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植物人
跟覃魏然散後,姚格子來到尋原所說的城中醫院,將車停穩,卻遲遲沒打開車門下去。
姚格子已經做好了去見尋原母親的準備,隻是,卻沒做好見尋原的準備。
尋原說要來南塢接她,她沒同意,情願自己開車來到醫院跟他會和,隻是現在來到了,卻沒有見到尋原的影子。
姚格子認得尋原的車,熟悉到連車的聲音都能夠分辨出來,阻止心跳過快,姚格子撥通了尋原的號碼。
“我到了。”語氣盡量保持平常,姚格子透過車窗張望著。
“我下去接你。”
“不用……”
姚格子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你把地址告訴我,我可以自己上去。”
一時強烈的反應把姚格子自己都嚇了一跳。
“B棟樓737號房。”
尋原在房門外,支愣了一會兒,不自覺嗤笑出聲,突然覺得姚格子有意避開自己的時候多了一分可愛是什麽回事兒……
尋著路,姚格子乘著電梯直達7層。
映入眼前是一條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長廊,冷清,四下無人,甚至覺得脊梁骨有些發涼。
他的母親,住在這裏三年……
想到這裏,姚格子突然心生憐憫,他也是個可憐之人。
“格子。”
身後傳來一聲叫喚,姚格子一個激靈回過頭,瞧見一個黑衣黑帽黑口罩的男人,要不是熟悉這聲音,估計早已經被嚇懵了。
咽了咽口水,姚格子開口:“尋原……”
“跟我來吧。”尋原早就猜到她的反應,所以特地從長廊的盡頭走到這接她。
姚格子緊跟著尋原的腳步,隻感覺整層樓隻剩倆人的腳步聲,尋原走得快,姚格子也跟著加快腳步,所過之處,留下一陣風。
姚格子左顧右盼,明明有些害怕,卻止不住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地方,可以冷清得得堪比太平間……
沒有醫生巡視,沒有護士查房,隻有緊閉著的病號房。
走著走著,不自覺地就漸漸貼近尋原,與其並排走。
尋原察覺到,微微轉頭,壓低了聲音;“7層是特殊病房,自是與其他住院部不一樣,這裏住的都是植物人。”
植物人,可憐又可悲的人。
有人盼著他們醒來,他們卻一天比一天逐漸模糊意識,不留戀世間,不願意醒來。
頻頻點頭,姚格子抬眸,這才反應過來與尋原貼的很近,有意拉開了距離。
走了好一會兒,尋原停住,姚格子差點因為走路速度過快險些刹不住腳,有些尷尬地往後退了一步,抬頭瞥見了那白色的“737”門牌號。
“噌”地一下心跳就突然加快,姚格子有些猶豫,等下進去見的,可是尋原的母親。
“進來吧。”尋原摘下帽子與口罩,露出臉來,將門開到最大,給姚格子讓出一條道。
姚格子斜眼就能看見病床上躺著一個人,緊張地咽下口水,隨後與尋原對視一眼,抬起腳走到床沿邊。
床上躺著的人麵色蒼白,緊閉著雙眼和唇,可那精致的五官仍讓姚格子驚歎,他的母親,真的好美。
不是那種妖豔的美,是那種小家碧玉的美,如果睜開眼睛,添上幾分表情,肯定很靈動吧。
“我該……怎麽做?”姚格子收回視線,抬眼看向尋原。
此時的尋原,目光深沉,眼裏多了幾分惆悵,恍然間,姚格子捕捉到他鼻翼微掀的小動作。
他的母親一定是觸動他內心柔軟的一條線。
她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
她認識的尋原,傲慢,不羈,事業成功,是男神,是能一直給人帶來正能量的畫家。
沒有人去深刻了解過一個畫家在背後都經曆過什麽樣的事情,他們隻在乎這個畫家能不能畫出一幅有感情的畫。
所以尋原的畫能成功,是因為他正在經曆一些痛苦的事情,他在通過來表達自己的悲傷,表達自己的心情,而那些看畫品畫的人,是在畫中找到了共鳴。
“尋原……”
姚格子輕喚,繞過來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在發呆。
“我試過了,一早試過了,我把上次的話重新說了一遍,可是沒有用。”動了動,尋原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示意姚格子坐下。
“什麽話?”
抬眼,尋原張了張口,沒說出來。
姚格子想過這個問題,她和尋原母親素未謀麵也素未相識,她怎麽可能會因為她的一個名字而有了意識。
可能這關鍵是在於尋原跟她說過的話,隻是,尋原到底說了什麽……
也不知是高興還是迷茫,尋原居然會和他的母親說關於她的事情,姚格子越來越看不懂尋原,他一早就知道很多事情,也一早就回避很多事情,他不想喜歡上她,可為什麽,還要跟他的母親提……
知道尋原不想告訴自己,姚格子站起身來:“你回避下,我一個人和阿姨說說話,到時如果還沒有反應,我也愛莫能助了。”
她能幫上忙的,隻有這些了。
這次之後,姚格子有個衝動的打算,她要問清尋原為什麽不想喜歡她,等到答案,她就走了。
不想留在他身邊了。
尋原將門掩上,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抬腳往前走了幾步,站定在窗台前。
姚格子盯了夏彥彥好久,看著這沉睡的容顏,眼神頃刻間失去了焦距,慢慢地,想了很多事情。
好久才回過神來,姚格子幫夏彥彥整理了一下被單。
掀開被子時,眼神有意無意瞥見了她手上戴著的一根紅繩,隻注意了半秒,便沒有展開聯想。
“阿姨,我是姚格子……”支支吾吾地說出口,姚格子特地把注意力放在她的四肢上,想試試是不是真如尋原所說自己能讓她有一點反應。
隻是現在看來,並沒有。
和第一次見的人說心裏話,著實為難姚格子,況且這個人還是尋原的母親。
可是如果不說,下次也沒有機會了吧……
“阿姨,您的兒子,特別優秀,他現在是知名畫家,不對,他以前就是,一直都是,您很厲害,把他培養得這麽好,可是,您不想睜眼看看麽?”
姚格子記得,記得尋原跟她說的他母親躺了三年。
三年啊,一個人沉睡了三年,怎麽可能還會醒過來,除非,有奇跡發生。
不想尋原寒了心,姚格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包,想了一會兒,從裏邊拿了兩張濕巾來,動作輕緩地抓起夏彥彥的手,小心翼翼地幫她擦拭著。
她很幹淨,想來是護理工作做得十分用心,她的手也很好看,整個人看起來更是年輕,姚格子大膽猜測過,她一定是年紀輕輕就生下了尋原。
眼神再次落在了右手係著的紅繩上,姚格子擦拭了一會兒,指尖輕捏著,將那根紅繩上的小飾品翻轉過來,一個別樣的“彥”字映入眼眶。
這像是一種專門的字體,因為不常見,姚格子看了幾眼,沒有過度關注,想來是夏彥彥自己親手設計的。
可是,又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在那裏見過這種字體,隻不過沒想得起來。
跟她說了好一會兒話,姚格子像是在自言自語,得不到任何回應,有點失望,又有點傷感。
傷感是替尋原感到傷心。
失望,是對結果失望。
她最終沒能幫到尋原,姚格子設想過,如果今日幫上忙了,哪怕夏彥彥動了一下指尖了,尋原都會需要到她,她還能有理由繼續留在他身邊。
隻是現在看來,她該走了。
走出門,姚格子看向尋原站著的地方,邁著小步子走過去,最終站定在他旁邊,看了看他的側臉,又順著他的視線與他看向同一處地方:“我沒能幫上忙。”
半晌,尋原才收回目光,看向姚格子:“沒事兒,你能來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