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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明經堂

  半晌,無人回應。


  範閑又耐著性子敲了敲,依舊無人應答。


  他索性直接推開房門,房間中,濃重的酒氣撲鼻而來,地上的紙張雜亂無章散落一地。


  範閑往地上隨意掃了一眼,散落的紙張上是明家二公子做的詩。


  雖然文采差了點,但是字跡倒是真的不錯,蒼勁有力。


  又抬眼往榻子上掃了眼,那裏,躺的應該就是明家二公子了。


  他呼吸均勻,額前的頭發隨意的散落在兩邊,長得倒是不錯,鼻梁高聳,皮膚白皙,身上散發出幾分瀟灑不羈的意味。


  在不小心往前走的時候,範閑腳不小心踢到桌子腿,桌子上躺著的酒壺滑下來,“嘩啦啦——”四分五裂。


  這個行為瞬間驚醒了床榻上的人,他猛地坐起身來,臉上還帶著幾分醉意,眼眸未睜,說,“二娘,是你麽?今日又給我帶來了什麽驚喜?”


  範閑繞開碎片,往前走了幾步,微笑,“我不是二娘。”


  這麽明顯的男聲當即就把明家二公子的酒嚇醒大半,他猛地睜開眼睛,看向那個距離他僅有幾步之遙的男人,臉上是滿滿的詫異,“來者何人?”


  “範府範閑。”範閑齜牙一笑。


  “範閑?”明家二公子愣了愣,隨即打個嗬欠,說,“是何人?沒聽過。”


  言畢,他砸了砸嘴,像是有些渴,他將床邊的水壺直接抓起來,空的!

  見狀,範閑撈起桌子上的水壺,直接朝他甩了過去。


  明家二公子穩穩當當接過,握在手裏,直接掀開蓋子,往嘴裏大口灌去。


  好一會之後,他重重呼口氣,重新打量範閑,說,“有事?”


  範閑聳了聳肩,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下腳的地方,坐下,看向他,“你叫什麽。”


  “明經堂。”明經堂簡潔明了的回答。


  “範閑?我怎在京都中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他又問。


  範閑笑了笑,往旁邊掃了一眼,正好有明經堂寫的字,直接拿起來,念了一句上麵他寫的詩,“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念完之後,範閑繼而抬頭看向他,說,“想不到明家二公子還看我寫的詩呢,真是倍感榮幸。”


  聽到這裏,明經堂再不認識他就說不過去了。


  他臉色變了變,說,“是你?”


  看他想起來,範閑隻是回以微笑。


  “據我所知,我們兩個並不熟悉,你來幹什麽?”明經堂疑惑的盯著他。


  範閑微微探了探身子,說,“我聽說,你跟二皇子的關係很好。”


  聽到這裏,明經堂眼眸中閃過一絲警惕,“你問這個做什麽?”


  範閑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說,“不過想與明公子暢談一番罷了,何必對我這麽防備呢。”


  他胳膊往桌子上放時,觸碰到兩壺酒,他直接撈過來,遞給明經堂一壺。


  明經堂猶豫了一會,還是接過來,但是放在手裏沒拆開,側頭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麽。


  範閑也隨著他的視線望向窗外,有些感慨。


  他一早就猜出來,二皇子和長公主私下裏一定有其他經濟來源,本來之前未往其他方麵想過,如今經過這麽一看,想必二皇子的那些資金就是來自於眼前的這個人。


  這想必也是為什麽陳萍萍會讓他來找這個人的原因了。


  甚至就連太子殿下也過來跟他通風報信,看來這個人真的是關鍵。


  明經堂的視線依舊在窗外,目光悠遠。


  就在這時,範閑看到他剛剛看到的明經堂抄的詩的背麵還有明經堂他自己做的詩。


  隻是從他的詩句中,範閑感覺到了濃濃的哀怨。


  他猜測著,“明公子如此傷春悲秋,可是因為家中事情?”


  這些詩句中,範閑可以猜出來一星半點其中含義。


  明經堂依舊沒有吭聲,但是他的身子明顯的怔了下。


  看此,範閑就知道,他的猜測是對的,他又繼續說道:“既然明公子不願意說,那我就大著膽子猜測一下,明公子是家裏的次子麽?”


  “因為在家中不受寵,所以才來這醉仙居日日買醉?”


  話罷,範閑還在心裏悄悄為自己帶了個讚,這個情況,跟他以前看的那些話本倒是差不多。


  一般這些次子都是會生出怨恨之心,如果是這樣的話,倒是好辦多了。


  “不。”明經堂突然將頭扭回來,音調提高許多,說,“恰恰相反,我是家裏的長子。”


  範閑表情微滯,這倒是跟他想象中的有些偏差。


  沉默了會兒,他這才說道:“既然是家中長子,為何不子承父業,卻要每日跑來這裏買醉?”


  聽到這裏,明經堂冷笑一聲,說,“按理來說,那的確該是我正當的人生軌跡,但是就在我十歲那年,所有的一切都被打破了!”


  說著,明經堂將手中的酒壺給拆開,大口大口的往嘴裏灌著。


  忽的,他像是意識到此刻跟範閑傾訴的行為似乎有些不好,抬頭掃了範閑一眼,說,“抱歉,一時間說的有些多了。”


  範閑也同樣將酒壺給拆開,說,“沒關係,若是明公子想說的話,我可以當你的傾聽者。”


  聞言,明經堂表情微微錯愕。


  他重新抬頭看了範閑一眼,像是在重新打量他,“小範公子果然名不虛傳。”


  之前就聽聞過“小範詩仙”的名聲,如今再和他一接觸,明經堂對眼前這人生出幾份好感。


  範閑拿著酒壺跟他相碰,笑說,“不知我能否有機會做這個傾聽者呢。”


  明經堂苦笑一聲,“何來榮幸不榮幸。”


  說著,他又猛地灌了一口酒,說,“十歲那年,我父親帶回來了一個女子,那個時候,他讓我叫那名女子為二娘。”


  “其實那個時候,我就覺得那個女人對我和娘親有很大的威脅,在她來的第二年,我擔心的事情就已成真了。那個女人生下一子,當年我父親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開心,自那之後,我就被送到了京都。”


  話罷,明經堂又重重的冷哼一聲,臉上是滿滿的不甘心與憤恨。


  範閑擺出一副認真傾聽者的模樣,他又指了指詩裏麵的第三行,說,“那這句?”


  順著他指的看過去,明經堂眼底覆上一層憂傷,說,“那是我的母親,自從那件事情後,我的母親也受到了牽連,為了牽製我,我父親將我母親送到了江南。”


  “原來如此。”範閑恍然大悟點點頭。


  說完這些之後,明經堂長長呼口氣,看向範閑,道:“範閑,謝謝你,我已經很久未跟人說過心裏話了。”


  範閑微笑著,說,“那作為回報,不知明公子可否回下我最開始的問題?”


  “和二皇子的關係?”他問。


  “不錯。”範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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