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慶帝的用意
隻聽得轟隆隆的腳步聲,以及一些淩冽的話語。
“監察院奉命行事,閑雜人等退避!”
“禮部員外郎王澤,請隨在下走一趟!”
“禮部主事易永元,涉嫌春闈舞弊,抓起來!”
“同文閣翰林學士蘇飛躍,帶走!”
由監察院一處為主,七處隨行,見人就抓,這種情形,接連出現在京都城內,各個官員的府邸。
這些當事人,剛被找上門時,都是一臉茫然,口中直呼冤枉,但當一處的人拿出手令,他們便徹底的陷入沉默。
範閑則是端坐在監察院中,耐心的等著被派出去的人回來。
半柱香的光景,一處的人全部到齊,範閑這才起身道:“讓七處的人幫忙問問看,究竟有沒有冤枉他們!”
說話時,範閑的神色十分肅穆,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冷漠。
聞言,一處人員紛紛應聲,言冰雲全程守在一旁,既不言語,也不行動。
京都城裏,隨著皇榜的發放,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不過幾乎相同的是,考生們都淚流滿臉,有的是喜極而涕,有的是悲從心生。
而監察院裏,卻是人人膽戰心驚,想哭都哭不出來。
範閑方才安排下去,便有人登門質問。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麽?”
說話之人身著監察院製服,頭戴玉冠,留有胡須的臉上全是怒意。
看到來人,言冰雲主動躬身行禮:“父親大人!”
此人,便是監察院四處主辦,言若海。
麵對言若海的質問,範閑依舊神色冷冽,眉眼裏透出從未有過的冷意:“回言大人的話,我自知做了什麽。”
“既然知道,為何還安排一處的人動手?”
言若海眉頭緊蹙:“監察院向來輕易不出手,你今日此舉,要將監察院置於何處?”
從外界得知消息後,言若海立刻趕來找範閑。
他怎麽也想不到,範閑的膽子居然這麽大,不經上奏直接對朝中官員動手,就算是陳萍萍,都不一定敢這麽做。
監察院地位尊崇,但畢竟還是受陛下驅使,如此的肆意妄為,豈不是要將監察院往火坑裏推嗎?
“說到這兒,我倒很想問問言大人,監察院成立的初衷是什麽?”
範閑單手撐著下巴,眼神裏幾分輕挑,與平常判若兩人。
看到此時的範閑,再加上這番言論,言若海當場怔住。
見狀,範閑直截了當道:“我不過讓它行使它本該具有的效力,監察院,不是某個人武器,它存在的意義、建立的初衷,都在門外石碑上寫得一清二楚!”
“若是言大人不記得,大可先去看看!”
言畢,範閑一揮衣袖,旋即道:“言大人,請吧!”
一旁的言冰雲上前半步,聲音裏帶著幾分冷意:“父親大人,請!”
見狀,言若海神色更加陰沉:“好,好一個從不是某個人的武器!”
待言冰雲送言若海離開一處後,範閑方才緩了口氣,揉了揉略感僵硬的臉。
真搞不懂,那些上位者都是怎麽做到的,能一直保持著不苟言笑的表情。
聽說,人板起臉時,需同時調動臉部六十塊肌肉,難道不累嗎?
聽到門外有腳步聲,範閑旋即收斂情緒,正準備板起臉,看到進門的是言冰雲,這才作罷。
“跟你老爹對著幹的感覺怎麽樣?”
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言冰雲根本沒想回答,瞥了範閑一眼後,旋即坐了下去。
“你,究竟意欲何為?”
“這不明擺著的嗎?被抓起來的各部官員,在春闈考場上徇私舞弊,甚至動用私權,影響考試的公正,這才差監察院的人動了手。”
由於坐得久了,範閑腰背很是酸疼,忍不住扭了扭身子。
聞言,言冰雲平靜的看著範閑,語氣平淡:“我要聽實話。”
“得。”
範閑擺了擺手,淡然道:“實話就是,我必須這麽做。”
“和整個京都官場為敵?”
言冰雲劍眉蹙起,眸子裏盡是不解:“可這麽做,對你來說,有什麽好處?”
“沒想到,竟還有咱們小言公子想不明白的時候啊?”
聞言,範閑沒忍住笑了笑。
見言冰雲那張俊朗的臉上,依舊毫無表情,範閑幹笑兩聲,靠著椅背:“其實道理很簡單,是陛下想借我的手肅清朝堂。”
“一開始,接到當主考官的聖旨時,我就感覺奇怪。”
“憑陛下的性子,斷不可能單憑太子的一兩句諫言,就改變心中想法,可他偏偏這麽做了。”
“後來我在貢院門口,看到禮部官員檢查馬虎,那些進去的考生們,就差把小抄貼在臉上,心中不平,故而插手檢查事宜。”
言冰雲下意識點頭。
這一點他知道,當時就是他帶著一處的人,臨時充當了檢查人員。
“再後來,便是禮部官員的種種輕視,主考官之一的周城,也對我有各種偏見。”
“直到那時,我才真正明白,陛下此番安排的用意。”
言盡於此,範閑嘴角揚起,臉上浮現出一些笑意:“等著看吧,今天被送至監察院的人,沒一個能跑掉。”
此時此刻的東宮。
太子這邊,已經得到有關朝中官員被抓走的消息。
“範閑哪兒來的膽子,竟敢對朝中官員下手,真當監察院能在慶國一手遮天了嗎?”
相比於貢院中的雲淡風輕,此時的太子,才是真正的滿腔怒意。
“來人,擺駕禦書房,我定要將此事告知父皇!”
下人還沒來,長公主便從門外走了進來。
“遠遠就聽到了你的聲音。”
長公主仍舊是笑意連連,一襲白裙,透出淡然風情:“為何會如此生氣啊?”
看見長公主,太子這才收斂了怒容:“姑姑,你可知範閑做了什麽?”
“聽說了。”
長公主很是平淡,自顧自的坐下,輕輕抬手道:“沏壺茶吧,一路走來,有些口渴。”
瞧著長公主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太子舒了口氣,勉強壓著性子坐下。
等下人送上了茶水,太子又慍怒道:“姑姑,你可知,範閑抓的人中,有不少我們的人。”
“我知道,那不是還有二皇子的人嗎?”
長公主隨之倒茶,指尖白嫩和玉杯相得益彰:“老二都沒什麽動靜,你急什麽?”
“可是……”
太子話剛吐出,又猛的怔住:“姑姑的意思是?”
“這些人中,除了你和二皇子的門客外,也有林若甫的親信。”
聞著杯中溢出的茶香,長公主嘴角上揚:“朝堂之上,幾方勢力都有所涉及,你真以為範閑有那麽大膽子?”
聽罷,太子瞳孔微怔:“姑姑的意思是,是父皇的意思?”
“如今,你要做的,並不是找範閑的麻煩,而是再挑幾個人給他送去。”
長公主說罷,放下茶杯,笑著道:“這樣,你才好脫身。”
足足良久,太子保持沉默,繼而點頭道:“好,我現在就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