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多離譜都不算離譜
. “卡爾就撂這吧，不用再管他了。接下來無論事情如何發展……會不會像她想的那樣發展，這位老爺子也都沒有什麽能做的了。”斜看著躺在地上，一身裝甲破爛，再沒有了昨天初見時威風的卡爾，艾德無聲的歎了口氣，“什麽他也都做不到了。”
再鋒利的劍，在權力的棋盤上，也永遠隻能被安排著讓棋子握在手中，按照操縱者的意願向前劈砍。而真正屬於操縱者手中的寶劍，往往是永遠也沾不見鮮血的，至少沾不見看得到的鮮血。這就是層次的不同，階級的差距。
對於艾德的決定，什一羅隻是點了點頭，沒有任何異議。對於她來說，卡爾怎麽樣她都沒有關係，她並不關心這個。
她關心的是另一件事，另一個人。而現在，艾德也將目光轉到了那個人的身上。
“至於她……”看著在被阿黛爾重傷之後同樣昏迷不醒的白琳，艾德牙疼的咂了下嘴，瞥眼看向什一羅，“我能問問你為什麽要專門把她給帶上來嗎？你好像沒有管她的理由才對，把她扔著繼續在下麵躺著不就行了……還是說，你們認識？”
“曾經接觸過。”什一羅坦然的點了點頭，沒什麽表情的說道，目光低垂的也看向了白琳，“在一次任務中，我們有過合作。她是我的委托人。她不知道我的長相。”
黑桌的殺手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不但名稱都是用的代號，麵容身材方麵也是會做相應偽裝的。當然，一些不在乎自己身份暴露的特別個體除外，而特別在乎的那些則會在這方麵做到極致。什一羅在當年屬於前者，隻是簡單的做了掩蓋麵容的處理，而圈子裏麵所有人都知道代號狂犬的那條狂犬有著一對凶殘的大胸。
“哦？”艾德稍微來了興趣，“你和她合作過？她是你的委托人？看來你們當時的目標應該不簡單啊。”
“是不簡單。”什一羅看向艾德，說道，“目標是她的老師。”
“……”
“根據她自己所說，她的老師在她小的時候將她從外麵領了回來，把她養大，教她格鬥術。但是同時，他也把她當做了童妓，並且騙她長大之後會娶她。可在她長大之後，她的老師又對她失去了興趣，再不碰她，純粹的將她當做了工具打手，而且還有再領新的小女孩回家的打算。於是她接受了，不再幻想了，她把她老師、還有她自己都給扔了。她在黑桌發布了任務，聯合殺手殺死了她的老師……而當時接下這個任務的殺手，就是我。”
說著，什一羅再次看了一眼白琳。
“當時我們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我感覺這個女孩已經壞了。但是現在……雖然隻剩下了一口氣，但是她至少還活著，而且我能夠感覺的出，她在很努力的活著。”
“……嗯，很努力。是很努力。”
艾德漠然的聽著，到這裏的時候哼哼了一聲，好懸沒翻出白眼來。這姑娘可不僅僅是很努力的活著，應該說是很凶狠的努力活著。她可一點都沒有被壓垮的架勢。
“我想她已經摸索著找到了新的活法。”他念念的說道。
“……我想你應該在想她的活法不對。”什一羅斜看了艾德一眼。
“嘿。”艾德立刻笑了一聲，同樣斜過目光與什一羅對視，“什麽叫‘正確的活法’？”
“……”
“有正確的活法的嗎？
“一條狗規定一條狼必須以狗的方式活著，這叫正確嗎？
“一群狗規定所有不以狗的方式活著的犬科動物都不正確，都該去死，這叫正確嗎？”
艾德擺了擺手，似乎不再想要多說，轉身做出了要走的姿態。
“走？”什一羅轉頭看他。
“不走在這過年？”
“他們不管了？就這麽放著？”
艾德腳步頓下，回頭看了眼什一羅，然後看向了白琳和卡爾，嘴角向後扯了起來。
“你覺得，我該殺了他們？”他平靜的問道。
“這是我認為的最好的做法。”什一羅自然而然的說。
“那你之前跟我說那麽多幹什麽？”艾德來了興趣似的笑著擠了下眉頭。
“我做我認為我該做的事情，我覺得你也應該做你該做的事情。”什一羅認真的說道，“我跟你說那麽多，因為我是我。你應該殺死他們，因為你是你。”
這一刻，什一羅身上所透露出來的那股單純的殘冷忽然讓艾德有點發寒。他終於明白了，明白為什麽自己有些時候總會感覺什一羅什麽地方透著些許的違和感，他現在認清楚那股違和到底在什麽地方了。
什一羅並不是無情，她是從一開始腦袋和情感之中就沒有把生命當命的正確認知。這可能是她作為幽冥之子殘存的後遺症，也可能是別的什麽原因，但這最後所導致的結果就是，她本身的性格沒什麽問題，但是人格確實有著糟糕的缺陷。
這有點類似於……“反.社會人格障礙”，可卻又並不完全相同。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什一羅雖然看上去隻是個正常的變態，可實際上是個真正的物理意義上的“精神殘缺者”。不正常對於她來講才是真正的正常。
“我明白了。”艾德點了點頭，“但是你想錯了，我沒有必要非得殺死他們。”
“為什麽。”
“很簡單的道理。”艾德走過來，越過什一羅，低頭看著白琳和卡爾，一隻手插在了腰上，“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讓我們彼此爭鬥的原因已經消失，再做任何事都是多餘的。”
“……奇怪的拚詞，古怪的造句。”什一羅評價道，“但是我好像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了。”
艾德聳了聳肩，笑了一聲。“好像是黑洞紀元之前的地球時代就已經存在的一句話了，我也隻是聽別人說的。我覺得挺怪、挺好玩、挺有道理的，就給記下來了。我同時記下的還有別的一些……當時機會難得。”
“還有什麽？”卸下表麵堅硬的麵具之後，什一羅展現出來了好像不懂事的小女孩一樣的好奇。但是那副欠缺靈動的表情……還是有著明顯的根本性的不同。
“什麽‘我來、我見、我征服’……等等一大堆，等有時間我再慢慢跟你說。”
什一羅沒有說話，隻是瞥了艾德一眼，然後看向了白琳。
“我想她可能不會懂你說的道理。”
“她肯定懂。這種簡單的道理，我都能明白，她又怎麽會不明白。”艾德嘁笑了一聲，“除非她是那種幼稚的傻子，但她很顯然已經過了那個年齡——各種方麵來說。”
“……如果不管她的話。”什一羅突然頜著下巴說道，“她可能會死在這裏。她不是‘燃燒舞者’。”
“你想救她？”
“我能救她。”
“那你就救她。”艾德當即說道，同時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一片陰白的雪雲，“我這馬上就得走了。你之後直接過去找我。”
他沒說到哪裏找他，也沒說該怎麽找他。這些他都不需要跟什一羅過多廢話，這個女人還輪不到他操心到那種程度。
什一羅點頭，左手抻了一下右手手套的邊緣，半閉著眼睛直直的看向了地上的白琳。
……
大雪下了一陣兒之後，逐漸開始停了。天空開始有了放晴的趨勢。
莎法提娜坐在露天花園庭院最邊緣處的沙發上，身上換了一件溫暖的紫紅色女士家居袍，雖然並不太大，但因為她本身體格嬌小，所以還是顯得寬鬆。
她正坐在這裏烤壁爐。
在斯圖加爾，多麽離譜的事情都有可能出現。這座在戰爭後期開始大力回調發展重建的空中都市，落後與先進並存、貧窮與富貴共生，哪怕在土星首都滿天飛的懸浮車和飛空艇已經引入出現，大部分的普通市民還是開著各種各樣情懷至上的地麵輪子型載具，哪怕全自動電子機械類鋼鐵霓虹風建築已經成為了城市建設的主流，普通的鋼筋水泥大樓依舊遍布了城市大區裏裏外外的每一個醒目的角落，從市中心的市政特區到最邊緣的第七行政區無名小鎮，沒有地方看不見它們的身影，其中有很多甚至都是完全廢棄了的。
就在黑暗天堂這座酒店大樓不遠的兩個街區外，就有著好多座類似的老建築、老工廠。因為全部拆遷升級需要的工程量太大、需要花的錢太多，所以上麵的人往往寧可先拖著，先把能建起來的“麵子類”工程都給建完了再說。而哪怕就現在來講，那也是一個龐大繁瑣、遙遙無期的巨大項目。
誰能想到，莎法提娜所正在享受的這個“高空露天花園裏麵烤壁爐”的神奇設計當初竟然是從流浪者篝火營地裏獲得的靈感，而且在設計出來之後的反響還非常不錯，被稱作是“極有創意”。
是挺有創意。莎法提娜的圓形鏡片倒映著火光，內心念念的哼了一聲。這是典型的有錢操作騷。
在露天花園裏麵開壁爐，在有力場屏障保護的溫度恒定的偽室內空間開壁爐，這絕對就是錢多燒得慌。
在斯圖加爾，多麽離譜的事情都不算是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