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波詭雲譎
京郊，範家莊園。
範閑握著送回來的情報，由衷的感歎道：“果然，人不可貌相。”
想想自己前世的時候，也是看過不少諜戰片的人，心裏對那些特工們有著由衷的敬佩，尤其是那些在幾方勢力間反複橫跳，可以曲線救國的人。
辛其物雖然也很謹慎，但是他還是低估了監察院的耳目，隻要在皇宮外麵，監察院想要監視一個人，那麽就連他晚上睡覺翻了幾次身都能查的清清楚楚，所以，他方才與長公主女官見麵的事，自然也被記錄了下來。
辛其物大概是隻想要一個包間，能隔絕監察院的跟蹤者，但是他沒有想到，那酒樓的掌櫃、小二，甚至隔壁包間的酒客，都有可能會是監察院的人。
“這位辛大人，表麵上是太子的人，對我說是二皇子的臥底，暗地裏又和長公主接觸，真是不一般呐。”
範閑說著，便把手裏的紙條遞給了送來情報的言冰雲。
言冰雲聽出範閑的聲音裏，有著些許的唏噓，他的眼神也閃動了一下，但隨後便出聲道：“院裏沒有找到更多的線索，所以還是不能確定他誰社的人。”
範閑聽罷，隻是擺擺手，十分篤定地道：“不用再確認了，他是長公主的人。”
言冰雲眉頭微微皺起，麵上露出一絲不解。
卻見範閑晃悠著躺椅，不慌不忙地解釋道：“辛其物在背地裏引導太子身邊的人慫恿太子殺我，這一招使出來，無論是太子還是二皇子，都會殺了他以免有後顧之憂。”
“辛其物是個聰明人，不會想不到這個後果，可他還是做了，那就說明他背後的人，可以在太子和二皇子手下保住他的性命。”
“整個慶國，能有這個實力而且還肯這麽做的隻有三個人——陛下、長公主、我，我對此並不知情，可以先排除，陛下不會對他的兒子下如此毒手，也排除，答案很明顯。”
範閑在分析一番後，麵帶微笑的看向言冰雲。
言冰雲沉默，算是默認了範閑的推理，但是他的眼裏卻閃過一絲寒光。
就算他生性再怎麽涼薄，但終究還是一個人，既然是一個人，那就永遠做不到一笑泯恩仇。
他忘不了，在他潛伏北齊為慶國出生入死的時候，是長公主背後刺他一刀，使得慶國在北齊的情報網大受打擊，自己更是被北齊生擒，險些喪命。
就算他顧及長公主是皇室之人，沒有追究，但是心裏的恨意還是會不經意的就流露出來。
畢竟，長公主那一舉，不僅僅毀了他那麽簡單，重要的是毀了他的心血、害了他的同袍，阻礙了他想要為慶國肝腦塗地的理想。
俗話說得好，斷人錢財如同殺人父母，阻人理想，更是不低於掘人祖墳。
範閑從一開始就一直關注著言冰雲，自然捕捉到了那一抹光。
範閑的笑容變得愈發燦爛，微微抬起身子看向言冰雲：“小言公子，想不想報仇，名正言順的捅長公主與二皇子一刀？”
言冰雲並沒有答話。
可是很多時候，沉默就代表了一些東西。
“你可以以我的名義出手，先去捉了那位唐姑姑，好逼一逼辛其物和長公主。”
範閑說著從袖子中掏出提司令牌遞了過去。
言冰雲依舊沉默著，站在原地不說話，也不接令牌。
範閑並不惱，隨手將令牌放在了手邊的桌子上，悠閑的晃著躺椅。
過了許久，言冰雲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後，眼中充斥著冷意：“唐姑姑會被羈押在七處的監牢，找上我的人，我都會推到你這兒。”
一句話便表明了，他願意和範閑合作，對長公主出手。
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的，直接和皇室的人正麵對上。
範閑像是對自己的蠱惑能力很是滿意，微笑的點頭道：“拿著令牌，會更有說服力。”
言冰雲起身離開，隻留下一句：“監察院辦事，不需要給陛下之外的人理由。”
範閑看著言冰雲離去的背影，目光深邃。
他不知道這次把言冰雲拉下水對慶國是好是壞，但他知道，這一步對言冰雲來講，百利而無一害。
一路走來，願意把皇權頂在腦袋上供奉的，除了邱不器、楊忠這等對慶帝任勞任怨的老黃牛，就隻有陳萍萍、洪四庠這種殘疾人。
但巧的是，這些人都活得不太痛快，不太自在。
言冰雲是個好人，但他背後是與慶國勢不兩立的身份，範閑如果不想讓他也淪落到這種地步，自然是要幫上一把的。
最起碼，能讓他在知道真相的時候，沒有那麽痛苦……
山中逐漸起了晨霧，彌漫在了莊園裏，範閑的思緒也被帶得老遠……
這天，言冰雲親自帶領隊伍，闖到二皇子名下的一家京都胭脂鋪，擒拿了唐姑姑。
與此同時，莫泉等監察院一處官員兵分三路，分別注意著二皇子其他產業和辛其物、長公主的動態。
日暮降臨，辛其物得到唐姑姑被抓的消息，顧不上被鎖在京郊的風險，慌忙出城，前往範家莊園。
廣信宮那邊，從外麵看來，卻是一片靜悄悄。
一名女官步履匆匆，走到長公主身後稟報道：“殿下，唐姑姑被抓了，辛其物驚慌之下，出了城去找範閑。”
長公主正在臨摹字帖，聽聞此消息，筆尖一頓，寫到一半的字帖瞬間毀於一旦。
她放下毛筆轉過身，瞧不出悲喜地搖搖頭：“辛其物就這麽怕本宮？他寧願去找範閑也不來找我。”
女官聞言，低垂著頭，沒有作答。
“想來是他害怕同韓誌維、麻高陽那樣，所以覺得不投靠範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長公主在書房踱著步，自問自答著。
走了兩圈後，她再次開口：“唐姑姑本就是棄子，抓了也無妨。”
“或許，返現現在正想著法子，讓我與二皇子鬥爭呢。”
長公主說話間，就走到了一個女官麵前，捏起女官有如白瓷的下巴，眉眼帶笑：
“你說，如果他察覺到這一切都是本宮的計劃後，會不會很失望？”
女官此刻的眸子裏帶著慌亂，胸口的雙手都絞在了一起，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長公主隨後放下了手，轉過身，冰冷的聲音傳入女官耳中：“回去告訴你的太子殿下，就說他得救了。”
“還有……告訴他，不要白費心思往廣信宮裏塞眼線了，想用我教他的方法對付我，真是貽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