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偵探
阿爾伯特看著照片,神情沒有一點變化,目光自然的抬起望向艾德。“這是什麽?”他平靜的問道。
“得了吧,老家夥。”艾德擺了擺手,對於阿爾伯特的做作顯得相當的不耐煩,“咱們就別玩那一套了。你知道我既然坐在了這裏,把東西拿了出來給你看,就應該明白一些話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這種時候你再扯來扯去的一點意思也沒有。”
“……”
“你知道嗎,”沒由來的,艾德突然間來了興致,坐直了身體,雙手放在了書桌麵上,“其實我幹現在這一行才沒多長的時間,我本身在一開始也不喜歡這個職業,純粹隻是用自己最後一點還算拿得出手的本錢在這個已經把我這種舊時代的餘渣給合情合理丟棄掉的新世界中討個生計……讓我能夠勉勉強強掙紮著繼續活下去罷了。但是現在,現在我發現自己開始喜歡上這個工作了。”
“是嗎。”阿爾伯特仿佛是在鼻子裏哼出的這一聲。
“比想象中的有趣,因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到最後究竟會發現些什麽。”艾德咧了咧嘴,“偵探做事沒有什麽秘訣可言。把線索一條一條的收集起來,條理清晰的拚湊、連接到一塊兒,深入的思考、探究那些巧合與奇怪的地方。所有人,所有的偵探,我們差不多都是這樣一點一點、一層一層的不斷前進,不斷神人,在最後的最後把真相從黑暗的泥土中完好無損、完整無缺的扒拉出來,沒有捷徑可言。而在這過程中,在某一瞬間,在這分析事件全貌的某一特定時刻,你會突然產生出一個意識,意識到某件你本來沒有意識到的事情。而那將會徹底的推翻當下你所認知到的一切。”
“……我好像從一位老朋友那裏聽過類似差不多的話。”阿爾伯特在舒適的皮椅中扭動著身體換了個姿勢,嘴裏咬著雪茄,衝著艾德揚了下下巴,“繼續說。我開始感興趣了。”
“我隻想說,其實這背後的奧秘沒有你想象的複雜。一旦你出於什麽原因而對一件事情生出了疑問,那麽很容易便會對相關聯的所有事情都生出疑問,而一旦你對所有事情都生出了疑問,便會非常簡單的發現另外的聯係。”艾德說著,做了個小而富有表現力的手勢,然後停頓了一下,“早上我離開的時候,碰巧發現了依莉琪小姐的胎記。”
即便是隔著一層不透明的黑晶玻璃,艾德也能夠感覺到阿爾伯特目光的閃動。“所以?”
“當時我有了一點聯想,但是完全不敢確定——那實在是太瘋狂了,簡直就是開玩笑。”艾德說著,自己都感覺好笑的搖了搖頭,然後感慨著歎了一口氣,“但有些時候,這個世界上的一些事情就是這麽的瘋狂,就好像是開玩笑一樣……很快,我就見到了照片中的另外一個人。”
“……”
“當時完全隻是巧合。他穿著立領的衣服,而我又不可能主動去扒下他的衣服去看他的脖子根。但是在他跪在我麵前的時候,我瞥了一眼他的臉,然後順著縫隙看到了他的那裏。”艾德在自己的身上比了一下他所說的那個位置,揚著脖子手指戳了戳鎖骨,“然後,忽然之間,一切就都明白了。本來我便一直有著一個疑問在心裏,所有的這些事情,對於惡狼單槍匹馬的一個人來說未免太有點力不從心了。他不但把我每一步的動作都掌控在自己的股掌之中,還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連通了老院長身邊的助理海斯小姐、在老院長的大本營提前布滿了炸彈,這絕對不是隻有一個人能夠在短時間內做到的事情——至少惡狼不行。一定有著其他的什麽人,有著其他的什麽手眼通天的人在他背後幫助他。這個人給了惡狼一切他所需要的信息,以及所有他所需要的硬件幫助,在背後支持了他的全部行動,並且還成功的瞞住了所有人的眼睛,沒有讓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艾德說道這裏的時候停了一下,看著阿爾伯特。阿爾伯特絲毫不為所動的坐在那裏,咬著雪茄用力的吸了一口,張開嘴輕輕一呼。於是那些白色的東西便肉眼可見的從空中柔柔蕩蕩的向著這邊飄了過來,速度很慢,姿態很妖嬈,像海中的水母,或死去的鬼魂。
“我當時隻想到了一個人有這樣的本事,我想你也能夠理解我為什麽會產生出那樣的推想。”艾德繼續道,“還記得我剛剛說過的話嗎,一旦你出於什麽原因而對一件事情生出了疑問,那麽很容易便會對相關聯的所有事情都生出疑問,而一旦你對所有事情都生出了疑問,便會非常簡單的發現另外的聯係……在產生懷疑的同時,我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這個人在早些的時候找我過去,給我半強製性的下達委托,然後給了我線索,引我去了遙遠的麗城邊界——我現在甚至懷疑,那個地方到底是不是真的是那個叫做朱爾斯的家夥的住宅,因為結合在之後所發生的事情,以現在的眼光來看,那好像完全就是在配合著惡狼將我給從城裏麵支開。”
“實際上,還有另一層目的。”阿爾伯特在此時接口,輕笑著咬著雪茄,“他想讓你把那孩子給找回去。因為對於他來說,對於我們來說,那孩子已經沒有用處了。”
“……他根本沒有想著活著回去,他想把自己和那個地方一起炸到土星上去,在一切的一切開始的地方結束一切。”艾德目光沉靜,阿爾伯特默然點頭。
“那是他的選擇。我尊重他的選擇。”
“那依莉琪呢。”
“嗯?”
“依莉琪,”艾德頭也不回的用大拇指指了一下門口的方向,“她是怎麽想的?惡狼是她的弟弟,對吧。”
“實際上……是小叔叔。”阿爾伯特糾正道,“盡管看著不像,但從輩分上來說,惡狼比她大了一整輩兒。”
“無論他們是什麽關係,看起來她好像並不怎麽對他關心。”艾德一點也沒有糾結,而是繼續就事論事,“她任由他一個人出去,一個人複仇,一個人承擔起這所有的一切,然後一個人付出全部的代價,自己則躲在幕後,不用擔心一點的責任會追蹤到她的頭上。”
“……”
對於艾德的這句話,阿爾伯特沒有馬上回答。他隻是看著艾德,坐在那裏安靜的抽著煙,好像陳列在蠟像館最深處的一尊栩栩如生的蠟像,被訂製於用作舞蹈家俱樂部的內門鑰匙。
艾德等待著,很有耐心。現在兩人之間已經把話說開,他不會擔心阿爾伯特說到一半就不願意說了。他今天會一直和他談到最後,一直到將自己所想要弄清楚的一切徹底搞明白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