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無聲的哭泣
王子軒繼續說道:“快要見到女兒的喜悅,讓肖學兵有些急躁,他大步踏上泛著灰白色的防火通道,我跟在他的後麵,努力睜大眼睛,在每一層的防火樓門前,肖學兵都要趴在門上聽一會兒。”
“兩人就這樣爬到三十來層後,終於,聽到樓門後傳出了幾個男人荷爾蒙彭脹的狂笑聲。”
“肖學兵謹慎地推開樓門,輕手輕腳地進了走廊。”
“屋裏的人或許是認為,這淪為死城的天津也無人可防,一樓大門又鎖著,喪屍進不來。傳出笑聲的那間屋子,房門虛掩,透出一絲燭光。”
“肖學兵湊到門前一看,突然暴怒起來,他一腳將門踢開,端著槍瘋狂掃射。”
“我跟在他身後看清楚了:房間燃著幾隻蠟燭,肖萌萌躺在地毯上,身邊倒著五個男人!每人身上都有幾個槍眼,汩汩地冒著血沫子。”
“這肖學兵的槍法太好了,他一陣亂槍,竟沒有傷到他女兒分毫。我那時心想,得請他教我用槍。身在末世不會用槍,那是半條命已經沒了。”
“‘啊!’肖學兵的憤怒和愧疚如同潰壩的洪水,暗器打光後,他一下跪在女兒麵前:‘萌萌,爸……爸對不住你呀……”
“肖萌萌眼神渙散,似乎認不出眼前的人,我不方便留在房間裏,見房間裏沒有其它活人了,便悄悄去了對麵的房間。”
“第二天中午過後,肖學兵過來問我,願意和他一起回湖南嗎?湖南是他的老家,肖萌萌想回去看看。”
“我一個人無牽無掛,去哪裏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當下就答應了。不過有些擔心地問他:‘肖大叔,天津城不小,我們怎麽出去?’”
“肖學兵回答說:‘你隻要答應就行,我又辦法出去。’”
“我問什麽辦法,他也不說,我就想,這人城府很深呀。”
“當天下午,我們三人出了君豪大廈,由一條胡同朝運河邊走。那胡同磚牆斑駁,年代久遠,兩邊大樹遮天蔽日,一走進去,仿佛天色一下到了傍晚。”
“其中有一棵桃樹,紅紅的果實壓彎了枝頭,我摘了兩個桃兒遞給肖萌萌,她接過去就咬,也不擦去果皮上的絨毛,整個人癡癡呆呆的,仿佛靈魂還留在君豪大廈,那囚她的房間裏。”
“來到運河邊,河岸柳樹下拴了條木船,原來肖學兵是走水路進天津的,要不在百萬級人口的大城市,進城出城都是件危險的事情。”
“上了船,船兒順水自己漂流,我們三人都是默默無聲。”
“城郊河岸邊,停著一輛軍綠色的越野車,那是肖學兵開來的車,我打開車門,見車裏放著很多武器彈藥,這車簡直就是個流動彈藥庫。”
“跟著肖學兵,我學會了打槍,在他的指點下,槍法還不錯。一路上肖萌萌仍然癡癡呆呆,有時候會一個人默默流淚,她的哭泣是無聲的,可肖學兵看見了,隻會更加心痛。”
“在路上走了幾天,我們到了湖南,就在那家旅店裏碰到了馬哥。”
王子軒拍拍手:“講完了,這就是我過去的經曆。”
馬致遠點點,說道:“那天肖哥和他女兒出去,回來就他一個人了,其實我一直在想,他女兒,或許被他殺了。”
王子軒搖搖頭:“馬哥,你聽我講,他很愛自己的女兒的,我猜想,肖萌萌可能是自殺。我們在路上的時候,她就幾次企圖自殺。”
徐常歡心想,末世之中自殺的人確實不少,大家經過一開始的震撼以後,往往都會三觀崩塌,麵對廢墟般的城市,死去的親人,且足夠讓人心力交瘁的後期求生,在麵對巨大壓力的時候,往往選擇一了百了。
馬致遠卻道:“不,應該是肖哥親手殺了他女兒。”
王子軒說:“你怎麽這麽肯定?我都說了,肖大叔很疼肖萌萌的。”
馬致遠歎口氣:“就是因為愛,他才會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免得在這破爛的世界上受罪。那天他回來,我見他坐在沙發上抽煙,他夾煙的手指顫抖,臉上卻是波瀾不驚。這就說明,多半是他自己殺的。”
王子軒搖頭,說道:“我還是認為,肖萌萌是自殺的,因為我有一次聽到肖大叔自言自語說:‘萌萌,你走了,爸感覺自己被拋棄了。’”
徐常歡接口道:“爭這些已經沒有用了,不管是自殺還是他殺,反正,這都將是肖學兵心中永遠的痛。”
這時,外麵雨勢漸下,但仍然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
楊超然醉眼朦朧,說道:“我一個人孤單怕了,今晚有酒喝,有肉吃,還能聽到別人的故事,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哪位兄弟還有故事,都講出來聽聽。”
杜友榮接口說:“大家活到現在,誰沒有幾段驚心動魄的故事?依我看,一個個的挨著講。”
顧江川抬腕看看手表,說道:“十二點了,安排兩個人守夜,其他人都睡了吧。”
楊超然道:“睡什麽?早死三年隨便睡!人生漫長,沒有點精神頭,如何熬到那盡頭?”
顧江川道:“還人生漫長?哪天不注意,不一定就掛了。”
楊超然說:“所以啊,人生得意須盡歡,哪位兄弟來講出你的故事?”
一黑瘦的年輕男子說:“我來講吧,我叫於光強,以前大家都叫我光頭強……”
大夥一聽,都哈哈大笑,這人確實長得很像光頭強。
於光強點上一根煙,第一句話就語出驚人,連顧江川都來了興頭,他說道:“和你們大家都不同,末世來了,我很高興,甚至感恩戴德。”
“為什麽?”所有的人都看著他。
有酒有肉,在下雨的夜晚聽著別人是怎麽活到今天的經曆,的確像楊超然說的那樣,也是一件很愜意的人生樂事。尤其在末世之中。
於光強把煙叼在嘴上,深深吸了一大口,說道:“因為我是一個死刑犯,沒有末世,我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