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落日崖,半山崖上的院,門前有條彎彎曲曲的石頭道,一年到頭不見人影,今日破荒的一次來了兩個人。
銀杏樹的樹杈上,生白正歡快的蕩著雙腿。他看看道上往這走的兩人,對坐在窗前看書的自家公子:“公子,族長和二狗子,往咱家走呢!”
“嗯”,唐袂看著手中的書,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公子,他們是為推選少祭司來的嗎?”,樹杈間又傳來問話。
唐袂抬起頭來,對生白:“你既得了太師公的半滴心血,俢練了五百年,知道為什麽還是不能化為人形?”
生白以腿掛住樹枝,倒垂下來,看著窗前的唐袂問:“為什麽?”
“好奇心~太重!”唐袂完,就不在理他,繼續看起書來。
不多時,門外便響起了叩門聲,一個蒼老的男聲自門外響起:
“師侄,你在家嗎?”
樹上的生白翻了個白眼:“不在家,你快走吧!”
唐袂站起身後,朝銀杏樹上掃一眼後,邊去開門,邊答應道:“今日不知是什麽風,將世伯吹到寒舍來了?”
將門打開後又:“快請進~”
龔淮看到來開門的少年,一襲藍衣麵目清俊,語氣冷淡疏離,並無半分嘲諷之意,極其客氣的言辭,卻令族長感到臉頰微熱,不過族長到底是見多識廣,全當聽不見一般,便向院內走去。
坐在樹杈上的生白,看到龔淮進來後,十分不屑的啐了一口道:“呸,不要臉!”,他完後,院中的銀杏樹突然晃了一下,盛夏的時節,竟然有幾片銀杏樹葉飄飄蕩蕩的落了下來,有一片甚至落到了龔淮的頭上。
龔淮神情不變,從頭上摸下落葉,輕輕一彈,落葉便在他手間化成了一堆粉未。
院不大,走進來便看到粗壯的銀杏樹下有一張棋桌,棋桌的一麵靠近銀杏樹,所以倒隻有三麵有石凳,他走到棋桌前,尋了靠樹的一麵坐了下來,摸著棋桌對身後跟著的唐袂:“以前爺爺就愛帶我來和叔公下棋,我們就在這兒吧!”
唐袂答應了一聲,便去屋裏給他倒茶,讓他稍等片刻。
龔淮看到唐袂進屋,方轉身看向旁邊的銀杏樹,這樹想不到竟然已經生了樹靈,雖尚不能化形,不過不足五百年的樹齡,倒真是難得了。心裏想著,便將手撫上銀杏樹的樹幹,用靈力探尋了一番,原來這銀杏樹竟得了唐覺仙饒半滴心血。
如此來,那這棵銀杏樹豈不是早就開了心智?
他原想的懲戒這銀杏樹一番,如今看他心智開得如此早,倒弄得自己是個後輩了一般,便歎了口氣,將手放到棋盤上。
樹上的生白不知他心中所想,隻覺得身體突然被一陣靈力所困,不能動也不能言,饒是他尚未化出實體,仍覺得身上一股冷汗冒出,再也不敢多話了。
龔淮在院中等了許久,也不見唐袂倒茶出來,他雖知唐袂是有意給他難堪,不過他並未著惱。
族內不知有多少人,以為他痛恨唐家,連帶著也對唐袂冷眼相看,可他念及唐家時,湧上心頭數不清的感情中,是絕沒有痛恨的。
早年間,族中長輩提及,當時白老族的族長,他的太爺爺帶人,將唐覺自沅江澇起來時,隻餘了一口氣,差點救不過來,是太爺爺仁慈,渡了唐覺百十年的靈力,才將他救活。
誰知那唐覺醒來之後,竟是將什麽都忘記了,眾人在他懷中尋得一方綿帕,上麵繡的“唐覺”二字,眾族人便都喚他為唐覺了。
太爺爺後來更是收了唐覺為義子,教授他白老族的仙法。
事情怪就怪在,唐覺俢練仙法之後,元神化形之際,竟然幻化成了一匹鹿靈,當時沅江上下一片嘩然。
自來沅江東邊,落日崖下,他們白老族的功法俢練後,都是元神化為貓靈。
就算沅江西邊,七山十二宗下,尨族的功法,修練後也是元神化為狗靈。
兩族立族千萬年間,倒是第一次,聽有人俢練了白老族的功法,元神竟然化成了鹿靈。
一時沅江兩族,光看熱鬧的人,都差點將太爺爺的門檻踏碎。叔公就是在那時,到了落日崖的半山上建了這間屋。
想必也是在那時,給了這銀杏樹半滴心血,助它生靈,以解自己在這半山腰上離群索居的漫長孤寂。
那時爺爺常帶他來找叔公下棋,
……
隻是後來太爺爺爺故去,爺爺也蒼老離世,隻有叔公仍是二十多歲的模樣,漸漸的族內便有人:“白老族的修練法訣不全,讓唐覺交出自己的修練法訣!”
唐覺交上來的,還是白老族的修練法訣,兩族安靜了一陣子。
那一陣子甚至有尨族的人,也偷偷的,修練白老族的仙法秘訣,隻是俢練後,元神也隻是和白老族一樣,化為了貓靈。
再後來,族裏便有聲音傳出,:“唐覺定是私藏了仙法,沒有拿出來,看他偷偷窩在落日崖,不敢和族人住在一起就是證據。”
那時龔淮的父親已經掌家,他將造謠生事的都抓了起來,化了他們的仙骨,族中再也無人三道四。
這件事發生了以後,唐覺就離開了沅江,十年未歸。
十年後帶回一個半大子,對龔淮的父親:“這是我的孩子叫唐遠,以後要麻煩族長多多照拂!”
又指著當時的族長(龔淮的父親)對唐遠:“這是你世兄,以後你要聽他的話。”
叔公將唐遠叔叔托付給父親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龔淮至今記得當時父親抽搐的眼角。
後來父親臨去之時:“覺叔知我當年懲戒族人,是不信任他,他一走了之,原是再也不想原諒我了。所以他將遠兒托付於我之時,隻稱我為族長,可你看,他又讓遠兒喚我為世兄,這便是他給我的一個機會……”
到這裏父親已氣力用盡,最後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腕,扯著嗓子道:“我不能等到他回來,你替我照顧好阿遠,等他回來……”
龔淮想到這裏歎了口氣,再看唐袂終於慢吞吞的從屋裏挪了出來,他便問道:“你這是新去外邊撿的柴,來燒的水吧?”
唐袂見自己的心思被拆穿,也不著惱,反點頭道:“應該的,族長數十年間難得來一次,自是該用新撿的柴來燒水,方顯待客之誠摯。”
龔淮翻了個白眼,道:“你怎麽不讓我等到第二年的春,用雪水來燒茶,更顯誠意啊!”
完,也不等唐袂回答,拍了拍身邊的石凳,:“坐啊!大祭司有意選你為少祭司!
大祭司更是直言,白老族內,隻看你,既為唐覺仙祖的後人,俢為又頗有建樹!
其餘,也就隻有尨族的禦丫頭,銜運而生,才能擔此重任。”
他到此處,屁股剛剛坐到石凳上唐袂,又呼的站了起來。
龔淮忙擺了擺手:“你不用著急,我已替你回絕了,龔大祭司(他原本是想龔陌成,不過想到唐袂到底了一輩,在他麵前直呼大祭司的名諱,十分不妥,遂改了口)想要的,無非是再壓白老族一頭,如今他和尨族族長穿一條褲子,七山十二宗的長老隻有空名,白老族被壓一頭也沒什麽,橫堅虧不著族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