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鬼臉狼蜱
話音剛落,梁景彰的笑容隨之隱去,轉過身,望著華壁上的金鳳浮雕,往事曆曆在目——
十七年前礫都進犯襄蕪邊境,襄蕪城前有水寇作亂,後有敵城擾境,自顧不暇隻能求助於碧虛城。
故而梁斐桓之父梁景雄奉命率兵前去支援。
可西部條件惡劣,地處高原,碧虛兵將身體適應不了當地氣候,不但占不到優勢,反而折損頗多,接連幾日傳來凶訊。
這日晌午,梁景彰正和當時的側輔餘延慶商議應對之策,一籌莫展之際,忽聞宮人來報,說將軍夫人求見。
梁景彰一聽是姚寒芸,心裏不由得就有些發怵。
一是由於兒時常被捉弄,本能地便有些害怕;二是因為兄長在前線境況危急,不好與之交待。
隻能硬著頭皮宣召進來,正想著該如何寬慰長嫂,隻見姚寒芸已火急火燎地入了殿門。
姚寒芸行至殿前,看了眼餘延慶,說道:“那個……沒外人我也就不行禮了啊!”
“.……長嫂不必客氣……”梁景彰早已習慣了,反倒是自己緊張得不得了,“前線局勢雖緊,卻也並非全無轉機,我與餘大人正在商議對策,還望長嫂在家耐心等候,我……”
不待梁景彰說完,姚寒芸就不耐煩地打斷他說:“哎呀我不是來鬧事的,我是來獻計的!”
“獻計?”
梁景彰和餘延慶不約而同地瞪大了雙眼。
“可解襄蕪之亂!”姚寒芸點頭道。
“……”
梁景彰和餘延慶相視無言。
眾所周知,前任宰輔之女雖善藥理,卻無濟世救人之心,亦無杏林春暖之德,更無意於家國大事,每日在府裏不是玩孩子就是被孩子玩。
除了梁景雄把她視若珍寶,簡直就是個人見怕鬼見愁,猴子見了翻筋鬥的女魔頭。
她能有什麽計策?
“我知道我沒給你們留什麽好印象,不過這次我可是認真的!”
姚寒芸撩起裙擺就坐在了桌案上,嚇得梁景彰和餘延慶趕忙將桌案上的公文圖冊搶到一邊,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毀於她手。
梁景彰連忙賠笑說:“長嫂好意我們心領了,可憑借長嫂一人之力,也難解上萬將士之苦啊!就算長嫂能煉出神丹妙藥來,也是治根不治本。西部地勢複雜,想擊退礫都十萬大軍,恐怕還得費些周折。”
“噯——你也知道,救人非我所長。”姚寒芸撓頭說道,其餘二人皆默默點頭。
“咳咳……”姚寒芸見他二人頷首默認的樣子,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可害人就是我的拿手好戲了啊!”
“害人?”餘延慶思量片刻,似是有些了悟:“梁夫人言下之意……莫非……”
“哎呀我直說了啊!”姚寒芸一拍大腿道:“鬼臉狼蜱都知道吧!靈澤山上一抓一大把,這玩意兒對於咱們來說就是個小蟲子,因為咱們平時吃的山蛟草裏有一種驅蟲毒素,對人體無害,可鬼臉狼蜱最是害怕,所以平時都躲著人,就算偶爾被咬一下就是起個小痘痘,一兩天就好了。”
看二人聽得認真仔細,姚寒芸麵露喜色,接著說:“可礫都人不一樣,他們那裏氣候幹燥,最怕濕毒,礫都也沒有克製這種蟲子的草藥,被咬一下立刻就會潰爛化膿,嚴重的還可能傷及性命,把這玩意兒用在他們身上最適合不過了!”
“對呀!這個辦法好!可以一試!”
餘延慶聽後大喜過望,立即向梁景彰請旨,親自帶人前往靈澤山捕捉鬼臉狼蜱。
梁景彰聽後也是喜出望外,看著餘延慶說道:“這樣一來便可解燃眉之急了。不過你就不必親自前去了吧,捉些蟲子而已,哪裏需要你親自去?”
“要想把此蟲送到千裏之外的襄蕪邊境,還得保證它們生龍活虎地起到作用,可得費些功夫呢!臣得著人連同此蟲生長所需的植被土壤一起準備好才是。”餘延慶說道。
“那你可得小心,靈澤山上的海龍青葉正值花期,此時毒性最強,若是不小心被割破手指,可就麻煩大了。”姚寒芸一邊饒有興趣地攪弄著硯台裏的墨汁,一邊提醒道。
“城主和梁夫人請放心,微臣定不辱命。”
那的人聲音縈繞於耳,梁景彰至今還記得餘延慶消瘦的身形和堅定的語氣。
“若非為了擊退敵軍親上靈澤山,他也不會毒入五髒,最後咳血而亡。”梁景彰悲痛不已地說:“我知道餘延韋罪不可恕,可其罪不至株連族人。”
“侄兒明白,餘延韋的罪責他一人承擔足以,不會牽連其父兄功績。此外,侄兒有心提拔餘大人養子餘仁霄,今後他若有所成,便讓他接替其父之位,以慰餘大人在天之靈。”
梁斐桓嘴上雖如此說,眼睛卻緊盯著梁景彰的神色。
“不可!”
果然提議被梁景彰一口否決。
這更加引起了梁斐桓的注意,一直以來,他心中便有疑惑。
即便餘仁霄是餘延慶的養子,以梁景彰對餘延慶的重視,斷不會對其不管不顧,更不會放任餘延韋對其苛待利用,是故其中必有緣由。
“雖然餘仁霄並非餘大人親生,可到底曾寄養於膝下,若不如此,隻怕……”
梁斐桓故意頓了頓,沒有繼續說下去,但見梁景彰接過話:“隻怕眾人會說我人走茶涼,薄情寡恩是嗎?”
“侄兒並非此意。”梁斐桓低頭說道。
“哎……十七年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梁景彰負手緩緩向偏殿走去,悠悠歎道:“隨我來吧。”
二人來到偏殿書房,梁景彰摒去左右宮人,然後從書櫃底部的格子裏取出一個木盒放在桌上。
用手拂去盒麵上灰塵,打開後隻見木盒之中除了綢緞包裹的底座,再無一物。
梁景彰從桌上的針包裏取出一根細長的針,小心翼翼地從盒蓋的背麵挑出一塊活動的木板,這板子下麵的暗格裏放著塊玉牌。
梁景彰取出玉牌,放在手心反複摩挲,似是在看一個嬰兒般。
梁斐桓看到玉牌上的羅布虎紋,心內便已明了。
這是礫都靈獸的紋樣,隻有礫都王族宗室的配飾才能紋此圖樣。
“沒想到餘仁霄是礫都人。”梁斐桓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