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九章 你教的好太子
東宮象征著儲君的地位,是未來天子的住所。
所以,太子就是皇家威嚴的象征,更是朝廷的第二臉麵,地位僅在天子之後。
太子一直覺得,有這樣的地位,皇上就算要辦事,也會顧及太子的臉麵,而且,慶帝向來也是最在乎皇家威嚴的。
但是,今日陸仁甲竟然強闖東宮,能讓慶帝顧不得皇室顏麵的事,大概隻有兩種可能——皇帝大怒,或者是太子即將要被廢黜。
總之不管哪一種,太子此時都已經失魂落魄了,甚至會顧不得自己的身份,向陸仁甲討要說法。
但是,當他看到手裏的密折後,他感到了更深的恐懼。
密折所書:“父皇安康,兒臣頓首問安。兒臣入定州後,絲毫不敢有所懈怠,前日偶然得到一則消息,心驚膽戰之下不敢擅自解決,特寫密折請父皇聖斷:
兒臣與定州邊境洋河穀擒獲西胡密諜一名,得知,西胡已知朝廷最近朝局動蕩,蠢蠢欲動,欲借太子殿下之手,刺殺平北侯範閑,讓朝廷內亂一發不可收拾,兒臣不知情報真假,但有潛入東宮的西胡暗諜名單如下——唐建德……”
咚!
太子快速掃過密折的內容,麵如死灰,再次跌倒在地上。
他明白了,原來從一開始,父皇就將他和範閑之間的鬥爭看到了眼裏,父皇之所以對此不加阻撓,就是因為想看著他和範閑將朝堂攪亂,以便來印證二皇子的密折是否正確。
想必,剛才陸仁甲帶走的那些人,父皇已經確定了都是西胡的暗諜。
而那個唐建德,是自己的幕僚,之前就是他建議今日刺殺範閑。
早在太後壽宴後,父皇就已經暗中示意不能對範閑動手。
他一向清楚父皇的性子,就是他從不在乎皇子或者大臣利用刺殺這種手段除掉敵對,但是絕不能將這種擺在明麵上,更加不能在父皇已經調停之後出手。
可是東宮的死士已經派出,就算他不知道西胡的計劃,這次刺殺範閑,也足夠讓他的太子地位不保。
念及此處,太子身子直直的向後倒去,雙眼充滿了死寂,甚至他感到連呼吸都是費力的。
“殿下,殿下!”
幾名忠心的內侍見狀,連忙圍了上來,呼喚著太子。
可太子依舊紋絲不動。
內侍見太子沒有反應,急得滿頭大汗,此時內侍首領咬牙道:“殿下現在這個樣子,一定不能讓外人知道,眼下隻有長公主能幫助殿下了,快去請長公主過來!”
地上的太子在聽到“長公主”後,原本死寂的眼中終於有了一絲光亮。
內侍首領瞧見了,連忙催促道:“還不快去!”
被他嗬斥的內侍連忙點頭,慌張的朝著廣信宮跑去。
隻是此跑到廣信宮宮門口,他就發現原本冷清的廣信宮外占了許多人,內侍看見在正門處,有一副尊貴威嚴的轎輦,侯公公站在緊閉的宮門處。
“陛、陛下……”
內侍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轎輦的主人,轉身就朝著東宮跑去。
此時的廣信宮內,安靜的有些嚇人。
慶帝黑底金絲繡龍服,威嚴端正地坐在院中,長公主則是著一身常服,坐在慶帝對麵慢條斯理地溫著茶。
二人相對無言,過了許久,長公主率先開了口:“聽說陸仁甲將軍去了東宮,想必陛下此時來這裏,是為了防止太子來找我?”
她用的雖然是問句,但是慶帝聽出她的語氣裏帶著三分篤定。
然而慶帝隻是看著嫋嫋升起的水汽,眼底無悲無喜,絲毫看不出有什麽情緒。
也並未在乎長公主話裏透露出的,她是如何得知陸仁甲的動向以及話語裏的不敬。
長公主靜靜地看著慶帝冷漠的麵孔,而後有低下頭繼續擺弄著茶具,開口便帶著淡淡的自嘲道:
“前些日子,陛下特意讓侯公公封鎖了廣信宮,更是下令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見太子,今日更是親自到這兒來堵我。”
“想必是怕我今日心疼侄兒,破了禁令,陛下如此上心,雲睿真是莫大的榮幸。”
這許多年來,他一直想要明白,自己這位皇帝哥哥心裏想的是什麽?可到了現在,她還是捉摸不透。
難道……帝王都是高坐在雲端,沒有感情的嗎?
長公主不悲不喜的想著,而後將溫好的茶倒上一杯,遞向了慶帝。
慶帝隻是動了動眸子,並未接茶。
“你教出來的好太子。”
慶帝的聲音聽著平淡,但是卻帶著一絲高高在上的冰冷。
長公主並未放下茶杯,嘴角帶了三分笑意:“陛下就那麽肯定,所謂的西胡刺客不是一個圈套?”
慶帝沒有回答,仍然看著長公主,他淡漠的眼神讓人覺得,他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死物。
長公主也不說話,隻是靜靜地舉著茶盞,笑容不減。
遠遠看去,二人就像是兩尊雕像一樣。
許久,直到長公主手裏茶盞的熱氣散去,慶帝才伸手接了過去。
一飲而盡後,他將茶盞輕輕放下,站起來朝宮門外走去:“從今日起,你就恢複自由了。”
慶帝淡漠中帶著威嚴的聲音,在長公主耳邊響起。
長公主聽聞,對著慶帝的背影微微欠身,嘴角不知不覺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恭送陛下。”
恢複自由,就意味著她可以重新利用信陽的消息渠道、重新和太子聯係。
看來,他對自己的這個哥哥,還是有一些了解的,她剛才那句看似無稽之談的一句話,終究還是戳中了慶帝內心深處的懷疑。
京郊,範家莊園。
“嘶——老王你輕點!”
王啟年在為躺在躺椅上的範閑包紮傷口,範閑疼得齜牙咧嘴,忍不住開口抱怨。
王啟年聞言,嘿嘿一笑,動作也隨即輕緩了幾分。
此次刺殺,範閑看似沒有出手,刺客就被一網打盡,可實際上還是受了傷。
範閑在那名壯漢的氣機鎖定之下,真氣更加肆虐,原本好了又壞的傷口,又加深了幾分。
藥粉灑在新綻開的血肉上,範閑隻覺得蟄得他難受。
好在王啟年已經熟練,很快就處理好了全部傷口。
“老王,陛下真的派陸仁甲強闖東宮?”
範閑吃力地穿上衣衫,重新躺在了躺椅上,開口問道。
畢竟他還是很意外,慶帝這次的反應有些過於激烈。
“大人,這件事那麽大,根本就瞞不住人,現在整個京都都傳開了。”
王啟年低頭收拾著藥罐,突然壓低聲音看向範閑:“大人,你說……陛下難道是要廢立太子?”
範閑見王啟年這個樣子,不由地發笑。
“放心,三皇子還沒成氣候前,陛下是不會廢太子的。”
王啟年聽聞,麵帶疑惑,範閑也不再過多解釋帝王心思,再次開口道:“不過回頭想想,西胡刺客這種事,也太巧了一些,怎麽看都像是二皇子設的局。”
“老王,你去請辛其物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