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故人重逢
“停下來!”
範閑抬起手,製止了整個隊伍。
隻見查克爾一路策馬奔騰,不一會兒就來到範閑身旁。
範閑一眼就看到了他手裏的匣子,查克爾把匣子交給範閑:“範恩人,這是族長讓我給你的!”
這盒子是西胡人,最經常用的韌草軟盒,非常容易保存。
範閑接過盒子,脫口而出詢問道:“這是……?”
“是血提子,是用那賊人劉單株的血肉製成的。”
“吧嗒!”
範閑剛打開到一半,聽到這話後,立刻扣上了。
關於血提子的事,他略有耳聞,是用仇人的血肉製作成的,在西胡人的習俗裏,要是製作成血提子,就要發給每一個苦主,這樣等以後見到長生天,才不會被怪罪。
讓範閑沒有料到的是,巴特族長竟然還記得這件事。
作為一個三觀非常正的中原人,這份禮物,他實在收不起。
他沒打算退回去,可剛遞到了一半,他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改變了主意:“這盒子裏,一共有幾枚血提子?”
“有九枚。”
查克瓦一五一十的回答,但又擔心範閑會嫌少,於是解釋說:“被部落裏的各位長老分過之後,就隻剩下這些了。”
範閑點了點頭,把盒子收好,接著衝查克爾拱手說:“還勞煩提我謝過巴特族長。”
“是。”
查克瓦拱了拱手,接著調轉馬頭,回到原來的地方。
等到查克瓦走了以後,一眾人馬再次上路,一路上並沒有出現其他波折,順風順水的回到城裏。
跟錫霍,瑪索索告別之後,範閑直接回到了驛館。
兩天前,被王啟年派去調查君山會的監察院官員,此時正在大堂候著。
看到範閑後,這人先行了個禮說:“大人,你讓我查的這四家鋪子,在七天前就已經沒有人在了,兄弟們又在那兒連續排查三日,仍然一無所獲。”
“七天……也就是林居瞿被抓後的第二天……”
範閑眼神昏暗,下意識的點頭說:“以這四家鋪子為線索,繼續擴大範圍尋找,若是有需要……可以去求助小言公子。”
“遵命!”
這人點了點頭,接著退了下去。
範閑獨自一人坐在主座上,看著這人離去的身影,麵容愈發的難看。
君山會果然非同小可,能夠當機立斷的做出判斷,還能幹淨利落的收尾,範閑的心裏,不由得對這個組織又加深幾分印象。
過了不一會兒,言冰雲來到這裏。
範賢進城後的第一件事,就把所有關於君山會,還有北齊密探的事,都告訴給了他。
進入正堂後,言冰雲坐在範閑身旁。
“君山會……還有北齊密探,這兩件事,交給你來查。”
範閑微微挑眉,麵帶疑惑,看著言冰雲。
範閑雖然同言冰雲關係交好,但在很多時候都會防他一手,這次怎麽會突然放權給他?
而言冰雲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接著說道:“邊關戰士將起,關於尤茂典在邊關的安排,實在讓人難以放心。”
他話裏的意思很明顯,因為邊關不穩定,所以他要到賓館一趟,打算親自指揮情報組織。
範閑思慮片刻,點了點頭:“說的也是,但有一件事你知道的,抓出最後一名北齊的密探,我的差事也就辦完了……”
“如果那時候我還沒有回來,你可以自行回京,把事情交給我的副手。”
言冰雲直接打斷範閑的話,說出了他的打算。
飯前對他的想法表示讚同,也就沒再多問什麽。
言冰雲雖然能力出眾,在很多地方對自己也起到很大的幫助,但他愛國的思想已經刻入了骨髓,有些事交給他,反而不太好處理。
趁著言冰雲將要去往邊關,他倒是可以放手查一查,關於右賢王和老娘之前的關係。
“除此之外,我已經吩咐過北齊,所有關於海棠朵朵的信息,都會專門派一份給你。”
言冰雲說完最後一句後,就衝範閑點頭,打算離開了。
看著這個眼裏隻有工作,處理事情幹淨利落的小言公子,範閑心裏忽然升級一種同情,同情那位沈家小姐。
言冰雲是一個說做就做的人,把任務都同範閑對接好後,便即刻啟程,一人一馬,直奔邊關而去。
對於這位,資深的密探來說,範閑是毫不擔心他的安危,孤兒也並沒有提出要找人保護他的話。
把言冰雲送走之後,範賢就專心處理在定州的情報。
把一部分人手派去調查君山會,另一部分尋找最後一名北齊密探的痕跡,並且還要整理情報網絡,一直忙活到深夜。
就算體內有兩種真氣,也扛不住這樣忙碌。
此時的範閑已經疲憊不堪,忍不住感慨說:“小言公子還真是如鐵人一般,日日處理這些,竟也能抗的下來。”
範閑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推開了臥房的門。
噔!
在開門的瞬間,他的表情先是怔了怔,片刻後恢複了正常,毫不慌亂的把門反鎖。
“出來。”
範閑把雙手藏於袖中,一隻手握著短劍,一隻手攥著一把毒粉,盯著床榻後的陰影。
整個臥房裏,鴉雀無聲。
隻有床尾微微的晃動,可以看出一個鐵釺從陰影中露出些痕跡,接下來,一個一身黑衣,也蒙黑布的少年,從陰影中走出。
“竟然是你,五竹叔!”
一看到來人是五竹叔,範閑激動的喊出了聲,連忙上前幾步:“最近一直聯係不到你,你到哪兒去了?”
範閑的語氣中,夾雜著幾分埋怨和擔心,此時的他,就好像被家長拋棄的孩子一樣。
經過他數十年的教導,在範閑心裏,這個麵容冷酷,不會笑,不會哭,不會老的人,已然成為自己最親近的家人?
故人重逢,五竹叔的臉上依舊十分冰冷,一本正經的回答範閑的問題:“泉州,上京,北蠻,金帳……右帳。”
說出最後一個地名時,五竹的頭,微微側了一下。
平複下來心情的範閑,這才注意到,在陰影處,五竹的手還提著一個人。
等到五竹向他靠近,範閑這才看清這人的容貌。
毛發都是卷起來的,五官棱角分明,儼然是西胡人!
“這是?”
範閑麵帶疑惑,看著這個昏迷過去的西胡人。
五竹把這人扔在地上,接著坐在桌子前:“在滄州城外,我看到他的畫像之後,忽然記起了一些事……”
臥房裏的燈火,搖搖欲墜。
五竹斷斷續續的講著發生的事,範閑幾乎可以從他的話中,還原出他這兩個月來的所有經曆。
在滄州城外,五竹意外得到一幅畫像,上麵畫著的就是這個昏迷的人。
也就是這幅畫像,勾起了他過往的回憶,他忽然記起,這個人曾經用規劃胡族的身份,在慶國做了官,更是和葉輕眉有過糾葛。
他憑著稍有恢複的記憶,先是來到這個人做官的泉州,接著從舊關牙裏找到一封信,於是北上上京,又到了北蠻,最後潛入了草原中,才終於找到他。
“上京?北蠻?”
範閑微微皺起眉頭,五竹三言兩語介紹的地點,可是足足繞了天下一圈兒。
“這個是我找到的信,以及在上京城裏得到的情報。”
五竹從懷裏掏出了兩樣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一個是有些泛黃的信,一個是有些成就的骨劍。
範閑眉頭緊鎖,先看清了這封信——是一封有些年代的書信,隻是並沒有寫完,寫信的人自稱為海木爾,是在信中告訴一位“大人”,說自己做了一件慶帝不會放過自己的事,打算去上京城避一下風頭……
接下來,信紙上就出現了一團墨漬,信的內容就終止了,應該是寫信的人不慎弄髒了紙,於是換了張紙重新書寫。
信裏提到的人,以及慶帝不會放過他的事……
這些都讓範閑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他先把疑惑都一一放下,又拿著那把劍,看上了五竹:“叔,這把劍是?”
“入骨。”五竹說話的語氣十分冰冷。
“入骨?”
“是蠻人的武器,在上京城裏發現的,”五竹接著解釋說:“根據它,我找到了海木爾逃亡北蠻的線索。”
“到了北蠻之後,我見到了鬆芝仙令……”
“鬆芝仙令?”聽到這四個字,範閑下意識的出聲打斷了五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