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直言不諱
梁斐桓剛入口的酒差一點兒就噴了出來,輕咳一聲,將酒順入喉中,怎麽突然就嚐出點兒酒味了呢?
褚南歡見梁斐桓半天不說話,以為被自己嚇到了,連忙解釋:“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純粹就是好奇而已。”
梁斐桓輕試唇邊,目光如炬:“夫人喜歡我便喜歡,夫人不喜歡我便也不喜歡。”
“這樣啊!我肯定喜歡小孩子啊!比我小的孩子我都喜歡,看著他們就像初升的太陽,充滿希望和活力,我就覺得我也年輕了許多!”
褚南歡希望通過自己聲情並茂地演講來喚醒梁斐桓內心對孩子的寬容,誰知梁斐桓思考了一下,很是認真地說:“這我倒是沒發覺,隻是看他們遲鈍的模樣,心裏便煩躁得緊。”
“.……”
褚南歡聽後本想吐槽誰都有懵懂無知的時候,想了想覺得梁斐桓這種天賦異稟的人可能根本就沒有兒童時期,也許他直接從嬰幼兒階段就進入了青少年階段。
想象著有一天他正玩著泥巴,突然腦袋瓜上亮起一盞燈泡,然後他沉思了片刻,拍拍手上的泥巴,步入書房,拿起一本兵書研究了起來。
太詭異了!
褚南歡將亂七八糟的東西從腦中趕走,繼續給梁斐桓斟滿酒,然後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你當初屠了荔江水匪,卻放了一眾老弱病殘,是因為一時興起還是你做人向來如此?”
梁斐桓聽褚南歡提及當年舊事,倒也不甚訝異,畢竟這是事實,更何況他對於那女孩兒有著血海深仇,她既然是趙煜晗的手下,必然會將此事告知褚南歡。
他從不在意其他人對他的看法,他有他的立場,有自己的職責所在,無論是當時年少之時還是如今作為一城之主,對於剿滅荔江水賊一事,從未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
他也知道褚南歡對他的看法必然會受這件事所影響,可那又如何?
當初在她體內種蠱之時便已做好了準備,哪怕有一天褚南歡會恨他入骨,她這輩子也隻能是他的妻,是他永生永世都放不開手的人。
相比之下,這點微不足道的看法又算得了什麽呢?與其讓她心存疑慮,不如讓她認清事實,也好斷了她多餘的念想。
梁斐桓笑得坦蕩,語氣輕柔,不帶一絲隱瞞和掩飾地說:“若不是當年一時疏忽,又怎會留下禍根?前日在趙煜晗身邊倒是未見那女孩兒,若是見了,我必不饒她。”
褚南歡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她認識的那個梁斐桓嗎?那個受人敬仰,體恤下人的兵轄阜大將軍?
她原以為梁斐桓隻是行事果決,當年之事畢竟事出有因,既然立場不同便不可同一而論。
即使徐喵和許睿都說他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頭,她對他的看法在本質上也從未有過改變。
可他居然親口告訴她,當年的善舉隻是一時疏忽!還揚言要殺了徐喵!
是因為當了城主便不得不心狠手辣嗎?難道隻有這樣才能保護自己的城民?
褚南歡不願多想,那是他的事,既然就要同他分道揚鑣了,他愛怎樣便怎樣吧!
梁斐桓以為褚南歡聽後會驚怒不已,沒想到褚南歡隻是淡然一笑,“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見識?一個趙煜晗還不夠你解氣的啊?”
褚南歡說著又喂了梁斐桓一杯酒,眼裏似有無盡的溫柔,“看在我已經回來了的份兒上,能不能答應我以後別跟小孩子置氣啊?”
梁斐桓愣了半晌,恍惚間有種錯覺,分不清此刻是在荔江上,還是在穹皇宮。
仿佛褚南歡一直都在碧虛城,從未離開過,隻是和他生了悶氣,跑回汶昌府躲了幾日。
看著他遷怒於下人,心有不忍便替他們求情。
褚南歡見梁斐桓盯著自己,雙眼迷離,知道是藥效發揮作用了。
此刻最為關鍵,一定要順著話茬兒繼續說下去,越是絮叨越是有效,萬不能說一些讓他不開心或者太興奮的話。
於是繼續倒酒,溫言勸道:“你看那些孩子多不容易,從小便沒了父母,為了生計四處奔波,也吃了不少苦頭,有些孩子天資高一點、運氣好一點倒也罷了,尤其那些呆呆傻傻又倒黴透頂的孩子,也就是像我這樣的,最慘了。”
話未說完梁斐桓就已支撐不住倒在了桌上,褚南歡伸手摸著他玉琢冰雕的麵頰,緩緩鬆了口氣。
她已經盡力了,剩下的,便聽天由命吧!
悄悄起身看向窗外,隻見漆黑的江麵被風卷起層層波濤。兩岸崇山像巨人口中的牙齒一般,一座挨著一座,巍峨聳立。
看不出到哪兒了,但是事不宜遲,褚南歡覺得寧可早走不可久留。
水速本就快,等她到了岸邊都不知被衝過去多遠了,再觀察一會兒,無論到沒到地方,她都必須跳船入江。
褚南歡將脖子伸出窗外,隻覺得狂風吹得她頭痛不已,忙又縮了回來,拿出準備好的傷藥,包好後放入最大的空酒壇裏。
突然想起梁斐桓身上也有丹藥,於是在他袖中搜了一遍,找到了僅剩的一顆丹藥,一同塞到酒壇中。
再將空酒壇封好,在壇口邊緣緊緊係上一根粗繩以便抓握。
然後放到門口,坐回窗邊仔細地觀察著江麵的寬窄趨勢,等到了下一個狹口,她就必須動身了。
褚南歡打起精神一直盯著江麵,直到看見兩岸的山越來越近,急忙拎上空壇子靜悄悄地走出門去。
偷偷摸摸到了甲板上,褚南歡按照白天計劃好的路線,躲過舵手的注意繞到甲板中部,這裏離江麵最近,跳下去受到的衝擊也最小。
寒涼的江風吹得褚南歡透不過氣來,看著波濤洶湧的江麵就像深淵的巨口一般,似乎就等著將她吞噬,身體漸漸被恐懼侵蝕。
不行!再猶豫就走不了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是讓梁斐桓知道她設計他,那她便永無寧日了!
拎起酒壇,咬牙抬腳,翻到圍欄外側,褚南歡正要縱身躍入江麵,忽然覺得袖口似是被人拽住了。
嚇得褚南歡慌忙收回腿,扭頭看去,隻見那男孩兒站在圍欄邊拽著她的衣袖,正一臉擔憂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