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觸即發
幾近無人的街道上，一輛馬車上穩穩的前行。
這馬車是二皇子的馬車。
凡是馬車行進之處，路人都被趕走，街道上格外寂寥。
這是二皇子的怪癖，他向來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打擾了他的心情。
“太平別院？沒聽過，什麽地方啊？”
聽到範閑反問，二皇子怔了一下，隨後又笑著搖了搖頭。
“範閑啊範閑，你這是何必呢。”
“倘若你真的是不知道，那太平別院是什麽地方，又怎會專程跑到哪兒一趟呢？”
說著，二皇子單手扶額，緩緩道：“要是我沒記錯，你當時為了能夠進太平別院，可還使得一手極好的調虎離山呢。”
範閑依舊裝傻，不肯搭話，二皇子幹脆直接挑明。
“當時除了父皇，還有燕小乙也在場。”
一聽二皇子提及這個名字，範閑這才反應過來。
旁人不曉得長公主和二皇子的關係，可他清楚的很，而燕小乙又是長公主的心腹。
這樣順下來，二皇子會得知自己闖入太平別院的事情，倒也是很合理的。
注意到範閑臉色有了些許變化，二皇子這才繼續笑著說道：“除了這些，老師最近還跟我講了其它不少事情。”
聞言，範閑看了看二皇子。
足足良久，範閑嘴角不禁微微上揚：“你想用用這些消息，換我幫助你？”
“二殿下，你怕是搞錯了一件事？”
麵對範閑反問，二皇子下意識的說道：“哦？”
“當年發生的那些事情，我自己同樣也能知道。”
頓了頓，範閑將身子向前，接著道：“可若是讓殿下翻身，以後我再想將殿下置於死地，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範閑說這話時，格外直接了當。
自從除夕宴後，範閑對二皇子的態度便分外明了。
二皇子自然知曉，兩人如今的關係，所以聽到範閑說出這話，沒有一絲意外。
即使範閑如此“出言不遜”，二皇子依舊臉色如常，笑意也不減分毫。
“簡單，非常簡單。”
二皇子輕笑道：“到那時候，你若想殺我，我給你殺便是。”
“天下竟還有這樣的好事？”
範閑這句話雖是反問，可言語間卻沒有絲毫惡意。
二皇子自然也是體會到範閑的語氣，才敢有這樣的說辭。
“那是當然。”
兩人說話時，語氣態度非常淡然，如若不是字裏行間都是些打打殺殺的字眼，怕是真的會被人誤會。
馬車行進半晌，最終來到了二皇子府門前。
二皇子向範閑招手，示意他先行下車。
範閑也不客氣，掀開了門簾，率先離開車廂。
於是馬夫駕著車離開了，二皇子便領著範閑進府。
“說起來，我還是比較喜歡曾經的你。”
回頭看了一眼範閑，二皇子笑著說：“初進京時的你，為人處世全憑個人喜惡，性子純粹，卻又透著幾分老練，十分討喜。”
範閑沒有反應，過後又反問道：“那現在呢？”
“像極了土生土長的京都子弟。”
說話間，二皇子不禁笑著搖了搖頭：“如若不是你的身份已定，我可能會覺得你也是皇室子弟。”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範閑心中咯噔一下，臉色依舊如常。
見範閑不說話，二皇子擺著手，又言道：“不說這些，還是談點正事。”
在二皇子的帶領下，範閑轉眼到了二皇子府上的後花園。
皇室子弟的府邸，大都是依著王府規格建造的，前庭後院，左右廂房，占地麵積極大，相較於靖王府也毫不遜色。
明顯與靖王府不同的是，這座府邸大是大，可亭台樓宇間盡顯孤高清寂，身為皇子府，這一路走來，下人卻沒幾個。
真要說起來，二皇子跟太子比起，還真有幾分寒酸。
看這布置，範閑心中對二皇子，那僅剩不多的殺意又被衝淡了些許。
記得當初死裏逃生時，範閑滿腔怒意，殺心滔天。
無論是言冰雲還是二皇子亦或是太子，全部都在範閑的必殺名單上。
可是隨著這段時間，範閑這才漸漸體悟到，自己過去的一些想法，或許是錯的。
比如言冰雲，他那一劍，確實讓範閑差點丟了性命。
可當時的情形，若他不那樣做，那麽極有可能在那天便離開人世，哪還有什麽報仇的機會？
二皇子不僅一手策劃了牛欄街刺殺案，甚至長公主都受他驅使。
可二皇子也說過，生在皇家，命不由己，爭與不爭，都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至於太子，身為儲君，為防備兄弟爭奪皇位，隻能一步步讓自己更強大，以此穩固地位，掃除障礙，甚至不惜作出任何事情。
細細回想，似乎錯的並不是他們，而是這個不公的時代。
而滕梓荊和林珙，也不過是這個時代的犧牲品罷了。
在北齊養傷的那些日子、回南慶的路上，範閑幾乎每日都在思考這些事情。
一直到澹州，二皇子豢養多年的私兵和燕小乙率領的邊境軍被黑騎吞下，一夜間，幾千條人命化為烏有。
那個屍橫遍野的戰場，範閑看了許久，這才才明白，為何當初老娘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要去改變時代。
人生而平等，卻又為何不能為自己而活？
短短一生，為什麽要為別人的幾句話要去赴死？
範閑眉頭蹙起，沉思不語，已經落座的二皇子笑道：“怎麽？還怕我設兵襲擊你？”
聞言，範閑回過神，笑了笑：“你敢嗎？”
“自然是不敢的。”
二皇子笑著搖頭，親自給範閑沏茶：“曆年春闈，一般持續三天時間，主考官負責考場秩序以及考後批閱。”
“一般來說，這些事都會有同考官操勞，你隻需在下人遞上來的考卷上批上等級名次即可。”
“這些事到時也會有專人給你提醒，你按著安排來就好。”
說著，二皇子朝著範閑看了一眼。
範閑的臉上，隻是帶著些玩味的笑容，沒有言語。
見狀，二皇子笑道：“不用擔心，那些交由你批閱的學子，都是有資格成為貢士的人，所以，不必心難安。”
範閑抄起茶杯，一飲而盡，笑道：“這麽說，同考官裏也有你安排的人？”
“有。”
二皇子毫不隱瞞，回答的直截了當。
隨後，範閑笑了笑，說道：“既是如此，那剩下的就都是太子的人了？”
二皇子笑而不語，自顧自的低頭飲茶。
涼風習習，亭中風景極好，範閑伸手捶了捶後頸，語氣平淡的說道：“倒還真是親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