的那一刻險些沒站穩。
“您不知道嗎?哦,我好像第一次見您。”護士說的很小聲,更像是在嘀咕,她照顧夏彥彥照顧了快四年,還真沒見過這個年紀的人來過這,“您不會是夏女士的丈夫吧?”
那語氣,夾帶著欣喜,張叔卻有些不知所措。
“夏女士在幾年前就是植物人了,在我們醫院一趟就是三年多,仔細算下來,還有一個月,就四年了,整整四年。”那護士說的尤為傷感,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淚,“您若真是她的丈夫,您就試試每天來跟她說說話,主治醫師說了,植物人是有被喚醒的可能的。”
那護士還想要說下去,被張叔揚手製止:“我知道了,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